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闭嘴了。
罗俊泊绷着嘴角,叹一口气,“我们也就会装一盆水,做死水鱼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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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俊泊把林渊送上了车,吹着流氓哨把陆赢送回家。
“我收回以前说的话,这个真人和镜头里还算又一点区别的,林渊跟你比,还是差了一点儿。”
没有一点儿回应。
他忍不住看过去,“陆赢,听得见我说话吗?”
陆赢鼻腔一个气声,“听得见,没有那么聋。”
“把心放肚子里,宋倾城就算喜欢过他,这会儿喜欢的也是你,你这么想,小姑娘哪个没有花痴过一两个明星网红的,罗俊宇那样的,都有人花痴。”
他把刚才宋倾城和林渊那一番对话跟陆赢说了。
“那话里的意思,我哥哥岂是你一个光长脸不长脑子的网红能诋毁的,林卿要是这么维护我,晚上我回去都能喝她的洗脚水。”
陆赢眸光微敛,想起当时在外公家干活儿,宋倾城给他打下手,围着那个水缸两眼冒光的神色。
不管林渊这人如何,宋倾城他是一定要追回来的。
他唇边浮起了一抹笑,“你不是每晚都喝?”
罗俊泊不理会他的促狭,“把事儿好好跟她说清楚,找个那么小的,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喝到你的喜酒,这一回你输了。”
陆赢悠悠转眸,“我输了吗?”
罗俊泊哼一鼻子,“这你还想赢?就算追到手了,你怎么着也得等宋倾城二十三二十四再结婚,到时候奔三,说不准我儿子都打酱油了。”
陆赢抹着下巴,“这可说不准。”
他想起宋倾城说的那些话。
要追我,你就不能做陆赢。
你就做陆输。
宋倾城不知道,对于她,他并没有很大的胜负心,只要她愿意接受他,他可以做陆输。
一辈子做陆输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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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之后,宋倾城离开了工作室,和李悠悠一起进了一家科技公司实习,做媒体宣传工作。
实习的工作强度不大,但她离开工作室之后,还陆续接到熟客和网络客户的订单,奈何连着两个周末去看房子,都找不到合适的,只能接一些,晚上在宿舍里做。
陆赢一本正经追起了她,每天早晚一个电话,隔两天点奶茶甜点送到她们宿舍。
宋倾城偶尔会接他的电话,但再没有和他见面。
舍友们得了他的好处,为他说两句好话之余,私底下免不得怀疑陆赢是不是渣了宋倾城,不然,为何这么多年还没追到手。
这一天下班,宋倾城告别李悠悠,去外面接一件高定礼服,那一件礼服她自己做不了,要拿到工作室才能修复,路远还下着雨,估计很晚才能回去。
就是这个雨夜,李悠悠接到电话,说宋倾城出了车祸,撞到额头,被送到医院了。
李悠悠和马菁悦吓了一跳,打了一辆的士赶到医院。
宋倾城除了额头肿一个包,身上倒是好好的。
她拿手磨搓那一半额头,“就是头晕眼花,走路好晃,所以才让你们来接我。”
“医生怎么说?”
“说可能是轻微的脑震荡。”
司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上班族,付了医药费,给她留一个联系电话就走了。
李悠悠和马靖宇也以为没有什么大事儿,搀扶着她,打的回了学校。
宋倾城从卫生间洗澡出来,头更晕了,眼睛看东西都是重影,她顾不上洗衣服,爬上床躺下。
灭灯了,她睁开眼,眼前的黑和以往的好像不一样,伸出的五指很模糊,还带着雪花点。
宋倾城自我安慰,轻微脑震荡,睡一个晚上就好了。
第二天,李悠悠如常对着镜子绑马尾,“倾城,还不起来,等会儿地铁又挤不上去了。”
宋倾城床上有了动静,“悠悠,我眼睛瞎了……”
李悠悠吓了一跳,“你,你瞎了?”
宋倾城突然爆哭,“我眼睛看不见了,快点叫辅导员来!”
