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首级落地,逐渐消亡。
剧院彻底清净了。
清和甩了甩明月夜,归剑入鞘:“刚刚……谢谢你。”
【你要是早听我的心音,就不会这样了。】
狗卷棘刚刚跑到清和身边,发现咒灵已经祓除后,便掉头离去,一句话都不说。侧脸在黑暗中意外冷酷。他走到剧院门口站定,冷冷一眼瞥来,紫色的眼睛如同故事中百鬼夜行迷失的明月。
糟了,他好像生气了。
清和小跑着跟在身后,但看见狗卷棘的身影后,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两人都知道,狗卷棘的怒火绝不仅仅来源于清和的失误。
清和就保持着一步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咒言师身侧。
“狗卷,以后不会了。这次是我不专业,没能全程听同伴的心音。”
她模棱两可地带过,希冀这一次狗卷棘也好脾气地让她混过去。
“鲣鱼干。”
他干脆否决了,站在帐的边缘,拽下高领,露出全脸看着清和。
【你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狗卷棘眼睫很长,当他冷下神情俯视人时,这一扇眼睫如尖针更如刀锋,割破两人说不清的道不明的,是保护更是阻碍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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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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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卷逼宫(不是)
暗中观察的双胞胎:谢谢,有被闪到
【放闪基金会成员】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在了!、`阿九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嵐舒 12瓶;一只小雏鸭、上官寻凤 10瓶;水北为阳 5瓶;
第41章 一次置换
清和扶着栏杆, 仰头望着狗卷棘,觉得自己站立不住——有时人会推翻已有的许多认知,数量之多, 程度之深,让人觉得瞬息之间, 世界颠覆。
比如狗卷棘是最可靠的, 永远不会发火的同伴。
比如读心是世上最适合清和的也是最好的术式。
但此刻是狗卷棘向她发难,此刻是读心揭开清和最后一重藏身的幕布, 他不需要启唇质问, 一道道心音便替他步步逼近。
少年的眸光照来, 一切无从藏匿。清和觉得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他摊开捋平,铢分毫析。
读心很难得吗?不是的。只要如狗卷棘一般,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恰当的时刻居高临下,垂眸注视,他便掌握了读心。
“我往后不会……什么人?!”
清和侧过头去, 电力凿穿墙壁,隔墙的人影齐齐往后跳一步, 在尘土中挥手咳嗽。
“是菜菜子、美美子啊。你们来做什么?”虽然偷听的两人没有说话, 但清和根据心音确定了身份。
得救了!
她望向二人的目光无疑这样表明。
让金鱼清和从手缝里摆着尾巴溜走了,狗卷棘不无遗憾地走下几步楼梯, 站定在清和身旁,与她一同面对盘星教的诅咒师。
他可太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了。依照清和的吝啬, 她多半会承诺往后会听心音, 不再逃避,狡猾地跳过先前为何忽略他,非得等自己再进一步, 才能展露更多的自己。
狗卷棘缺少的不仅是后半句,更是后半句的下一句。
可惜,逼问被双胞胎打断,下一次合适的时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受到捉弄的清和短期内总是特别警惕,被逼迫给出明确答案的她同样如此。恐怕他相当一段时间都不能与之独处。
恰当的做法是撒开饵食,让它在水面飘远,等饿了肚子的金鱼自己一粒粒吞掉,顺着鱼饵的路线回到他手中。
但狗卷棘忍不住了。人并不是都能跟从理智,作出恰当的做法的。否则,最恰当的做法是一开始就不对她动心,不产生情愫。咒言师开始试验清和有无遵守诺言。即便后半句未能说出,但两人心知肚明,那是关于清和不再忽视狗卷棘的承诺。
他想起清和来到高专后的第一次聚餐,每个人在晚饭后,领到一客冰激凌做甜点。清和挑的是香草冰激凌,打好的圆球落在蛋筒上时,她意味不明地笑着看了他一眼。狗卷棘一头雾水,就听她说:“看,像不像狗卷?”
狗卷棘:“……”
清和遮住甜筒尖锥状的尾部,炫耀似的举起来:“像不像?”
冰激凌球呈奶白色,与他肤色极近,上面被她别出心裁地插|入两串桑葚作眼睛,蛋筒的上半部分则指向高领,乍看真有几分自己的神韵。
“鲣鱼干。”
她却很为自己的灵光一闪得意,跑去问前面吃冰激凌的大家。同级添了女孩子,真希也很开心,捧场地举起牛奶巧克力威化冰激凌:“那我就是熊猫!”
