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深洲无语,见她拿着手机发抖,“看到了就看到了,又不是我们偷/情。”
“也对。”程伊松了口气,又马上吊了回去,紧张道,“你说她知道吗?”吴蔚知道单星火有一个外国的太太吗?她慌张起来,也许在她心底,一直抗拒一个答案......
要是她是被骗了,就好了。
这家巴西酒店区域布局非常简单,房间空旷,祁深洲离她约十来米远,这么高个子突然顿住十分明显。他叹了口气,又继续收拾东西,淡淡回道,“她知道。”
祁深洲比她敏感,想来在路上就想到了这点,也许更早。吴蔚并不是个好演员,现在回味那些闪躲的瞬间确实古怪。
程伊沉默了会,努力消化,点点头,“哦。”
她觉得别扭,不知该如何面对,没有回复,过了会吴蔚发来消息,说自己要来圣保罗,她和单星火准备去看半决赛。
【圣保罗竞技场?】
她一下蹦到并无弹性的床/上,尖叫,“吴蔚有票!”
吴蔚回的很快,又重复问了一遍,【是的,你在巴西吗?】
程伊想起自己与吴蔚说过暑假看球然后在美国玩。她预测好与祁深洲闹别扭的可能,先给自己找了个美国“娘家”,作为任性暴走的退路。
“吴蔚不看球,肯定是单星火弄到的票,”她刚想开玩笑说自己也愿意,猛地捂住嘴,“怎么办,单星火的......那个......不是在吗?”
祁深洲看向她,“你要是不想掺和,就说回去了。”
“可是......我要告诉她吗?还是她知道?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有点混乱。”吴蔚是她的朋友啊。程伊好别扭,不比在比赛现场知道老程去B城找她好受,“我好讨厌这样啊。”
“哪样?”祁深洲故意问。
“就是......”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将脸埋进被子,拒绝说出口。她和祁深洲是亲眼目睹单星火与太太的亲密,人群中伸手护住,默契的恩爱,显然并非婚姻崩裂期,她膈应得慌,尤其在见过单星火对吴蔚的温柔模样后,有点想吐。
“我懂。”
程伊杆子一样竖起身来,瞪他说:“你懂什么!”
“......那我不懂。”祁深洲避开她稚嫩又犀利的眼神,“别想了。”他拍拍她的屁股,“我们看回放吧。”
“好。”刚在现场不适应看球的视角状态,所以感觉错过了很多信息,“平时觉得解说员很烦,讲的不对的地方还会上火,今天看球才知道解说员多重要。”
“不习惯吧,”祁深洲打开电脑,“我第一次也是,以后我们多看看就好了。”
梨涡凹陷,她偎进他精/瘦的胸//膛,“好啊。”她坚定他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场球赛看。
程伊没有冷漠成功,起床后看到吴蔚追来的一个问号,纠结了会,回复她,【我们刚看完昨天那场四分之一赛,这几天在巴西旅游,直到世界杯结束。有一站在圣保罗,但没决定好哪天去。】
【那我们一起啊。】
“我不想见吴蔚。”程伊说完摇摇头,“不对,我不想见单星火,他是个大渣男。”
祁深洲在点评别人这件事上习惯沉默,程伊见他不语,憋起气来。男人在这件事上果然是一致的,没有男人会仇恨渣男,只会暗叹对方牛逼。臭男人,古往今来一夫多妻制的劣根性。
心中有气,遂房//事折腾。
次日,他们在房间窝了一天,如期迎来意料之内的结局,四分之一赛荷兰将遇上梅西所在的阿根廷。
祁深洲作为一个俱乐部赛的球迷,对世界杯欧洲杯这种比赛只是出于对足球的关注,他心切阿根廷获胜完全是因为梅西。
程伊则堵心,她不愿意荷兰再输,也心知阿根廷是劲敌,梅西作为天才足球运动员各种奖杯拿到手软,他只差一个大力神杯就可问鼎足球史。当然,即便没有夺冠,他的成就也无可取代。
吴蔚来巴西那天,整个巴西陷入低迷,她给程伊发来消息:【好可怕,当地人一点都不友好。】