第71章 我是女的,陆书,书本的……
宋倾城两手攥着拳, 心如死灰。
眼前并不是单纯的黑,而是灰蒙蒙的,好像世界化作了一团混沌的浓雾, 还有一圈一圈的光晕在雾里流转。
辅导员李景联很快就开车过来,把她送到医院, 重新做了脑CT, 心电图和脑电图。
检查结果显示, 一切正常。
医生也不敢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只眼睛都看不见,应该是视神经的问题,不过没有看到肿块, 估计撞那一下,神经麻痹,影响到脑部供血, 进而影响到视觉神经。”
宋倾城听到检查结果没有问题, 本来暗松了一口气,听了医生的话, 心里又是一紧。
那么多词儿,她听得云里雾里。
“医生, 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说不准,有的人几分钟,有的半天,也有的视神经萎缩, 变永久性失明了。”
她眼里瞬间冒出水光, “永久就是瞎了吗?”
医生拖着腔调,“你先不要哭,我给你开个住院单, 留院好好观察。”
李景联吓唬她:“宋倾城,这个时候还哭,再哭真瞎了。”
宋倾城滚下两行泪,把剩下的硬生生避回眼眶。
“把手机给我,打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过来一趟。”
宋倾城阖上眼,白雾遮上了一层黑幕,只余一条条白光在眼眶里晃,“我妈妈出国了,我爸爸也不在湾城。”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妈妈昨天才出国代购,爸爸最近常驻南州城,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再说,他一个男的,来照顾她也不方便。
“你家里就没有其他人?”
她想了一下,“辅导员,帮我找一下通讯录,打给一个叫漫漫姐的。”
李景联接过她的电话,“她在湾城?”
“她不在,我让她上来就行了。”
李景联才要打电话,她的手机就响了。
“哥哥?宋倾城,你哥哥给你来电话了。”
宋倾城喉管陡然胀痛,鼻端一酸,嗓子眼像是堵住了一般,“嗯……”
“你自己跟他说吗?”
她不接话,也不伸手,颤着唇线泫然欲泣。
李景联只好接通电话。
“你好,是宋倾城的哥哥吗……对,撞得不严重,也检查不出来……说了,先留院观察……好,好好,先不办理,我在这里等着。”
他挂了电话,“这个是你亲哥哥吗?”
宋倾城摇摇头,却应了一声:“嗯。”
李景联看那个样子,也不忍心再问她,“没事儿,放松心情,等会儿就看见了,还要叫那个漫漫姐吗?”
宋倾城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等我哥哥到了再说吧。”
半个小时后,男人的脚步声传来,纵使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果然,熟悉的低音炮在她身侧响起,“宋倾城。”
宋倾城使劲咬着嘴,眼睫颤得厉害,身子压抑不住地抖动。
“你不是……陆赢吗?”
“我是陆赢,辛苦了。”
他没有继续和李景联说话,而是蹲下身子,凑到她眼前,一个低哑的笑,“宋倾城,怎么了这是,想哭就哭出来,没人笑话你。”
宋倾城抖得像个筛子,眼里的水包摇摇欲坠,“他们说……说哭了,就瞎了!”
温热的手摸上她右脸颊,大拇指指腹在她脸蛋上轻刮了一下,“别听他们胡说,瞎不了,哭吧,瞎了哥哥把眼睛换给你。”
宋倾城瞬间决堤,光晕消散,眼前的迷雾仿佛一团虚幻的白。
李景联:……
他有些尴尬,别开脸往一旁看。
“哥哥……”
恍惚之间,蹲在她身前的男人站了起来,尔后,把她搂进怀里,手在她后脑揉搓,“放心吧,不会瞎,过两天就好了。”
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宋倾城的右脸蛋正贴着他坚硬的腹肌,鼻息在他腰间颤抖喷洒。
她努力克制自己,辅导员在一旁看着,更要命的,她怕极了自己会瞎。
医生走过来,看见那阵势,以为是男朋友过来了,把刚才那一番话又复述了一遍,还是让她先留院观察。
陆赢:“辛苦了,我先带她走。”
“你要带她走?”
“嗯。”
“你是她家里人吗,出了事谁负责?”
“我是她哥哥,出了事我负责。”
医生没再说什么,陆赢从李景联手里拿过检查单,拉上宋倾城手腕走出诊室,“宋倾城,跟老师再见。”
宋倾城再没有早上的惶恐不安,才痛哭过的脸涩涩的,脑袋也木木的,“辅导员再见。”
李景联忍不住问:“你带她去哪里?”
