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新面孔和新的想法去给观众们惊喜吧。”
……
……
新赛季开始不过短短两个多月,闻遥用三场比赛,多次刷新了世界纪录。
也让世界真正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曾是罗密欧,她曾是小王子,她一直是令世人惊喜的闻遥。
总决赛结束之后,梵克雅宝代言的消息也终于有了下文。
维多利亚·雅宝通过安德烈的介绍,主动联系上了闻遥谈代言的事情。
为此,上次得到了宋月升和南川提醒的闻遥不敢私自答应,于是没多久,她和南川两个人同时又坐到了李启鹏的办公室喝茶。
这阵势一开始把李启鹏吓了一跳,上次他们俩这么携手过来,还是因为论坛上出了黑帖,这次他们又来,他差点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结果一听是代言的事。
这事其实好解决。
他出面跟国家队上头领导谈这个抽成的问题,其他运动员的代言费用普遍国家队的抽成都高达50%左右,闻遥的情况所有人心知肚明,她是在俄罗斯长大的运动员,去年进国家队之前,本身就不在体制内。经过一番谈判,他将闻遥的抽成压到了10%。
对于这个结果,双方都挺满意的。
以闻遥的实力和知名度,接下来的代言肯定只多不少,10%在目前看来或许没多少,从长远来看,闻遥将来能够创造的商业价值绝非三百万而已。
抽成的事情顺利解决,没多久,闻遥与飞来中国的维多利亚痛快签订了合同。
维多利亚对她在总决赛上短节目的表现赞不绝口。
“说真的,我都快爱上你的表演了。《珍珠》很美,《天鹅湖》也很美。我甚至觉得将来肯定得设计一套天鹅系列的珠宝,到时候你肯定还是代言的第一人选。”
合同签完没多久,广告拍摄的团队就来到了中国。
说来也巧,这次掌镜的摄影师依然是法兰克·欧森,之前给她们集体拍摄了冰雪项目宣传片的摄影大师。
闻遥不知道的是,这个掌镜的机会还是他凭着时尚圈的人脉争取来的。
其实以他的咖位来说,一个小小的珠宝广告实在不需要请动他这么厉害的摄影师出面。维多利亚当时一口拒绝,直说请不起,急得欧森连降了两次价,终于将这个机会抢到手。
收到维多利亚通知当天之前,欧森左等右等等不来通知,还嘟囔着说,实在不行他就倒贴好了。
拍摄当天,欧森的副手将这个趣事当成笑话讲给闻遥听。
欧森听见了也不恼。
甚至大方说道:“因为她太特别了。我看人很准的,她将来绝对会万众瞩目。”
第93章 Chapter 93 《天鹅湖》。……
广告拍完, 剩下的就只有配合宣发了。
由于闻遥还在赛季期间,代言的事并没有占用她多少时间和精力。
品牌方提了个小要求,只希望她在国内外的社交平台上联合宣传一下。
没法子, 闻遥只好连夜注册了个微博账号,交给李启鹏捣腾认证的事之后, 又把很多年前注册的外网平台上的账号挖出来。这个账号差不多是她十三四岁的时候用过的, 当时主要精力都放在编舞上, 很多编排完成了之后她都会拍成视频放到网上作为记录。平时很低调完全不发什么多余的话,基本只有一些俄罗斯圈内的朋友才知道, 那时候粉丝顶多也就几百个, 全是圈内人。
不看不知道, 此时登上去一看,发现这个账号突然粉丝量就暴涨了。
粉丝数量直逼百万,她过去发的那些视频下面全是一水儿的花滑粉丝。
面对这些粉丝清一色的夸奖,闻遥有点汗颜。
上面发的视频都是她小时候编排的节目,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难免有些稚嫩。闻遥本来想删掉,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不管好坏还是稚嫩与否,这些都是她成长道路上的一个个脚印,现在去看或许稚嫩, 或许将来再回首过往走来的每一步, 又会有另一番感悟。
她于是翻了翻手机,找出最近两个赛季的几套节目视频, 全部发了上去。
这边弄完,李启鹏那边也差不多了。
微博认证搞定,闻遥转头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因为闻鸿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下周基洛夫芭蕾舞团即将办世界巡演,第一站就是中国A市。”
闻遥第一时间去查了A市国家大剧院公布的信息,果不其然, 下周就有基洛夫芭蕾舞团的演出,演出阵容堪称豪华,基本上基洛夫舞团内所有明星舞者都将出演,节目单上首位赫然写着《天鹅湖》首席:伊丽莎白、亚历山大。
伊丽莎白!!