五条老师和熊猫不用说,无风尚且要起浪,此时怎会不跟着玩闹。
五条老师晃动甜得腻人的草莓冰激凌:“夜蛾!”
完全看不出和夜蛾有任何联系。
刚接触现代社会的粉川小姐大约是得意忘形了,也许世上有醉月亮的体质也说不定,她从队头跑到队尾,所有人偏过头去,看她咬去冰激凌:“看我把狗卷棘吃掉!”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东京湾大桥。
真希:“……哈?”
五条老师嘟囔着“太单纯了”“真是太单纯了”“我把她带出来可真是个好人”
那时清和最熟悉的人还是自己,她下意识转过头来听他的心音,狗卷棘反应过来后就接连倒退了几步,企图走出读心的范围,然而,全是徒然——
那大约是清和第一次知道工|口的东西。
尽管狗卷棘也十分懵懂,只是由“吃掉自己”条件反射地想到相关内容,并未将画面的男女主人公代入自己与清和,但这零星片段对清和已经够露骨刺激了。她有好一段时间没理他。
那时她的反应是什么呢?最终有没有吃掉冰激凌?
狗卷棘记不清了,大约是吃掉了,香草冰激凌是无罪的,再说了,清和又是那么擅长佯装无事,就如此刻——
清和咬牙切齿地用手肘捅他一下,“你稍微收敛一点。”
这一下可没留情,狗卷棘吃痛,捂着腰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外无辜,根本看不出片刻前的咄咄逼人。
【打我干嘛?】
清和:“……”
非要她把话说明白才行?
她觑双胞胎不留心,捂着嘴悄悄道:“你别想冰激凌了!”
菜菜子:“冰激凌?什么冰激凌?”
清和:“……”
清和抽空瞪了狗卷棘一眼,他却因承诺应许,心情颇好。
【一起吃冰激凌吗?】
才不要。
这真是清和最疲惫的一次谈话,不仅要和双胞胎聊天,还得应付狗卷棘的心血来潮,天知道他脑子里转着多少个坏主意。稍不留神,就被他钻了空子,清和几乎招架不住。等到双胞胎离去,清和只用和狗卷棘聊天,她的脑子才稍稍反应过来。
“奇怪,”清和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和狗卷棘讨论,“为什么她们要来?根本没有来的理由,只是因为送了双眼皮贴吗?”
最后还是一起买了冰激凌。
狗卷棘买了黑巧的蛋筒。也不知道清和什么时候意识到她也是双黑。
在清和眼里,他明显被黑巧冰激凌安抚住,忘了那些叫她不知如何是好的问题。清和稍稍松口气,“下次任务结束,也一起去吃吧。”
“鲑鱼子。”
【比起那个,手机响了。】
若是清和不拿这些事做借口中止谈话,狗卷棘其实很乐意提醒她。
清和低头一看,脸色剧变,狠狠咬了口冰激凌后,便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小葵丢了。”
清里将中村葵带走后,中村家没人上门,但是讯息一直不断,指责清里私自盗走了中村的血脉。在东京的这些天,除却为葵的治疗奔波外,清里一直在搜集资料,准备离婚。
就在这当口,葵丢了,很难让人不多想。
狗卷棘也抛掉了甜筒。垃圾桶发出沉闷的响声。香草味和黑巧味混合在一起,顺着垃圾流下去。
【中村?】
清和的第一反应也是中村家偷偷带走了人。但葵在他们眼中连普通人都不如,中村家没必要冒此风险。
而且,从清里惊慌的言语中,清和整理出:葵是在家中丢的,丢得相当蹊跷诡异,而不是在外被人掳走。
清里在厨房做饭,一回头,房间的窗户开了,窗帘抖动一地,葵不见了。她扑到窗台往下看,草坪上空无一人,也没有人摔落的痕迹。葵就这样从家中消失了。
“我想不通,清和,我想不通,小葵她能到哪里去呢?会不会是互置?我太蠢了,我应该把她送到高专,而不是关在身边……”
清和迅速安抚:“不是你的缘故。上次不是测试过了吗?葵不能发动如此大的体积,短期内她的水平不会变化,而且,要说是互置的话,她得换一个人来家里才对。现在不是没有换人到家吗。我现在马上到家,你不要急。”
上次她们请硝子姐姐帮葵看了看,咒术专家五条老师也在场,共同确定了葵的术式,的确是粉川家特有的“互置”,只要咒力充足,不限交换距离,五条悟甚至在校园的另一头找到了被交换的玩具球。
葵的限制在于体积与质量。她三分之一重的咒骸是交换的极限,而与她等重的,在她发动术式后则一动不动。因为葵满头大汗,心中出现抗拒,这项测验最后被清和叫停,到现在还没有启动第二次。
由此,家入硝子也确定了,葵的确因为天与咒缚,比别人更为敏感,表现出的特征就是孤独症的症状,沉默寡言,受到外界刺激则暴躁易怒,但安静时有种异常的专注。若是加以恰当的引导,葵可以渐渐克服它。“像普通人一样行动不是难事。”硝子姐如此判断。
清和还记得那时姐姐喜极而泣的面孔。