陆赢:“我带她找别的专家看看,有消息再打电话给你。”
宋倾城心里安定了许多,被他带着,一路弯弯绕绕,下了门诊大楼。
热气扑面而来,浓雾团里射下了强光,她不禁眯起眼睛来。
下一瞬,她被人揽入怀抱,一只手轻轻拨开她散乱的碎发,然后覆上了她的眼睛,把炽烈的强光挡了大半。
车里很热,宋倾城有些喘不上气,她摸索着安全带,男人的气息很快俯身而来,先她一步拉扯安全带,利索给她系上。
他挨得很近,近到宋倾城能闻到他的鼻息。
“自己把座椅往后压,睡一觉,到了哥哥叫你。”
“不用了,我不困。”
他没再说话,启动了车子。
宋倾城以为他会教训她几句,晚上出门不小心点之类的,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隐隐约约,宋倾城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他是不是心里也没底,过两天就好不过是他安慰她的话罢了。
宋倾城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她被安置在一张软椅上,一个烟嗓老男人的声音问了她几个问题,带着陆赢到了里间看片子去了。
屋子里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神经短暂麻痹,也可能是有一些很小的淤血拍不到,脉络瘀阻引起的,西医一般用糖皮质激素和神经营养剂组合治疗,辅助视神经减压术……”
“要是没有效果呢?”
“一个星期没有效果你再带她去美国,不过我觉得那边和我们差不多,中药和针灸治疗也可以试一下,通经活络,一样的思路……”
大概是被陆赢承担了一半的惊吓,她不怎么害怕了,后背轻轻往后靠。
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了。
那烟嗓笑了声,“没事儿,没有那么容易瞎,回去好好吃药。”
宋倾城抿了抿嘴,“谢谢医生。”
“陆赢,这是你女朋友?”
她看不见陆赢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回答,他好像自动略过了这个问题。
“廖主任,那您开单子,我下去拿药。”
“行。”
陆赢拉上宋倾城的手腕。
“让她坐这里等你也行,跑来跑去不方便。”
他笑了声,“没事儿,她胆子小,看不见人等会儿又要哭了。”
宋倾城木着一张脸,无动于衷,眼睛看不见,她的脸皮好似也厚了些。
两人一齐往外走,陆赢温声说:“这是很有名的眼科专家,他说你的视神经没有损伤,一个星期的药应该就可以见到效果,也不用住院,你回我那里住,白天我再带你来视神经减压术治疗。”
他的话和烟嗓医生的话有一些出入,医生并没有肯定说一个星期就有效果,但是宋倾城自动忽略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的话音甚至有些轻快,“哥哥,那你住哪儿?”
“我有地方住。”
“那晚上下班了,你帮我回去拿衣服,我让悠悠收拾好。”
“行。”
过了一会儿,宋倾城又说:“你再帮我请一个看护吧,眼睛看不见,很多事情做不了,找不到我就叫漫漫姐过来,因为我妈妈出国了。”
这样炎热的天气,她连一杯水都倒不了,如论如何,都需要有一个人来照顾她,能不麻烦漫漫姐就不麻烦了,一个星期的费用,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陆赢顿了下,“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缴了费,正好到了中午下班时间,赶不上减压治疗,陆赢给她叫了外卖。
宋倾城听见他尝了一口。
“香菇牛肉粥,将就吃吧。”
“……”她伸出手,“我自己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很烫。”
“没关系,我会小心的。”
陆赢把粥吹凉了些,送到她手上。
宋倾城吃得很慢,半碗热粥下肚,她的心肝肺都熨帖了。
今天早上那一出惊吓,她没有吃早餐,李景联也没有问过一句,当然,这不能怪他,学生出事儿,他都快吓死了。
陆赢不一样。
从他带着她去讨夏令营费用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一个人。
回到家,陆赢换了床单,便一个人出门去了。
宋倾城遵医嘱,尽量不要用眼,乖乖躺在床上睡觉。
这张床她十二岁的时候来睡过一回,又从高二睡到了高三毕业,就跟自己的床一样,一天的惊吓,她已经精疲力尽,很快便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