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丫头。”老太太笑了, 心下仍颇有顾虑:“先纵容他几天。过了这阵子, 也要劝大哥儿收着些,别伤了身体。流水不争多,争流的长远呢!”
小丫鬟道:“您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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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阿娘趁着天气好, 来府上探望佟樱。婆子带她穿过九曲回廊,经过荷花莲池,七拐八拐的, 到了玉安院。
玉安院虽说是独居的别院,也是阔气干净, 玉槐树结了花苞,满园的清香,几个婆子正有条不紊的打扫着院落。
佟樱正期待着, 远远透过窗子看见娘亲的身影,疾步跑了出来,站在门前喊:“阿娘!”
佟阿娘斥责了几句:“慢些, 都是做夫人的人了,还这样行事不稳妥。”
几天不见,佟阿娘穿了身青色的襦裙,耳朵和脖颈上也填了些玉石首饰,她进了屋里,打量着女儿住的内室,见到珊瑚石挡风,翠玉小几,黑檀木美人榻,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这才有了笑影:“瞧瞧,我的女儿真是飞上枝头了。”
佟樱想她想的紧,眼酸酸的,忍着鼻尖的涩意:“娘,这几天我很想你。给您写的信都收到了吗?你都不给我写回信。”
“家里也没什么大事,有什么可回的?”佟阿娘笑得娇俏,白了旁边站着的小素一眼:“去给我倒杯凉茶来。”
“娘,我去吧。”
“你坐下!做夫人的,自然是由着人伺候。”佟阿娘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女儿,似乎略有些不满意,缓了缓,问:“姑爷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佟樱有问就答。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自在,夫人这个词,可以担在她头上吗?
佟阿娘看着被养的娇气了的女儿,又说:“若不是当初叫你住进这将军府里头,你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佟樱垂头不语。
“对了,这几天家里忙,我和你爹在街北开了一家铺子。”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佟樱很高兴,爹一直想开家小铺子,却没资金周转,这下好了。
“前不久,也没来得及告诉你。”佟阿娘惬意的抿了半口茶水:“娘也不和你猜谜语了。其实这次来,家里开铺子,钱差不多都用完了。你这里…”
佟樱很快明白了阿娘的意思,点头道:“有的。府上每个月都发月钱,我都攒下来了。”
她打开妆奁,拿出来了个绣着蝴蝶荷包,递给阿娘。阿娘掂了掂,挺满意这份量,笑着摸了摸佟樱的脸:“乖女儿,从小到大你就懂事,娘没白疼你。”
佟樱不好意思的笑了,很享受这母女之间温存的片刻,佟阿娘话音一转,又传授着秘诀:“学着讨姑爷的好,你自然就能过的好,抓着时间在主母进府前生个一男半女的,你的位子就稳了!”
“你也别不乐意听。女子的美貌能维持几年?姑爷看惯了,没准哪一天就把你给抛下了。新人进了府上,你怎么办?”佟阿娘很有一番见解:“侍奉男人的套数,不用娘教你吧?”
佟樱其实很不想说这些。她觉得自从住到将军府里来,娘好像就变了,娘不太关心自己,反而更关心大公子,关心这府里的每一处。
佟樱指尖抓着罗裙的细带,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小声说:“府里有嬷嬷来教。”
佟阿娘见女儿穿着粉紫色的襦裙,一张小嫩脸儿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蕊,一颦一笑间含着春意,就知道这丫头没少被浇.灌,佟阿娘满意了,拿了荷包放到内兜子:“成了,娘也不留这儿吃饭了。记住娘叮嘱你的话。”
佟樱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了两步路:“娘,您再多留一会儿吧。”
佟阿娘挑开帘子迈出门槛:“不留了,你爹和你弟弟都在家里呢。”
佟樱的话还没说完,她想问问,爹和弟弟进来可好?家里的新铺子开在北街的哪里了?刚过了麦收,人手够不够?
阿娘走了,顺着来的时候走过的路,一截青色的衣角消失在了月牙门后。
佟樱目光怔怔,站着看了好一会儿。
小素放下帘子,看了眼佟樱,拿着团蒲罗扇轻轻给她扇风:“姑娘,外面蚊虫多,还是进去吧。”
佟樱默了默:“小素,你在府里多久了?想家吗?想你的娘亲吗?”