世事不能总将不幸降临到一个人头上。她想,这不公平。奔向家中之时,清和偶然一瞥间,愕然驻足。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在人群之中见到了千草礼,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
然而不等她细看,那两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清和也没法在一众心音中准确辨认出谁是谁。
一旁的狗卷棘同时停住脚步,清和不想做无谓的耽搁,旋即继续赶路,早一分钟赶到家中也是好的。
千草礼还关在盘星教。粉川家被她抓住漏洞逃出来也就算了,盘星教,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啊,真麻烦啊。姐姐换一张脸,”千草礼低头微笑,柔和的目光一如以往,正是这目光哄得小葵不吵不闹地走近她,牵住她的手,“小葵不要吵呀。”
面目端正无趣的女人在说话间悄悄变了脸,发髻变为中长发,发尾粉红,在末梢拖出两尾翎羽似的绿发,眼下排列成对的金色方块,然而淡青的眼睛和下垂的眼角冲淡了夸张色彩带来的张扬感,使得“千草礼”整个人低郁而阴柔。
“重新认识一下,但是名字不能告诉小葵哦,我想第一个告诉她。”
女孩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人变脸,木着脸跺了两下脚。
中村葵发动了互置。
第一下,赶走她一直讨厌的,却为了千草礼忍耐的东西。
第二下……她和别人互换了位置。
离她最近,也最瘦削轻盈,与她同质,同样具备术式的人——
六七岁的女童在河水中睁开眼睛。初春的河水十分冰冷,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一串气泡从她口鼻中冒出,即便置换了自身后,咒力早已透支,但中村葵仍然不断地、不断地换走头顶的海水到脚下,不会游泳的她凭此接近河面。
在她少与外界交流的时候,清和与她说过不少话,其中就包括了她是如何逃出粉川家的。她一次次摸索地道,不断地试验读心。
一双有力的手臂向她伸出,中村葵抓住了它,未曾受过训练的她全凭求生本能行事,紧紧缠了上去。
那来得恰到好处的手臂将她从水中拖了出去。
“咳咳,太宰怎么又投河——咦,是个小孩子?”
另一边,千草礼还不知中村葵的跺脚意味着什么,眼睁睁看着女孩消失了,手里牵着的,变成了一个湿淋淋的,缠满了绷带的怪人。
千草礼:???
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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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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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文野标签是人在河里漂,锅从天上来的太宰哒!
太宰治:这河里吗
千草礼:这不河里
【冰激凌赞助商】
读者“`阿九九”,灌溉营养液 +10 2021-02-07 11:19:18
第42章 一场误会
“不要怕, 姐姐,是我。”清和开门后直奔餐桌,那里坐着清里。
逆光之中, 她的剪影动荡不安,仿佛时刻都在颤抖, 随时可能昏倒。
“再说一遍经过, 我看看现场。”清和扶住她一起看窗户大开的客厅。
所有的家具都被贴心地包上胶带,那是多年前, 从葵确诊孤独症以来, 清里就养成的习惯。地面铺满软垫, 让人随时可以打滚,就算从桌椅上不留神摔了下来也没关系。
茶几上摆着空白的相框,那是她们计划一起去照三人全家福的提醒。然而清和太忙, 总是没有空闲时间,相框这一空,就空到了现在。清和把它盖上后, 又立了起来。盖上的话,简直像凶兆。
清里保留了现场的样子。
软垫上散着葵的毛绒玩具, 还有一个是她在硝子姐姐处看病时, 夜蛾送给她的咒骸,小小一只, 软趴趴的四脚朝天,可见葵临走之前, 还在玩玩偶。
要是她顺道带走咒骸就好了, 那追踪起来就会方便很多。现场留下了咒灵不绝如缕的残秽,然而必须时刻凝神观察,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其若有似无的香气之中。
“是咒灵, 有陌生的残秽。可能是冲我来的。姐姐你放心,小葵的去向有线索,小葵很聪明的,她不会有事的。你先在这里等。或者去警局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