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理想主义——大漠明驼
时间:2021-04-05 08:53:10

  她往后厨疾走两步,转头看到梁竹云两手揣在羽绒服兜里,肩膀斜靠在冰柜上,勾起背,收敛下巴,瞪着一双大眼睛不知在盯着什么东西看。
  冷翠芝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步伐转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起手一巴掌扇在梁竹云的脑门上,骂道:“又发呆,整天就知道瞪着你那两只眼珠子发呆,你什么都看得见,怎么眼里就是落不到一点活儿呢!”
  梁竹云俨然没察觉到身边来了人,被一巴掌打得整个人浑身一抖,迟钝地咕噜两下眼球,望着她妈,脸上没什么表情。
  冷翠芝更气了,胸膛上上下下起伏,“让你端菜,竟天儿的偷懒。”她揪着梁竹云羽绒服的一角,把人拽到传菜口,指着那份砂锅米线,命令道:“去,先把这个端给6桌。”
  话音落了半分钟,梁竹云才慢吞吞地收回盯在冷翠芝嘴唇的视线,端起盛砂锅的托盘,慢腾腾地往6号桌走去。
  ——
  这一段戏会按照景别、拍摄方法、对话以及镜头长度再细分成好几个镜头。
  镜头会紧着全德泽和宋芳琴的戏份拍。
  春蕊装扮好,嫌冷,不想窝在休息室干等着,索性到米线馆看拍摄。
  赖松林跟全德泽走了戏,拎着分镜脚本退回监视器后面坐着。
  监视器的屏幕反光,倒映出春蕊的身影。
  赖松林回头,“嘿”一声,说:“你俩怎么没在休息室休息?”
  他的视线定格在春蕊身上两秒,又往后掠去,春蕊察觉,跟着他的目光回头,发现严文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穿一件加拿大鹅的派克羽绒大衣,石墨色,大概因为冷,他将衣链拉到顶,下巴垫在竖起的衣领上,脸部的棱角非常明显,加上瘦的缘故,完全没有平常人穿羽绒服的臃肿和头重脚轻的笨重感。
  春蕊记得他的戏份排的更要靠后,哪想人倒是勤快,也一早起了床。
  春蕊回神,跟赖松林说:“观摩学习。”
  非常谦虚以及敬业的回答。
  严文征:“睡不着了,闲着没事,来看看。”
  春蕊:“……”
  两厢对比,显得她好假。
  “坐着看,站着多累。”赖松林喊人搬来两张折叠马扎。
  春蕊和严文征并排坐在他的身边。
  习惯使然,赖松林一坐下就犯烟瘾,他从马甲的衣兜里摸出一盒烟,下巴朝严文征抬了抬,甩手丢给他一根。
  严文征接住,落下眼帘,指腹捏着烟嘴反复轻轻揉搓好几下,能看出是在抽与不抽之间抉择,但最后到底没架住诱惑,嘴唇一抿,叼着烟嘴,要来赖松林的打火机,点着了香烟。
  随即,两道辛辣的烟雾一左一右飘进春蕊的鼻孔。
  春蕊攒眉,露出一丝厌烦的神情,抬手挥开二手烟。
  “看来我坐错了地方。”她说着要起身,谁料,赖松林喊住了她,“我跟你说一下一会儿你的那个特写镜头。”
  导演要导戏,春蕊只得一屁股落回凳子上。
  因为是没台词的状态戏,赖松林不知道春蕊将梁竹云这个角色揣摩的怎么样,他引导着问:“剧本里描写,梁竹云发呆,眼睛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东西瞧,你觉得她的心思放在了哪儿?”
  春蕊说:“李庭辉身上。”
  赖松林问:“为什么?”