小素解释道:“家里发大水,我是被我娘卖给人牙子的,若不是老太太善心把我带回来,估摸着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佟樱看向她:“那你…”
小素摇头:“我不记得我娘长的什么样儿,也不怨她。家里穷,不这样,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佟樱恍然若失,细密的眼睫垂下,黑亮的瞳孔慢慢染上落寞的灰色。
小素逗她笑:“我可感激老太太了,能让我留在府里做个小丫鬟,吃得饱,穿的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佟樱找出了罗筐,翻动着上面摆着的针线,细细的红线怎么也穿不进针眼里头。她的耳朵边一遍遍回响着阿娘的话,要讨好夫君,讨好夫君…
大公子待她很好,是不是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佟樱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有些害怕床榻上的事,大公子身形很强壮,胳膊比她的小腿都粗,摁着她的时候,她有些吃不消。
娘说的有道理,女子的容貌很快就会逝去,像是墙上爬着的喇叭花,早上还开着,等到晚上就蔫儿了。
等她变得蔫儿了,不再好看,大公子就不会这样对她了吧?到时候她能去哪里?
佟樱苦涩的放下手中的针线,室内涌来一股凉风,她披上了外袍,纤细的肩膀缩着,看向窗牗外微薄惨白的日光。
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公子身旁的小厮青松提着个木盒子过来了。他弓手挑开帘子:“姑娘,这是公子吩咐送过来的。”
佟樱下榻去接,镶着花纹的盒子里沉甸甸的,她打开盖子一瞧,里面放着几样东西,玉桃镇纸,狼毫笔,上好的青州宣纸。她向青松道谢,又问大公子何时回来。青松笑答:“公子爷没说呢,只吩咐小的把这些送给姑娘您。”
成婚半月有余,大公子夜夜都来她的屋里。今个应该是不来了。
不过也好,且让她缓片刻,能睡个安稳觉了。
佟樱将物什摆在书桌上,书桌角落摆着大公子常读的书,几本什么什么策,什么什么论的,她看不懂。佟樱没上过几天学,字写的不好看,她把宣纸推开,笔尖蘸了蘸墨水,胡乱写了几笔。
墨水晕染开了,很丑。
没人扰她,佟樱乐得自在,闷闷的写,又写了几张,天渐渐擦黑了。
小丫鬟点了灯,烛火在玻璃罩里头左右摇摆了一会儿才稳下来,到了晚膳的时候,大公子还没有来,佟樱觉得今夜里大公子不会来了。
她自己简单吃了些东西,天色还不晚,也不想绣花,便又坐到书桌前,恹恹的趴在桌上写字,写的鬼画符一般,佟樱看着字想笑。
她放下笔,刚想去擦干净手,天青色的帘子被挑开,晚间的风涌入室内。
竟是大公子来了。
他今夜里身上是靛紫色的对领鹤纹袍,金冠墨发,萧玦本就长着张好看的脸,叫这衣服一衬,更为出尘绝伦,如质地上等的温玉。佟樱愣愣的看着他,她还以为今夜里大公子不来了。
片刻后,佟樱反应过来,行了个礼,走过去,伸手解开了萧玦身上披着的外衫,叠整齐。
萧玦走进内室,坐到书桌前,清冷的目光落到桌面的几张纸上头。
佟樱低着头,给他添了一杯热茶,发觉他在盯着自己写的鬼画符看,脸不自觉红了红:“这是我胡乱写的。”
“过来。”他道。
虽过了这么些天,当两个人用这样亲昵的姿势坐在一起时,佟樱还是会烧红脸,她尽量提着身子,虚坐在大公子的大腿上。
大公子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提起狼毫笔,握着她柔嫩小巧的手点了墨,在纸上写:“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又指了指倒数第二三个字:“可认得这两个字?”
佟樱分辨片刻,觉得有些眼熟,叫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这是你的名字。”萧玦附到她耳边,握着她的手指引她:“樱,桃。”
一笔一划的写下来。
佟樱似是好奇:“我的名字吗?樱桃?”
“樱花初绽,樱桃便结出果子来。”萧玦提笔,“樱桃性凉,味道滋美,反复品尝也不为过。”
佟樱似懂非懂,但她知道了“樱”这个字怎么写。
烛火微闪,一地金黄晃晕,在那光晕里头,少女两弯细眉轻皱,面颊嫩似白玉,她认真的看着纸上的字,装模作样的写了几笔。
写的远不如大公子的好看。
她正写着,耳垂忽然一凉,萧玦的手指挑开珍珠扣,轻轻捻动着前头的两颗樱桃。
佟樱敏感的瑟缩了下.身子,慢慢放下笔,头不能低的再低了。
小衣里,圆鼓鼓的白桃儿露出来,嫩白中带着粉嫩,正是熟透了的时候。
月影微晃,人坐良宵。
都多次裸.裎相待了,她还是不敢睁眼,上下颠沛在风浪中。
萧玦下头. 弄着,手依旧握着她的手,笔尖一歪:“樱,桃…”
佟樱哪里还有深思去注意写了什么?只顾咬着唇忍受着磋磨,最后脸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脸蛋上沾了些许墨痕。
许久后那打过来的浪头才停,佟樱手脚失了力气,滑下去被他揽住腰。
大公子总是喜欢这样。
羞死人了。
佟樱缓过神来,拢了拢衣服,想要去浴房中打水出来盥洗,他却不让她动,抱着到了榻上。
瞧着漂亮脸蛋上沾着的墨,跟个小花猫似的,萧玦下榻去,沾湿了帕子回来,按着她擦脸。
佟樱怎敢叫大公子服侍她?手撑着床榻爬起来,被箍住了下巴,柔软的湿帕子一寸一寸的把墨沾走了。
他把人搂在怀里,唤她的名字,一寸一寸的逼问:“樱樱喜不喜欢我?”