【你注意安全啊。】程伊叮嘱,【不要信网上说穿巴西球衣会被礼遇这种说法,你现在不是球迷最安全。】
【好,星火来接我了。】
程伊一听这个名字就不想回复了,丢下手机。
第一场半决赛,巴西被德国7:1羞辱,球门敞开了似的,这场东道主笑话球赛先决赛一步,载入历史。由于次日阿根廷将战荷兰,程伊拒绝和祁深洲交流,她甚至想再开一间房,拒绝与他一起看球,祁深洲好笑地跟她走到前台,直到她垂头丧气地转身,抄起手来,“没房间了?”世界杯期间,房间很紧俏。
“算了,顶我三个月的伙食费,我决定忍辱负重。”
“没事,”他放狠话,“我会给你多备点纸巾的,无冕之王嘛。”
程伊气死了。历史上荷兰是一支实力强劲的球队,可运气上差了点,从未问鼎大力神杯,被称为无冕之王。
“那就这届加冕。”
“都是老将。”
“那阿根廷除了梅西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梅西一个顶十个。”
这场球确实很精彩,也很乏味,90分钟比赛胶着,零比零白卷收场,加时赛也没能分出胜负,进了点球大战。
他们看的是当地电视频道,巴西解说没精打采,显然被昨天德国的七个进球踢晕,直到点球大战,解说才突然醒来,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杯还没结束,声音高亢起来。只是程伊完全听不懂,她捏着抱枕,见证了失败。
并没有预想中的吵架,程伊像被丢在地上的烂泥,蔫了吧唧,默默淌了一脸泪。点球大战就是运气,也许荷兰差的就是这点儿运气。
祁深洲不可能在此刻庆祝或者冷嘲,将一包纸巾丢到她面前,“吴蔚刚打电话过来了,问我们去不去吃夜宵。”
程伊擦擦眼泪,摇摇头,“但我饿了。”
他见她肯说话,膝盖挪近了点,柔柔道:“那就叫酒店餐。”
“太贵了,”她摇头,“你出去买吧。”
“我出去了你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吧。”他故意开玩笑逗她,可程伊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搡他肩头,“你想多了,我会陪他们继续走的。”
她吸吸鼻子,“只是觉得罗本、斯内德都老了,他们没有梅西红,不能在世界杯举起大力神杯没有那么多人难过,可我要为他们流眼泪。”
她觉得自己见证了一个时代,小时候在老程怀里听他说荷兰的足球史,听他介绍这是新人罗本,那个矮个子叫斯内德,别看他矮,非常天赋,我觉得他能带荷兰走出亚军魔咒......
而就是这些新人,他们要退役了。她心里为体育的新旧交替难受,仿佛自己的某一个时代也跟着结束了。
他点点她的红鼻头,“别哭了,我都理解。”
她故意道:“嗯,如果阿根廷夺不了冠,你确实会理解我。”
“......”祁深洲没在此刻和她掰扯阿根廷的事儿,转了个话锋,“还记得我喜欢的俱乐部吗?”
“阿森纳?”
“是。”他当然提过,他们常聊喜欢的俱乐部、球队、球星,只是很少纵观整个足球史谈起战绩,“阿森纳和荷兰一样,也是无冕之王,从没拿过欧冠。”
“那你还喜欢。”程伊哭得脑眼晕花,胡说八道。
“我喜欢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冠军,是因为他们是他们。”他捧起她的脸,“我喜欢你也是。”
安慰的话说完没几天,阿根廷在那一年决赛中不敌德国,错失大力神杯。天才梅西没能拉动一支球队。
“没事,他还有下一届。”他在赛局已定的时候先背过身去,“但我不想看他红眼睛。”
程伊将电视关了,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任热风烫上皮肤。
这次动人心魄的世界杯结束了。“不是说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冠军,而是因为他是他吗?”