  春蕊托腮,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吃饭的这群人里,数他长得最好看,而且他刚搬来不久,看起来面生,梁竹云对他好奇。”
  “是小女孩思考问题的方式。”赖松林见她理解的正确,点点头,安慰说:“不用紧张,也不要有压力,一条不过就多拍几条,刚开拍,演员进入状态慢很正常。”
  宛如木桶效应,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这部电影,假如各方均十分给力,那么荧屏呈现效果的高度,起码在赖松林看来,取决于春蕊的拉跨程度。春蕊知道,赖松林对她好声好气的劝导,实则出于他对她不放心的心理。
  春蕊向来擅长看破不说破以及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只当自己心思单纯,摆出一副感谢赖松林体谅的表情,说:“知道了,我会加油的。”
  赖松林又调侃说:“干演实在不出效果的话,我让严文征站在镜头外,你看着他演。”
  春蕊:“……”
  她略有些无语,她其实很想大声告诉赖松林,严文征对她的性吸引力真没那么大,但这句真心话她万万不敢当着当事人的面挑明,当然,也不可以挑明。
  她慢悠悠侧头看严文征,发现他竟然把烟掐灭了,余下的半截两根手指夹着,他把赖松林的调侃当了真,目光澄澈,看着春蕊,沉声说:“可以。”
  俨然一副有求必应、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
  春蕊脑海里倏地蹦出两个小人,一个吐槽他好会装老好人,一个吐槽自己小人之心,不识好歹。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春蕊不了解他,她坦然地收下严文征的好意,客气道:“我争取不麻烦严老师。”
  而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没有麻烦严文征。
  聋子算是半个哑巴,梁竹云虽然呆,反应慢,但她不傻,她有自己的内心世界,而要观众感受到她的内心活动,不能通过台词说,就要通过捕捉“视像”引导观众体会情感的再表达。
  春蕊正好擅长察言观色,平常一双眼睛就跟雷达似的,一刻不停地接收外在信号,只是少与人交流。
  再加上,春蕊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眼睛向上睁,双眼皮挤成一道褶,会显出一丝精明的戾气,眼睛有了神韵,至少做到了一半的传情达意,起码保证观众在观影时不会出戏。
  这个单纯的表演技术,她在戏剧学院已经学会了,这些年更是运用的越来越熟练。
  赖松林作为导演,严文征作为经验丰富的演员,眼光毒辣,都看出她身上套着程式化的模板,只是幸运的是,她没有死用老师教授的表演技巧。
  春蕊的表演,总体挑不出错,同样没好到令人鼓掌叫绝。
  赖松林沉默一时,说:“这条先保留。”
  接着拍下一幕,宋芳琴和春蕊的对手戏——宋芳琴骂骂咧咧走向春蕊,起手朝着她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
  涉及肢体冲突,彩排时,春蕊主动说:“真打吧,借位转镜头,太不真实了。”
  宋芳琴也有此意,只是不好开口,她盯着她的脑袋,研究一下,说:“我偏一点,打你辫绳的位置,不至于太疼。”
  春蕊不慎在乎说:“怎么顺手怎么来。”
  宋芳琴:“那争取一条过。”
  各部门准备,场记打板。
  宋芳琴走入画面,边走边骂道:“又发呆,整天就知道……”
  “咔——”赖松林拿着对讲突然疾言厉色起来,“春蕊!谁让你找镜头了,哪学来的臭毛病。”
  春蕊怔了一下,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面容严肃地说:“对不起!”
  接着再来。
  宋芳琴依旧原位置入画面,边走边说那句台词:“又发呆,整天就知道瞪着你那两只眼珠子发呆,你什么都看得见,怎么眼里就是落不到一点活儿呢!”
  她走到定点,刚好把台词说完,接着起手一巴掌,但她打偏了,她把春蕊的辫子打飞,头发糊了春蕊一脸。
  “噗——”模样有点滑稽,宋芳琴笑场,工作人员也有几个跟着笑。
  春蕊不动声色的把头发撩到耳后,一旁的跟妆老师上来重新给她扎头发。
  赖松林也急忙上前,重新设计动作路径:“宋老师,您稍微往右偏一步,打过去的力道向后。”
  再拍,又NG。
  春蕊的问题,她起了防备心,看向宋芳琴的眼神不自觉变得犀利。
  赖松林提醒说:“春蕊,接了这一巴掌后,不要做反应,对于挨打你已经习以为常了,麻木一点。”
  反反复复又来了好几条,赖松林终于说了:“过。”
  宋芳琴慰问春蕊,指着她的脑袋道:“没事吧?”
  “没有。”春蕊绷着脸颊肌肉,一摇头,随即往屋外走去。
  而想出屋,必须要从监视器后穿过。
  严文征坐在监视器后面,一直静默旁观这几条拍摄,春蕊从他身边掠过时,卷起一道风,他扭头,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多瞧了一眼。
 
 
第12章 背后   “果然不能在背后嚼人舌根。”……
  小婵挂掉电话,一转身,瞄见春蕊蜷坐进折叠躺椅,凹出一副海边度假的休闲状,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晒暖。
  小婵几步移到她身边,问:“你怎么出来了?”
  阳光刺眼,春蕊紧闭着眼睛,眉心攒起,她漫不经心地说:“拍完了。”
  “这么快?”小婵嘟囔,她不过打了一个电话的功夫。
  “挨巴掌很好受吗?”春蕊撩起尖牙刻薄她,“你是为没看到我挨巴掌遗憾么。”
  “没有,没有。”小婵忙关心道,“头疼不疼?”
