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咖啡馆的重逢,祁深洲唇角勾起,意味讽刺,“那天你……”话没说完,程伊于他微妙的表情变化里,陡然跳出伤感情绪,一把捂住他的嘴,没了好气,“好了,你闭嘴。”
真正的直男嘴巴里是没有象牙的。
程伊心事重重,拆开祁深洲准备的礼物。
礼物装在箱子里,一层一层塑料泡沫。由于日常工作就有拆快递的部分,程伊并无新鲜感,拆到一半,倒是新奇了起来,两眼冒光,“什么呀!”看起来像是娃娃,一个个格子。
“你猜。”祁深洲按住她的手,“猜出来有奖!”
“什么奖。”程伊有气无力,伸出手指着针眼,明示道,“我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欲求不满。”她故意两眼死灰,气祁深洲。
她数次抛出信号,又是穿吊带睡衣,又是坐位磨蹭,恨不能呼唤山峦,泛滥成河,这厮扮演起绅士君子,进退有度。帐篷里,她急了,指着他那支棱,问他装什么装?
他抱住她,说,没装,明杵着呢,但现在不行。
男人的机能是时效性,不是女人卵子的数量性,他珍惜什么次数啊。程伊皱眉,正要争个高下,反被祁深洲抬手抚平,按下肩头强行哄睡。
然后便是忙得脚不着地的交接,应酬,再就是去波尔多,他们这次S市重逢后两月之久,一次都没干成。
程伊旱灾了都。旱得她伸出指尖特别厚脸皮地拽掉了浴巾的一角,“我要是猜中了你准备报答我几次啊?”
祁深洲掖好浴巾,努力控制呼吸,卖关子,“猜中再说。”
“哼。”程伊瞥了眼箱子,很想装作毫无兴趣打击他这副装腔的模样,只是耐不住好奇心旺盛,他到底会送自己什么。程伊扭身找箱子上的信息,一眼看到了品牌,意外道,“你送我盲盒?”
祁深洲没想到她这么快猜中,急箍住她,“程伊你作弊!”
程伊开始掀塑料泡沫,埋在气泡底下的果然是盲盒,“这么多!”她看向另一个箱子,追着问,“那个不会也是吧。”看箱子款式是一样的。
“嗯。”祁深洲颇为得意,“我特意买了32个。这个系列16款,买双倍数量最大程度保证集齐。”
程伊僵硬地机械扭头,像被胖揍了两拳,脑袋嗡嗡直响,“你知道拆盲盒的乐趣是什么吗?”
两人拆到手痛,祁深洲陪她拆到第二个笑得不行。他看程伊微博,每次买盲盒都激动不已,当她十分喜欢盲盒玩偶。
“可有仪式感了呢!”程伊以前都是买了奖励自己的,拆之前沐浴更衣点香薰,打个光,拍张照,哪遇见过坐在地上狼狈拆盒完成任务的情况。
现在看起来这些东西确实是一堆塑料,非常不值钱。“你毁了我的乐趣!”程伊哭笑不得,手上拆得是越来越麻利,毫无钻研暗盒的新鲜感。
他试探,“那不拆了?”
“不拆我心里难受!”
祁深洲头发还湿着,灯光下水汽浮动,程伊拆着拆着,心思歪掉,特别痞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故意探出丁香舌挑逗,“祁深洲,你怎么这么耐看啊!”
他回吻,点到即止,将刚拆好的小人送到她眼皮子底下,“咖啡馆遇见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讨厌鬼!”
他勉强牵笑,“当时真的这么讨厌我?”
程伊点头,“当时特别恨你。”
“哦。”他低下头,继续拆盲盒,惹得程伊后半句高调子没喊起来,窝进他怀里,学小骗子拱来拱去的求爱//抚动作,“但现在特别爱你。”
祁深洲垂眸,同她认真对视,“我也是。”
“好好说。”
他放下手里的纸盒,双手郑重捧起她的脸,“我也很爱你。”
程伊窒息,紧紧抱住他,埋进他颈窝,“我又想哭了。”
祁深洲低笑,拍拍她的背,“是你让我好好说的。”
“不是,我只是想到你那天给我写的话。”
“‘依然爱你’?”
“依然两个字好复杂。”她苦涩,故意曲解,“听起来很勉强。”
他语塞。
“好啦,骗你的,我只是想到我们差点就没法走到一起的。如果没有咖啡馆的偶遇,我们不会在一起吧。”忽然惆怅。
“会的。”祁深洲很肯定。
“哦,对,还有王清珏的视频,”她恍然,惊喜地咯咯笑起来,“就算我们没有在创意园遇见,也会在视频发布的时候发现这件事!”