“喜,喜欢的!”
佟樱的声音连不成一句话了,她面朝里,背对着捂着嘴,他像是不相信,下.头使劲儿。
唔…她眼睛渗出泪,水止不住,那东西终于拔.了出.去。
大公子将人搂在了怀里头,下巴顶着她的脑袋:“樱樱喜欢我,我自然要待你好。”
佟樱没了力气,安静乖巧的缩在他胸口,眼皮子逐渐打起架来,两个人的头发都垂下来,缠到了一起,好像这两个人一样。
这种时候他一向强势,佟樱心里知道,也没再多说什么,依偎在他怀中。
半响,身上的汗太多了,佟樱有些不舒服。暗香漂浮在室内,她忍了片刻,便道:“传热水进来吧。”
榻上围着幔子,里头看不太清楚,但不是傻的都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小素低着头,指挥着三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把热水放下。
“姑娘,水来了。”
佟樱的腿好像抽筋了一样,她忍住嗓子里的不舒服,说:“放下就行了。”
小素将帕子沾湿,床幔子被挑开,里头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帕子取了进去。大公子声音冷清:“都下去吧。”
“是。”
书桌前乱乱的,椅子底下有摊水渍,小素看了一眼,心想哪个手脚不麻利的丫鬟洒了水?
大公子和姑娘正休息着。小素屏声,还是明天再收拾吧。
她轻手轻脚撂下帘子,关上门。
佟樱简单擦拭,终于不粘腻了,她思绪放空,盯着床上的條子发呆。
萧玦搂着她,在耳侧亲了亲:“这几日在家里可烦闷?”
佟樱摇了摇头。
他道:“明日朝中无事。我带你出门逛逛,免得你自己在家无聊。”
虽说她嘴上说不无聊,可日日在这么个大宅子里拘着,手上的活计也不用自己做,其实是很没劲的。佟樱眼睛亮了亮,点头答应:“好。”
第27章 买来给你穿
自从搬到玉安院里住了之后, 佟樱就很少见到除老太太,夫人之外的人了。这天遇到柳姨娘,还是柳姨娘主动到院子里找她的。
对于柳姨娘, 佟樱不怎么有好感, 柳姨娘这次来十分热情,还带了许多的糕点布料。
既然带了东西, 她也不好没脸色,安静的坐着说了几句话。
柳姨娘打量了一圈她屋子里的摆设, 手指头抹了抹发髻:“嫁了玦儿,你也按位份喊我一声姨娘, 前几日我有事,未曾过来。今日带东西过来, 是想贺你新婚呢。”
佟樱道谢:“多谢姨娘。”
柳姨娘心底还是有不甘心的, 明明这丫头进府来的时候还是指给萧温的,这么一晃眼,人嫁了大哥儿, 房契也归了大哥儿,自己的儿子当真是一丁点好处也捞不到。
不过好在这丫头出身不高,再怎么蹦哒, 也只是姨娘份儿上的人。柳姨娘这样想着,心头才畅快些, 坐着装模作样的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柳姨娘眼角生了细纹,遮掩了年轻时候侬丽的面容,已经生了老态了。佟樱看着她的背影, 忽然觉得,再过十几年,她也会变成柳姨娘这样。
正凝神, 小素挑帘而入:“姑娘,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我知道了,就来。”
萧玦昨夜里答应她去外面转转来着。佟樱对着镜子细细打量,未有不妥之处,提着裙裾出了门。
京中车马如织布,枫桥河畔,烟柳画坊,很是热闹。萧玦穿一身浅色常服,端坐于车厢里,见她进来,伸出了手,佟樱抿唇,搭住了他的手。
马车走的不快,沿路走走停停。到了码头处,许多盛着油布货物的大船停靠在沿岸,做工的喊着号子,将货物一件一件的搬下来。
萧玦挑开帘,向外望去,下巴朝那个方向努了努:“这是庄子上的产业。”
“庄子?”佟樱也看过去。是将军府名下的庄子吗?
似乎看出来了她的疑虑,萧玦道:“是我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