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这个要求了吗?”单知非刮她鼻梁,“你做你的事,爱干什么干什么,对了,这么喜欢绘画,要不要开个工作室什么的,试一试?”
“我哪有钱?”张近微翘翘嘴角。
“我有,”单知非平静接口,“赔多少都有我兜底,不用怕。”
她扭头看他:“你是不是真的很有钱?”
“一般,没什么大钱,给你兜底还是有的。”单知非笑,他的一般,是他那套能看江景的房子光物业费就几十万,张近微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几眼,看衣着,也就……平平无奇嘛。
她突然想起李让的婚戒,非常贵,大牌货,然而花纹看起来像轮胎?不要说单知非,就是李让,和她的消费差距都很大。张近微记得那个时候,他也穿校服的,那应该是他们身份最为接近的时刻。
而那时的相遇,现在回想,真的是她唯一的一次机会。
因此,张近微自然而然告诉他:
“美国一项社会调查指出,不同财富阶级的人,能够结婚的最普遍的情形,就是他俩是高中同学。放在我们国家的当下,是不是也这样?”
她刚说完,单知非就出声了:
“那我应该再给一中捐钱。”
话音刚落,一个刹车,单知非差点追尾,前面有乱变道的煞笔,他骂了句,有什么东西从后座跌落。张近微回头,她去够,然后一抻腰。
就是这个动作,让单知非陡然想起两人在车里那回,人立刻不纯洁了。
关键是,张近微偏在那嘀嘀咕咕:“这什么呀?这么粗?往哪儿塞?”
单知非眯了下眼,觉得这话,怎么听都很黄暴。
“塞不进去是吗?”他蔫坏地接话,“哥哥帮你好不好?”
大白天的,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张近微狐疑地坐正:“嗯?”
单知非看她憨憨傻傻那样子,啼笑皆非:“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吗?”
“我不知道啊。”张近微愈发茫然。
等他深幽又暗含挑逗的目光投过来,她听见他说:“嫌粗啊,真塞不进去?”
张近微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腾下红了,斜过去一眼,不再理他。
领过证后,张近微回了趟租房,断舍离一番,收拾出的东西开单知非那辆保时捷就拉完了。
看着那两个鲜艳的红本本,感觉……很不真实,单知非成了她的--丈夫。张近微发了会儿呆,她现在是单知非的妻子,不是别人,是单知非的。
单知非是她的了,真的是。
张近微反复确认了下这个事实,小心翼翼把红本本收好,迟疑着放哪儿。
他的房子太大,大到她还是不太习惯。她习惯他这个人,但房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习惯的。相反,张近微喜欢睡小小的房,并不爱这种大平层。
接下来,两人要去挑戒指,定礼服,总之很多繁琐的事情要跑。
她抽空跟李让见面,李让翻白眼告诉她,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单总亲自说的。
公司里,包括跟公司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形形色色人物里,只要有待嫁女郎,单知非总是呆在别人惦记名单里,他这么一宣布,成了圈内不小的话题:浮石的单知非,英年早婚了。
对象是FA,超漂亮的FA。
怎么听,都有点权色交易的味道?
单知非一直是那种随你怎么议论我也没我能挣钱快活的态度,他与平常无异,看起来,依旧冷冷清清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他没安排张近微和父母见面,董时雨那事,给家里还是造成了一定影响。他回去了一趟,平淡如水地告诉两人,已经领证,那一瞬间,李梦果然是有些难以形容的。
“你高兴就好。”她干巴巴地说道。
随后,隐晦地提醒,“虽然还是年轻人,但也不能太放纵。”
这次住院,没出院,李梦知道他半夜人就跑了,害的她在医院熟人面前抬不起头。这在其次,一听说他是去找张近微,俊男靓女,干柴烈火的,能有什么事儿?
李梦还是觉得儿子魔怔了。
而单知非对父母的事并不愿意怎么掺和,他和父亲简单交流后,吃完饭,准备开车回自己的家。
“我给你们选个日子吧,尽量简单些,不要铺张。”单暮舟送他下楼时,提及道,“是想年前办,还是年后开春办?”
“年前,本来也没打算请多少人,近微朋友不多,她那边未必凑的够一桌人。”
“家里父母呢?”
“不请,事后跟她爸爸说一声可以了,我们打算找她班主任陈老师当主婚人。”
单暮舟沉吟着,说:“好,尊重你们的意见,有需要我去做的,你直接和我说。”
父子俩沉默了片刻。
“结婚后,我会时常回来,但我不打算带近微,除了逢年过节,其他就算了。先这么计划,主要看妈妈的态度。”
“好。”
“你们的事,”单知非捏了下眉心,“我不好多管,爸爸跟妈妈看着处理吧。”
临近季度末,事情多,单知非和张近微都打算着年假凑到年底一起休,两人还没想好去哪里,索性先各自忙各自的。
因为有了要走的念头,他倒也坦诚,跟大BOSS谈。不过,肯定是要婚礼这些事情过了,他要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新的奋战中。
所以,张近微之前担忧的什么婚前协议,根本就不存在。
“年轻人,总是好玩最重要,你哪年的人来着?”大BOSS戴眼镜,人其实长的斯文又儒雅,保温杯里没有枸杞,跟他一样,最爱喝白开水。
“92年。”单知非身上其实很少有这代人热衷的那种反权威,他更务实,也不排斥传统,身上有单暮舟言传身教的那种“中庸”感。
大BOSS 感慨:“浮石现在做中后期,这方面,对我们的CEO其实一直是个挑战,你想走,我是一直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当初,跟你爸爸一起吃饭,他担心你太年轻,转眼间,你这都要出去自立门户了。”
“我现在应该也不算老吧?”单知非微笑,“再说,我这一穷二白的,有一腔热血了,这不还得仰赖您呢么?”