祁深洲看她一个人手舞足蹈,像个小孩一样兴奋,语气忽然认真,“那你想过我们重逢的情景吗?”
“想过。”
谁没想过和前任重逢,不管爱没爱过,闲时总是有想象的。
“在哪里?”
“啊,这个没想过。”程伊坏笑拍拍他的脸,“但是我一定会扇你一巴掌!”彼时她为一次和好坚守原地,却迎来失联的锋刀,总是恨的。见他不再说话,程伊戳戳他,“你呢?想过吗?”
祁深洲掰正她的姿势,偏身继续拆盲盒,一个个暗格拨开组装,不说话了。
“是什么!”她摇他,“说呀。”
他嗤了一记,懒得看她,“你在想打我的时候,我却在计划和你重逢。”
*
祁深洲离职当然不是没有准备的。就在程伊胡乱感动,以为他为自己放弃事业时,才知人家早就已经在为转行做准备。之前在B城要跟翟洋一起做的事,他回到S市就开始一人琢磨起来。
毕竟做过投行,应酬中发现商机对他来说并不难。
盲盒终是没有拆完。祁深洲带程伊去往正在装修的酒吧。
“你要开酒吧!你!又!没跟我讲!”她急得在空中乱舞,“在哪里!什么地段!”她作为本地社交达人一定可以给出参考意见的!
祁深洲控制住她疯动的肩头,给她列出地段选择,租金考虑,以及经营形式的一堆考虑,最后程伊听傻了,投降道,“好吧,我不懂。”
他挑眉,“当然,这些我比较懂。”
祁深洲说开酒吧是为了她,那是他一年前就计划的事情。程伊傻掉了,“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
“嗯,”他拉着她的手,踢了踢装修的建材,“当然,怎么会有傻子开酒吧是为了见一个想打他的前女友呢,这不是给对方提供拳击场吗?”他用敷衍的口气顺她话茬,“当然是为了遇见其他女人。”
程伊才不上当,好奇地在巨大空旷的毛坯空间中奔跑,“这是洗手间吗?”
“这是吧台。”他指向靠墙的一排空间,“方便放酒柜。”
“吧台在这里?”程伊吵着要看设计图,“会不会很丑!是什么设计风格!你找设计师了吗?酒吧的设计风格很重要的!”
祁深洲左右翻找,只找到平面图纸,遂在手机上翻了翻概念图,递给她。
“哇。”是3D的成品图,很多细节都有模拟到位,灯光一打,跳动色彩配合闪烁,摩登酒吧跃然脑海,她左右滑动,奇怪嘀咕,“怎么没有足球元素?”
“本来开业准备配合今年欧洲杯主题,但这不是推迟了么,”他掩唇轻咳一声,“后来考虑到啤酒酒吧长线发展比较冷,适合小门店,还是商业型比较利于赚钱。”
程伊问:“那就是没有足球元素?”
“为什么要足球元素?国足出线了?”
“你不是说为了遇见我么?”
骗子!
祁深洲说酒吧原定名字为夜色酒吧,和学校那家一样的名字,到时候声势搞大一点,他觉得程伊会来。
“如果我没来呢?”是不是又错过了?毕竟很多女孩子生活圈是越来越远离酒吧的。
“那就再说。”祁深洲并未作多想。他只是想在S市拥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投行做来做去,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开一家餐厅或者酒吧,会比较有归属感。他是个凡俗男人,毕生宏愿不过置业安居,执一人之手,然后老死。当然,决定开酒吧一定是因为程伊。所有随遇而安的项目里有了一个必然。
程伊陷入故事的悲剧设想,“要是我没来,你肯定会遇见其他女孩,你可能喝多了,然后想我,想着想着......”她看向祁深洲,这英目挺鼻薄唇胸肌,哪个正常的姑娘不心动啊,加之酒精对世界的美化,“想着想着,有个姑娘醉醺醺地靠近你,你说了些故弄玄虚装腔作势的话,然后请她喝了杯酒,聊天发现她也看球,虽然她可能是在前一个男朋友那里听到的一点术语,但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好骗的!”她瞪起眼睛一本正经,边说边倒退,看他疯笑,更气了,“然后她扶着额头跌进你怀里,你扶住她!”
“然后我们就去洗手间!”祁深洲笑得东倒西歪,怎么会有这么爱“编故事”的人。“程伊,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因为我没有出现啊,”程伊遗憾,“所以你做什么都是合理的。”因为他的未来没有她。
“好,那行,酒吧开张,我会去找你。”换一下戏路。
“万一我有男朋友呢!”这实在是糟糕,毕竟她总在渴慕各种关系的可能性。
祁深洲语气一沉,“你觉得呢?”