  春蕊脑袋枕着椅背蹭了两蹭,细细地感受一番,说:“疼,但不吃亏。”
  “啊?”小婵不懂其意。
  春蕊懒洋洋地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小婵还是一脸迷茫,“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她弯腰从椅背的夹层里抽出一顶遮阳帽扣到春蕊的脸上,说:“别晒黑了。”
  春蕊“唔”一声。
  小婵接着说:“刚苏媚姐来电话,交代了几件事情。”
  春蕊手臂交叠,抱于胸前,没吱声。
  小婵知道她在听:“金哲要来探你的班。”
  春蕊诧异:“他闲的没事做了吗?”
  小婵解释:“昨天晚上苏媚姐和金哲的经纪人组局,请电视台制片中心的主任吃了顿饭。”
  春蕊瞬间明白个中缘由,“剧已经扑到需要两家联手赔礼道歉的地步了吗?”
  “收视确实……不太好,0.41。”小婵怕春蕊伤心,找补说:“主要是过年档,各电视台都播了新剧,本来竞争就激烈,而且现在看电视剧的,多数是中老年那一辈的,家庭伦理剧更吃香,前两天刚播的《幸福三元胡同》,首播当天收视就破了1。”
  “哇——”春蕊沉吟一阵儿,问:“宋霏羽是不是有参演?”
  小婵点头:“特别出演,出场比较靠后。”
  春蕊嘱咐:“记得到时提醒我发微博帮忙宣传一下。”
  小婵:“我知道。”
  气氛突然沉默,瑟瑟的冷风拂过,裹挟着一股生姜的味道。
  春蕊吸吸鼻子,长叹一口气,“金哲还真是个捧不红的废物。”郁闷地闷声感叹,“当初买通告一直吹收视保障,结果搞成这样。”
  小婵:“命不好吧,与他同一批选秀出来的,好几个混成了流量,只有他不温不火。”
  “算了。”春蕊语气里掺杂一丝无奈:“我也没资格贬低他,他好歹是个废物,我连废物都不是。”
  小婵倏地叉起腰,严肃地瞪向春蕊:“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春蕊哼哼两声,乐了,她往右偏了一下头,阻止帽子继续向下滑落,她问:“什么时候过来?”
  “就这几天吧,金哲的经纪人到时会跟我联系。”
  “提醒他们给我带杯咖啡,我馋咖啡了。”
  “你怎么还有要求呢?”
  对于没有知名度却想要话题的男女演员,炒绯闻自然比上社会新闻保险省事多了,特别是剧播出期间,频繁的互动很容易让嗑CP的粉丝信以为真,有粉丝,那就有了热度,恰逢现在正是吃红利期间,营造出来的一切假象只是逢场作戏。小婵怕春蕊在金哲面前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被诟病。
  春蕊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既然来了,哪有空手来的道理。”
  小婵翻个白眼:“那岂不是要给剧组人人买一杯。”
  春蕊说:“他好意思只买一杯来,就随便他喽。”
  小婵叹气,于她而言,春蕊的性格有点难以捉摸,这位“主子”有时说话阴阳怪气,有时又口是心非,这样常常使得她让人感觉尖酸刻薄,可明明,她对真心待她的人会回以百分百的真心。小婵觉得但凡春蕊嘴巴说出一点漂亮话,外界对她的认知也能和善一点。
  春蕊又问:“还有其它事情吗?”
  “有。”小婵说:“苏媚姐特别嘱咐你要尊敬严老师。”
  “尊敬”两个字,小婵加重吐字。
  春蕊听着再次咧嘴笑了:“怎么对严老师就要尊敬呢,她不是爱让我炒绯闻么,跟严老师闹一出,爆点不应该更多么。”
  “你知不知道圈里有两种人碰不得。”小婵耐心解释:“一种是男idol,粉丝疯狂,谁碰谁死;一种是电影咖,高贵。”
  “高贵”的引申义即为人看不上你,更不屑与你捆绑。
  春蕊仰天长叹:“果然,大佬才能独善其身,我们这些小虾米只有抱团取暖。”
  恍惚间,春蕊莫名想起记者采访时,有人问严文征,剧里没有亲密戏感到遗憾吗,当时在现场,春蕊觉得被冒犯了,现在回忆起来,那个记者这么问,可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因为严文征早些时期演过一部电影,叫《北方苍茫一片》,他在里面饰演一位偷猎野生动物的反派,他深爱着住在隔壁的发廊女老板,在影片尾声,他得到缉捕风声跑路前的夜晚,他去与她诀别,两人有一段激情的吻戏。
  严文征当时为剧增肌,整个人很壮,他一只手抱起女演员,手臂绷出鼓鼓的线条,强韧有力。亲吻的全程,他睁着眼睛,眼神凌厉,将欲望和西北狂风吹打下长大的悍匪身上的那股野性诠释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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