场面话他说起来也是游刃有余的。
大BOSS听得直笑,意味深长看他:“小单,这话过了啊,你一穷二白,那跟你比起来,我们当年简直就是裸奔找死。”
单知非非常清楚,他在这个圈子里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父亲单暮舟始终都是无形的影子,会一路跟随。他早没了少年时期的那种锋利叛逆,要去刻意对立什么,他现在更懂顺势而为,靠本事和所谓的“势”,一点不冲突。
“再帮我带带人,过了年我们正式谈这个事怎么样?你也正好筹划筹划,对了,好久没见你爸爸,改天一起吃个饭。”大BOSS最后这一嘴提的非常自然,单暮舟不轻易赴饭局,除非,和单知非事业有关。
天黑的越来越早,黄昏时分,城市有种湿冷湿冷的氛围。单知非回到家时,刚进门,张近微猛地扑上来,挂他身上,带着股蛮横劲儿。
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她打哪儿冒出来的。
确实被惊了下,但他很快放松身体,托住她,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脸:“不是说今天又去跑孵化器?”
只要见到她,他的嗓音就自动化作一片温柔低沉。
张近微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头歪他肩窝:“忙完了呗,我好想你。”
她现在情话信手拈来,说的又黏牙,又清甜。
人则像长他身上了,就是不下来。
“让我洗洗手好不好?”单知非笑着跟她商量,“你看,我刚从外面回来,习惯先洗手。”
张近微还是不肯。
单知非只好任她挂身上,抱着去卫生间,镜子里,是她的背影,被乌泱泱的秀发遮掩。他洗好手,突然把人往洗手台上一放,偏过头,捧起她头发闻,气息浅浅流转:
“用的什么洗发水?”
张近微便扬起脸,缓缓阖眼,任由那些气息顺着头发游走,他开始亲吻自己。他吻的很专心,唇瓣,舌尖,无一不美好。
她抱着他骄傲却不得不为她低下的头颅。
“很香吗?”
单知非喉腔发出一声轻应,手指缠住她的头发。
桌子上她做的饭菜最终凉掉,出来时,张近微一尝,直吐舌头:“咸了?”
她厨艺实在平平,也不会什么插花烘焙那些技艺,不过,红烧肉做的还不错,拿的出手,单知非喜甜。
张近微看着通明的灯火,再看看眼前认真品尝的男人,她问:“这里真的是我的家了吗?”
“是,是我和你的家,我们的家。”单知非没有一丝迟疑,他从来不会问她为什么这么问,她只要问,他就会给予清晰明确的答案。
“我可以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你可以为所欲为。”
“我对你也可以为所欲为?”
单知非静静端详着她的脸,忽然笑了:“对,我也是家的一部分。”
“你不是家的一部分。”张近微纠正他。
不是?他眉头一下全皱到一块儿去了:“我不是,那谁是?”
“你是家的全部。”张近微轻叹,“如果你不在,我住这么大的房子有什么意思,孤零零的。”
她说“孤零零”这三个字时,脸上,就真的是那种孤零零的表情。
“是不是住不习惯?”他倒了她准备的葡萄酒,晃晃酒杯,“你昨天夜里还跑错了房间。”
张近微惊疑地眨眼,一下换了情绪:“什么?”
她不信。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明明在他怀里。
“你半夜去卫生间,迷迷瞪瞪的,下床的时候就差点摔了,后来,我看你不回来,发现你已经跑别的房间睡去了。”
单知非淡淡说。
张近微脸色变得难堪,她揉了下鼻子:“我记得,我不梦游啊。”
“谁知道呢,你方向感一直很差,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单知非啜了口酒,猩红液体隐藏着他嘴角的笑意。
张近微回神,极力否认:“我不梦游,肯定是睡迷糊了而已。”她说这话时,莫名心虚,瞟着单知非,“那个,到底怎么了嘛?”
她问来问去,单知非就一直笑。
后来,朋友圈有人发下雪了。
那是2018年上海的第一场雪,他们到阳台去看江景,也看雪。
阳台视野极佳,扶手极宽,金色的防护栏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张近微像猫一样趴在那儿,雪落无声,她看着黑漆漆的江面,只觉得冷,人缩了又缩。
单知非从身后把披肩给她裹上,她的头发被夜风吹乱,便转身,看了他一眼。
“我要是掉下去……”
“掉不下去,阳台很结实也很高,有一米四,除非你存心跳江。”单知非促狭说,“还有,我不会游泳,死心吧。”
说完,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一低头,唇留连到她耳廓,心也就陷落在此了:
“跟你开玩笑呢。”
沉沉的气息喷洒在侧颈,像呵痒。他抱她很紧,两只眼里,映着夜色中的璀璨光影。雪扑跌进江面,了无痕迹,像千军万马奔赴红尘的痴男怨女,一代又一代人,没有穷尽。
他跟她,说到底,不过也痴恋着滚滚红尘。
张近微不说话了,她抚着腰间的那双手,那双手,带着干燥的热意,良久良久,她慢慢转身,将披肩扯起,两张年轻的脸便藏在了披肩之下。
江风冷冽。
那是2018年的第一个雪夜,她和他在冷风中拥吻,世界都小了。单知非最后问她是不是很冷,张近微鼻尖泛红,她一仰头,就可以看到他的深情眼。
这已足够抚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