刘志峰说:“可笑事多着呢,你倒霉,今年到你头上了。”
达成意见,两个剧组同时保持缄默,不给吃瓜群众们任何的眼神。
黄昏逐渐谢去,夜幕拉开,等到最后一丝天光不见时,严文征放下了电量耗竭的手机,得以喘口气。
腿坐麻了,他起身伸了个拦腰。
平复好心情,刚想问一问晚上春蕊准备吃什么时,门口传来刷卡开门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春蕊握着门把手出现在了门口。
“这么早收工了?”严文征笑了一下,说:“正想你呢。”
春蕊遥遥看着他,察言观色,但严文征的表情平静极了,仿佛今天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迈一步进屋,说:“我是女二,戏份本来就不多。”
“那好吧。”严文征有厨夫的自觉,主动询问,“晚饭想吃什么?”
春蕊说:“没胃口。”
严文征问:“因为今天的事吗?心情受影响了?”
春蕊走到他身边,双臂环住他,脸埋进他的胸口,默着不作声。
很像一只被谁欺负了,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
“不是吧。”严文征感受到她的情绪,将手搭在她的后背上,故作吃惊道,“按照你的性格,这点舆论风暴不至于顶不住吧。”
春蕊知道他是在故意揶揄她,以此来岔开话题,不上当,质问:“你为什么要发那么一段话?”
严文征不觉得不妥,反问:“不喜欢吗?”
“不喜欢。”春蕊赌气,“你应该做得干脆果断一些,告他们,他们诋毁你的名誉。”
“抱歉了。”严文征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并不听从她的建议,“我工作室的微博我享有言论自由。”
春蕊始终不抬头看他,冤枉、憋屈、愤懑等诸多表情悉数隐藏在了自己创造的阴影之中。
他的那句话,她看到时很开心,感觉自己像是个被人呵护在手心的小精灵,但她无法释怀一点:“我不想让那些是非不分的人对你评头论足。”
严文征微微叹气,他捉着她的手肘,强迫她站直,与她对视,一字一字地强调:“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已经过了需要被别人认可才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年纪,那么同理,我也已经过了受到别人的诋毁而无所适从的年纪。”
山一样的男人,品质坚韧而顽强,春蕊无需怀疑,却忍不住反复确认:“这么有信心吗?”
“如果没有。”严文征仿佛听了个笑话,“那这在北京的十七八年,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了。”
春蕊霎那间动容,她看上他的,还有岁月赠予他的智慧。
严文征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间,向后收拢,拢至耳后,帮她理了理略显毛躁的头发,心知春蕊不是过分忸怩的性格,话说开了,她就能消化,能接受。
打趣她:“矫情够了吗?”
春蕊吸吸没哭出来的鼻涕,心里鼓着的疙瘩消解了,他是她活血化瘀的良药。
恢复如常,带了点傲娇的口气道:“差不多了。”
严文征绕回温饱问题:“想吃什么?”
春蕊说:“操作简单,但管饱的。”
严文征到厨房看了一下,决定煮番茄意面。
锅里放了清水,等烧开的间隙,他在案板上切西红柿。
春蕊站在旁边看着,心疼他,认真地自我剖白道:“严老师,我不一个贤妻良母型的人。”
严文征手起刀落,动作娴熟而麻利,他无关紧要地说:“我知道,但我不需要一个保姆。”
春蕊打探:“那你需要什么?”
严文征坦率地说:“我需要一个懂我的人。”
这句话春蕊大为受用,消退的那股矫情劲儿又涌了上来,盼盼切切地作势又要抱他,不过被严文征毫无留情地轰走了。
方才他差点让刀划了手。
春蕊并没离开厨房的范围,坐在中岛前,静静地陪他。
过了会儿,手机响了,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
春蕊点开微信,宋霏羽发来的,询问热搜的真实度。
春蕊打字回复:忘了我在深圳呢。
立马,宋霏羽默契地懂了。
四眼飞鱼:他跑去陪你了。
春蕊:嗯。
四眼飞鱼:行啊,你俩够恩爱的啊。
春蕊不藏掖:正处在热恋期呢。
四眼飞鱼:童话书是买给你的?