真是她!!
闻遥有些激动,赶紧找购票渠道。
闻鸿见她半天没声响,在电话里笑起来:“该不会去买票了吧?这么着急?”
她爹完全将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闻遥也大大方方的,没否认,而是直接反问道:“怎么?你打算买票请我去看?”
“想多了,我打算让你多买几张,我带你爷爷去看。”
带爷爷去看她妈妈的芭蕾表演?
怎么可能?
爷爷现在连提都不怎么愿意提她妈妈的名字。据说他们父女俩闹得厉害,脾气一个比一个硬,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也就罢了,生生闹到断绝父女关系的地步。
都这样了,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估计是要比东非大裂谷还要宽了。
闻遥不信:“爷爷怎么可能去?”
闻鸿倒是挺乐观:“你的比赛他都去了。”
闻遥:“……我和她的情况能一样吗?”
至少她没有跟爷爷断绝关系,一去俄罗斯就是二十几年,对父母女儿不闻不问——
闻鸿毫不客气地拆台吐槽:“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一个八年不回来的有立场吗?”
闻遥:“……”
不愧是搞外交的,说话一针见血,她竟无言以对。
……
闻遥果然一语成谶。
这事闻鸿在爷爷面前刚提一句,爷爷脸色一下就变了。驴脾气上来了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去。还嚷嚷着说:“她都不知道来看我,凭什么要我去看她?我只有孙女儿,没有女儿!”
闻鸿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作罢。
演出当天,闻遥请了假,拉着南川一起陪她看了那场演出。
基洛夫舞团声名赫赫,在芭蕾文化鼎盛的俄罗斯拥有极高的地位,这次时隔多年再次举办世界巡演,第一站的门票很快就卖光了。
晚上开场的时候,全场座无虚席。
国家大剧院内装修气势恢宏,金碧辉煌。
开场前,整个剧院的灯光逐渐暗下来。
《天鹅湖》的故事早已深入人心。
第一幕出场的是舞团的首席男舞者与一众群舞,从首席到群舞每一个人的水平都极为高超,活灵活现地展现出了故事的每一个情节与细节。
直到第二幕起,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
王子与白天鹅即将在夜色下相遇,女首席即将登场。
台下观众席,闻遥下意识地勾住南川的手,压抑期待地小声提醒:“她要上场啦。”
南川稍稍坐直了一点。
视线落向舞台,就看见一群雪白的天鹅成群结队地上了岸,身姿优美,舞姿优雅,徐徐起舞,生动地描绘出了一群白天鹅在月光下恢复成人形的画面。
其中最显眼的自然当属其中最耀眼的那只白天鹅。
姿态曼妙,舞步轻盈。
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闻遥一瞬不瞬地望着舞台上起舞的人。
明明已经看过几十遍,她仍觉得百看不厌。每一次看她都觉得能有新的体悟。这个舞蹈太美了,跳舞的人也太美了。
直到第三幕起,伊丽莎白身穿黑色舞裙再次上场,闻遥在看清黑天鹅的脸时,顿时怔住了。
在她的印象中,出演黑天鹅的一直是基洛夫舞团里的另一位女首席。
两名女首席分别饰演黑白天鹅,这似乎已经成了基洛夫舞团的一个不成文的惯例。
因为他们拥有着无人可以超越的白天鹅与黑天鹅。
闻遥一直记得娜斯佳老师在提起“马林斯基第一白天鹅”时的语气。有点不以为然,也有点遗憾。
但是在这一场演出里,黑白天鹅居然合二为一了。
第三幕里去掉了马林斯基特色的“黑白天鹅双人斗舞”的特色场面,而恢复成了最经典的那一个版本。黑白天鹅都由同一名舞者来饰演,同时展现出白天鹅的柔美与黑天鹅的魅惑。
此时此刻。
场上的黑天鹅与王子开始共舞。
浓妆、红唇。雪肤,黑裙。
一切的对比无比鲜明。
可这都不如舞者给人的感觉上的差别大。
相比起白天鹅的哀婉柔弱、无辜优雅,黑天鹅气势十足,充满了侵略性,张扬肆意,勾魂摄魄,诡诈、淫|荡。
双人舞阶段,她甚至是主动带着王子在起舞。
如果说王子与白天鹅的双人舞,王子是引领者的一方,那么黑天鹅绝对是这场双人舞的主导者。
她用自己无与伦比的魅力拖着王子与她共沉沦,在她强势霸道的舞步中,所有人只能俯首称臣。
闻遥有些看呆了。
她身上仿佛多了股妖气。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伊丽莎白。
这简直是眼睁睁看着原本纯洁的出水芙蓉开出了黄泉旁曼珠沙华的花。
第三幕太过震撼了。
黑天鹅太过震撼了。
芭蕾舞剧与花滑的表演形式相差太大了,光是时长就天差地别。台上每一幕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呈现,因此这出舞剧的所有细节都足够细腻,足够抓人。