祁深洲沉默了会,鼻尖似乎隐有潮气,又在转过身来时一脸平静,点头道:“嗯,对,只是眼见就差一点,还是有些难受。”
“我也有点难受,”四天足以让程伊已经走出为荷兰的失败,但,“我难受这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下一次又是四年,四年后熟悉的球员们又要换一批了。”
“没事,”他扯扯嘴角,语气沉重,“下次梅西一定能举起大力神杯。”
现在回味,那个夏天就好像大梦一场,热血沸腾,缱绻迷离。
下一届,再也没有那个味道了,德国荷兰阿根廷都早早回家,似乎那个夏天的重点就留在了那个夏天,而那个夏天一起看球的承诺散在了那个夏天的空气里。
前两年,梅西接受采访时说,那年夏天离冠军这么近,太痛苦了。媒体说他为此一直耿耿于怀。程伊看到新闻标题眼眶就红了。
也许当时祁深洲应该哭一场的,因为梅西再没能比那个夏天更接近世界杯冠军。
也许她也应该哭一场的,因为那是他们离互相理解最接近的一次。
*
他们四人没有在巴西碰面,因为程伊始终不想在巴西看到单星火。她与祁深洲说,“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跟他聊起我们曾在一个球场看过球,不想让他玷污我们的球赛。”
程伊以为自己不能冷静面对吴蔚和单星火,可她低估了自己的演技,或者成年人的消化能力,她在祁深洲的公寓里迎接了手挽手拎着礼物出现的单星火与吴蔚,僵了一整个夏天的肩陡然放松,打招呼时,她原谅了吴蔚。因为那一刻的吴蔚,太纯粹了,完完全全是爱情里的样子。
就像学校里风言风语——“祁深洲一定会找机会把程伊甩了的”,“他们不会长久的”,“你见过谁异国恋能走进婚姻殿堂”,“谁知道呢,也许是女人先劈腿”......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了,也许,我们不该劝阻别人关于爱的任何事。
我们可以通过概率预知结局,却不能断言个体体验的过程。
那个夏天彻底结束时,返程的倒数第三天,程伊接到电话,如待命接受流浪者的避难所,连问询都没有,赶到那个带台湾腔的女孩说的地点。
她在法拉盛的地铁站看到了烂醉如泥衣衫不整的吴蔚,她倒在柱子旁,迎接所有路人的审视。
程伊同那个好心的姑娘道谢,复杂地看向吴蔚。她很难从此刻的吴蔚身上找到过去的冷静自制。
也是在那一次,吴蔚与程伊交的心。
她们跌跌撞撞回到公寓,吴蔚径直撞进洗手间,昏了头一样跪在瓷砖地上,泼了自己一脸厕所水。程伊拼命拦她,“你疯了吗?喝成这样?”
吴蔚用满是脏泞细菌的手拉着程伊,两眼冒着瘆人的光,“你知道的吧。”
“什么?”
“我......很羡慕你和祁深洲。”
“哦,”程伊看了眼她被撕到腹股沟几乎裸//奔的裙子,替她拢了拢,“是么。”
“你知道为什么吗?”吴蔚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程伊。
她那会脸上过敏,肿成猪头,所以表情自带淡定面具,“为什么?”
饶是如此,仍被识破。“哦......“吴蔚拖了老长的尾音,挑眉痴笑起来,连哼好几声,好似戳破程伊的伪装,手指着她,“你知道......”
程伊心里飘过慌张,手扶住她即将倾倒的身体,“知道什么?”
“谢谢你。”吴蔚沿着墙滑倒在地,头磕在程伊肩上,撒娇一样蹭她,“谢谢你,没有让我们局限在压缩真空的环境,谢谢你让我们拥有社交的权利。”有可以聊起的共同好友,可以在美国进行聚会。
吴蔚是个很有距离感的朋友,难得的身/体/亲/密让程伊僵硬得好像一个不/举的男人,面对姑娘的卑微投怀,她心头涌过无数自责,为自己曾有的慌张以及隐隐的鄙视不齿。
程伊敞开怀抱,咽下喉头苦涩,“不用谢。我们是朋友。”
“如果我酒醒,你一定要当我没提过。”
“好。我们永远不提。”程伊眼神坚定,郑重许下承诺。
“那趁我酒醒前,我再说一句。”吴蔚落下眼泪,眼角像开了两朵垂危的桃花,“他把我丢在地铁站了......其实并不突然,我感受到了他的取舍。毕竟我开始耽误他的时间了,我在占有了,我不懂事了。”她努力只提爱,不提生活,但爱做尽了,生活是避无可避的走向。
“我不会......”取舍的。
“哎呀,好脏啊,真脏......”吴蔚举起沾着马桶水的手,揩在皮肤上,自嘲不止。
“来,”娇小的程伊灌进巨大的气力,将一米七的吴蔚拖进浴缸,调好水温替她冲淋,一边剥衣服,一边嘀咕,“没事,不脏,我们洗干净就好了。”
挚友挚爱不会从天而降,他们都穿过了时间的枪林弹雨。
*
程伊在搜索框里敲下单星火,一如她在巴西世界杯撞破他婚姻的那次。只是下一秒,网页一闪——标题撞进眼球:【美国知名大学中国籍研究员涉嫌数据造假】。
新闻时间是两个月前,就在程伊震惊的时候,祁深洲发来了今天的定位,她没了算计,难得回复了他,【单星火离婚了!】
Q:【我知道。】
陈真心:【你?怎么知道的?】
Q:【见面说?】
程伊下意识站起来,直往房间跑,想换衣服,却收到他下一个消息:【我月底回来。】
【去死吧。】【爱说不说。】
第29章 Chapter29 真心英雄(4)……
雨珠由帘缝蹑足, 沿着不锈钢边沿一路蔓延,热流与冷气凝集成一道气流,融进烟雾腾腾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