“你会来抢我吗!”她凑近他。
“我会祝你幸福。”他冷淡。
“没劲。”又是一个悲剧。
“然后你肯定会越来越不得劲,程伊,我太了解你了,”他弹了下她的脑门,“你根本就不是个安分的主。”恋爱时就会遗憾怎么没有轰轰烈烈,整一个贪心达人,届时他这个前任送上门,她肯定辗转反侧,给自己的生活加戏,越矩越德什么都干得出,“你肯定会跟他分手,或者我们偷情。”
“啊啊啊啊啊啊!”程伊配合惊叫!“听起来好刺激!”对不起了,虚构的男友!
程伊和祁深洲在设想里笑成像初恋的小朋友。
原来,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一起。
祁深洲看她高兴,“那要不要想想取什么名字,‘夜色’本市有一家了。”
“啊,不能用‘夜色’了?”
*
Swindlers’开业当天,程伊正在打包行李,准备搬家。她的新房拿房要等一年,祁深洲让她搬去他那里,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她的行李非常多,因为有时候需要拍照,很多东西都是预备物品,丢不得又用不到,得空一间房专门放置,再加个衣帽间,他的房子厅大房间小,不是她的理想居室。
于是他们又开始租房子。
祁深洲到底是行动派,一边张罗酒吧的事情,一边就把房子的事情搞定了。她也不能落后,哼哧哼哧打包行李。
酒吧开业当天,祁深洲上午去老程的水果店取水果。实际活动承包给了别人,但水果还是得从老程这里拿,给他点参与感。
待祁深洲找的小货车开到好汉水果店,老程站在高高的纸箱旁啃苹果。见着祁深洲,不再如那晚三人进餐时摆姿态,知道他忙碌,也速战速决,强调了一下双方家长见面的事情,“证都领了,怎么可以不见家长呢!”他觉得这两个小孩做事情欠考虑,关系再不如何,也要见一面的。程伊和他都没妈,总要有长辈式的主心骨。
祁深洲应声。“好,叔叔,等我过几天回去跟他说一声。”
老程听他那声叔叔也是难受,老沙嗓子重咳两声,“行吧,你安排一下。他实在忙的话,我店可以关两天,我们去B城吃顿饭,这个饭总是要吃的。”
*
程伊由箱子角落拣出条低调的黑裙子,勉强为今晚的开业活动造势。这条裙子意义很特别,是当年去B城见梅西时穿的,虽然那年她坐在观众席,隔得有点远,但祁深洲听后特别要求她今晚得穿。男人真变态。
白梦轩说,开业没人看你,都是一帮蹭活动的小年轻,请来的网红们各种设备忙着拍照、直播,你别被挤没了就好。
程伊也知道自己去连个摆设都算不上,所以决定穿这条裙子。
她看了眼时间,打电话问祁深洲:“水果拿到了吗?”
“嗯。”今天很忙,本不需要他亲自来拿水果,但毕竟是老程准备的水果,他还是得亲自来取,“我们去参加翟洋婚礼的时候,去见趟我爸吧。”
“好啊!”程伊问,“你跟他联系了吗?”
他有些回避这个话题,“没,到时候直接去公司找他就行了。”
程伊无语,“你是又想直接把结婚证拿到他面前,吓老人一跳?”
他们领证很突然,领完两个人自己都懵了,程伊赶紧回家,把为老程和小姨冷战的事情全然抛诸脑后,老老实实交待自己嫁做人妇。
老程在他们拿出结婚证之前,都以为他们只是在公开关系,看到结婚证差点脑溢血,立马收敛对祁深洲那副吹鼻子瞪眼的模样,筷子一搁,问他接下来的计划。
当然,祁深洲的父亲肯定比老程要好对付。老子对儿子有愧,儿子对老子有恨,婚事只是交待一声。通话间隙,程伊收到老程微信,提醒她不能和祁深洲一样不懂事,她得是桥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程和小姨是装死,祁深洲与父亲是僵滞,而她面对这些无解居然没有不耐烦,心头热闹地感受到家庭复杂又微妙的温暖,【知道!】
生活的繁冗谁都不能幸免,但在抱怨中解决还是积极中解决,个中态度选择才是影响你生活的根本。
祁深洲也闷声说了声知道,迅速转移话题,“我还有两个路口到,准备好了吗?”
程伊合上电脑,又对着镜子确认了一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