第四幕,那个嚣张跋扈的黑天鹅摇身一变,居然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又变成了白天鹅的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收放自如。
台上的伊丽莎白仿佛将自己整个三十多年炉火纯青、臻于完美的芭蕾经验浓缩于这一个舞台,演出了极致。
极黑如幽暗深夜,极白如纯洁雪花。
直到最后落幕,闻遥都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满场掌声停歇,直到舞者谢幕,直到观众离席。
直到南川轻轻抱住了她,轻叹着说:“别哭啦。”
闻遥慢半拍地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果然哭了。
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我没想哭的。”她低头用手背蹭了下眼角。
南川拍拍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
有些事情很难用语言去形容。
他仿佛能明白闻遥为什么会哭,但他说不上来具体是因为什么,只能抱着她,试图给她一点点力量。
闻遥索性就把脑袋窝在他的肩颈,吸吸鼻子,小声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我跟她还差得远呢。”
她妈妈扎扎实实给她上了一课。
……
舞者们下台卸妆。
基洛夫舞团的团长叶甫根尼激动得直搓手,跟在闻雪身后一边走一边激动地说:“我早就说过你肯定能行的!你的黑天鹅太绝了!明明能行,当年为什么不——”
闻雪停下脚步,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当年她能行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是瓦岗诺娃学校里最耀眼的那个,那时候她的芭蕾之路走得无比顺畅,当时的她意气风发,肆意张扬,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可是后来呢?
她演了十几年的白天鹅。
甘于沉寂,甘于软弱。
人人都说她将白天鹅演到了极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丢掉了什么。
她丢掉了她的初心。
她丢掉了她的骄傲。
她丢掉了闻雪这个身份,成为了伊丽莎白。一无所有的伊丽莎白。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冰面上的那只天鹅令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青涩稚嫩,但又意气风发,光芒耀眼。
这一路走来,她不后悔。
但是,她想,是时候找回从前的自己了。
打发走了叶甫根尼,她关上单人更衣间的门。她靠在门上,闭上了眼。
“咳咳……”一声低低的咳嗽抑制不住地溢出唇角。
她按住胸口,终于慢慢喘匀了气。
十几年没跳过黑天鹅了,她都快忘记了原来跳黑天鹅是这么的耗费心神。
……也这么的酣畅淋漓。
第94章 Chapter 94 双人舞。
闻雪从小是个很独且傲的人。
闻家家教严规矩多, 闻清书早年间是个出了名的刀子嘴,在法庭上在课堂上是那样,回了家也是那样, 从不掩饰自己的锋利棱角,对子女更是严苛。
年少时的闻雪觉得自己就像根弹簧, 压迫越强, 反抗就越强。比起老实敦厚的哥哥、温文如玉的弟弟, 她的叛逆期早早到来,成了闻家三个孩子里唯一的刺头, 也成了闻清书最不喜欢的一个孩子。她甚至觉得, 他对华岚一个外人都比对她好得多。
从小她就不喜欢待在家里, 她把自己的精神寄托于从小练的芭蕾。芭蕾舞台上那光影交织的世界成了她根植于心底的信仰。
所以当那个机会到来时,她走得义无返顾。
她愿意把一生都献给那个舞台。
绝不后悔。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将会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打掉它。
她当时很年轻,且前途无量。
怀孕生产对于一个还在上升期的芭蕾舞者的舞台生命来说, 几乎是毁灭性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觉得生下那个孩子是一个错误。
因为生下孩子的初衷,是因为她爸爸闻清书的一句话:“行, 你要走就走。把孩子生下来, 我就当从此没你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