春蕊:不然呢。
宋霏羽甩来一个黑人问号脸的表情包。
四眼飞鱼:你一谈恋爱变得好娘哦。
春蕊生无可恋地回复一个翻白眼的动图。
四眼飞鱼:行吧,娘娘的师姐也挺可爱,你啥样我都能接受。
春蕊:谢谢你啊。
四眼飞鱼:他那个前妻的声明又是怎么个意思,话说得那么难听,开撕了?
春蕊:女生被造谣怀孕生子,该生气的,是严老师连累了她,拖她下水了。
四眼飞鱼:这摘不清的关系,可真糟心。
春蕊知道宋霏羽不是在戳她的伤疤,是替她不值。
春蕊:那怎么办呢,谁还没背后落下个闲话呢。
四眼飞鱼:理是这个理,但也挡不住我嫌弃他。
春蕊:他不是你男神吗?
四眼飞鱼:以前是,现在得改口了。
四眼飞鱼:告诉他,让他请我吃饭。
春蕊笑出声,不敢不答应。
四眼飞鱼:九月底见吧,我也在横店。
春蕊:好。
手机关掉,搁在一大理石台面上,春蕊敛神沉吟,她心中有疑惑,不可能不问,酝酿着措辞,等严文征把意面盛盘端过来,她跑去拿叉子,两人面对面就座,她开口:“严老师,你需要给尹君如那边道个歉吗?”
严文征俨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不尴尬,平静地摇摇头说:“不用,蹭了一个敢爱敢恨的热度,她们没有吃亏。”
春蕊抿了下嘴唇,眼神些微发楞。
严文征主动说:“还有话说?”
春蕊摇摇头,只是一时心中感慨。
严文征道:“那我有一件事要通知你一声。”
春蕊看他:“什么?”
“我明天回一趟北京,综艺节目那边有个筹备会需要参加,再顺便——”严文征使坏,吊她胃口,停顿许久才悠哉悠哉道:“帮你把卖身契赎回来。”
第68章 办法 “用资源把春蕊换出来。”……
热搜换了一波, “彭凯高级讽刺”登顶了。
这家伙深更半夜发微博,上传了自己创作的一则漫画。
漫画中,一群正常人衣衫工整的行走于□□之下, 突然手机叮咚响,传来推送消息, 画面一转, 捧着手机打字的“人”不是“人”了, 成了穿开裆裤的大猩猩, 你一言我一语,合力生了一个娃。
配文为:这是一道阅读理解题。
ID名叫“睁大眼睛没有什么好惧怕”铁粉的评论获赞最高:解读,自作聪明的网友们把裤子开个裆吧, 比较符合你们的智商。
彭凯随手回复:联系我的工作室,送你十套儿童读物。
睁大眼睛没有什么好惧怕:谢谢!我非常开心!您照顾了我的一份“童心未泯”,但在此我必须全网澄清, 彭凯老师并不是我的爸爸。
……
笼统两个回合, 偶像与粉丝配合默契地,即拐弯抹角骂了一众人蠢, 又帮严文征澄清了谣言是假。
手段损,却也高明。
“严文征孩子”的热度逐渐降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最新动向,“严文征低调现身机场今日秘密返京”。
飞机落地,他拖着行李箱从出闸口甫一露面,早早等候的几名“娱乐记者”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抛出乱七八糟的问题。
“严文征老师, 你今天匆匆返回北京,是工作的原因吗?”
“那你这几天在深圳,是旅行还是工作呢?”
“关于网上说的, 你已经秘密结婚生子,你有什么看法?”
严文征艰难地往前走,他没有心情应付他们,只淡淡地拒绝:“回应过了,不再回答。”
“但工作室的声明没有明确否认,是否表示事情还另有隐情?”
“你能再帮我们解读一下那句话吗?”
“也有网友称你谈恋爱了,你目前是单身吗?”
“尹君如工作室那边的回应,你有看到吗?似乎对你很不满,当年关于你不顾家的传言,是真的吗?”
网上的消息或许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但这些记者们无孔不入,手机和摄像机怼到脸前,你越不理,他们越嚣张。
严文征脸部没有多余的肌肉动作,看不出喜怒,只是在听到提及尹君如的问题时,一抬眼,目光落到提问问题的那位记者身上,语气凛然半分,说:“不是。”
记者抓住机会,撬开他的嘴,“那具体是怎样的?你能跟我们简单说一两句吗?”
严文征沉默了,他步伐迈得急,逼得这群记者连连后退。
终于走出航站楼的玻璃门,卢福明正等在门外,看到他,跑过来帮忙轰赶记者。
严文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车。他缓慢地叹口气,安静了,被吵得头疼。
片刻,卢福明跟记者们说了两句好话后,坐到驾驶位,门“砰”一声关上,他张口便骂:“妈的,苍蝇一样的东西,还没法一巴掌拍死。”
严文征笑了一下,客气道:“麻烦你来接我了。”
“我也为了工作。”卢福明揉一把方向盘,转向驶入主干道,“这不节目合同还没签呢,在你面前得勤快点。”
严文征调整座椅,改为半躺着,打趣他:“难得你也有低头做人的时候。”
“好歹只是低个头,不用装孙子。”卢福明自我调侃,不甚在意,继而热情地问:“找好落脚的地方没?别住酒店了,不行,来我家凑合两晚。”
“你老婆和孩子都在家呢,不方便。”严文征说:“别操心了,我有地方去。”
卢福明询问:“哪里?”
严文征说:“春蕊家。”
卢福明恍然,随即说道:“只见了她的照片,什么时候约出来吃顿饭。”
“今年估计不行。”严文征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林立,“人被困在剧组了,没时间。”
经他一提醒,卢福明想起严文征托他打听的事,顺势问:“着急吗?着急的话我现在跟你说说她公司的情况。”
“急不来。”严文征说,“你一会儿不是还要接孩子放学,先忙你的吧,明天开完会再聊。”
“行。”卢福明循着导航,将严文征送到春蕊的小区门口。
严文征找到她所在的楼栋,乘电梯上去,抵达十三楼,一踏出电梯门,入眼是各种各样待拆封的快递。
一时失笑,找出春蕊昨天交给他的钥匙,开门进家。
女生的房子布置更温馨一些,但看得出主人不常居住,家具罩着防尘盖布,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他脱了鞋子,走到客厅,盖布揭开一角,挨着沙发沿坐下,随即掏出手机给春蕊发短信。
——平安抵达。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忙着拍摄,没刻意等回复,他视线四处飘着,这也看看,那也瞧瞧,对她的一切都挺好奇,最后目光落在茶几旁的书报架上,里面塞着几本书和杂志,他探身,抽出一本,不曾想杂志的封面竟然是他。
算算日子,是很早前的一段拍摄工作了,而这些东西拍出来他懒得看,记忆有些淡化了。
翻开内页,是他的采访,很长,访问的问题提前对过稿子,他按照着准备答案,编辑撰写时稍加着笔润色,倒没什么新意。
反倒引起他注意的是第三张插图旁的配字。
平地起波澜,生活里的破碎,最深刻的意义,或许要在更久远的时间里才能露出真相。
严文征怔了一下,这句话是他离婚的消息爆出不久,参加电影路演时,被无良媒体缠着追问离婚事宜,一时脱口而出的回答。
当时,他心潮低落,言辞之间有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
可时过三年,现在再回头品读,恍觉人生的境遇妙不可言。
春蕊肩膀受伤,在他家养伤时,曾对他说,他就是她找寻情感链接途中的那个意义。
她呢,是他破碎之后的意义吗?
又去了条消息给她。
——私藏我的杂志?对我这么感兴趣吗?
一刻钟后等到了回复。
春蕊:别自恋了,杂志是小婵随手买的,我当时可没有看上你,只看上了你穿的衣服。
严文征:哪一件?
春蕊:那件棕色的针织毛衣。
春蕊:我还买了同款。
严文征:怎么没见你穿过。
春蕊:???
春蕊:你再仔细想想。
严文征挑挑眉,懊悔自己的一时失言,求生本能帮他婉转找补道:你常穿裙子,平时只注意到你的裙子了。
春蕊:这话听着还行,勉强能接受。
春蕊:我杀青后贸然去上海找你那次,就穿了这件毛衣。
严文征毫无印象,那天的情景他能回忆起来,甚至她说了什么话,说话时的小表情,记忆里还分外生动,但衣服确实记不得了。
严文征:……
好在,春蕊没跟他计较,主动转移话题:家里灰尘多吗?
严文征:还好。
春蕊:记得开窗换换气。
春蕊:我走那会儿,北京正飘杨柳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