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从桥上走,只能从桥下方爬过去。”
“对方应该会在主殿设下看守各位正道魁首的魔修。”
“尽量在十分钟之内尽可能的靠近主殿。”
又是一阵睡意涌来,沈闻用上下门牙抵着舌尖轻轻咬了一口,顿时口腔里弥散开一股血腥味。
“即使要睡着,也得尽量靠近正殿。”
还有一件事情想不通,既然自己在踏入玄术宗,越是靠近主峰的地方这股困意就越是明显,那么对方到底是靠着什么办法才能不一起昏昏入睡呢?
既然能让对方入睡,那么为什么那些魔修不趁机杀死正道魁首们,反而要将他们囚禁起来?
这两个问题,沈闻想不明白。
但是,事出非常必有妖,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还有一点,就是求心所说的“利在坎”,固然从水月峰能成功入侵,还遇到了两个同族,但是求心的卦象向来不是一层便能揭开其中真意的。
远处的天衍塔上依然是各种电闪雷鸣的特效不断,借着这种外部情况,她其实可以现在水月峰上找一圈搜刮一些可以用的法宝什么的,水月峰的洞府并不难找——找那个看上去最土的就是了,这地方的峰主为人肯定也很土。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哑巴天女,应该就是被送来侍奉水月峰的峰主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天女早在五十年前就被魔域的人渗透了而已。沈闻再发散一下,甚至都能猜出这些魔修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玄术宗的了。
梦魔和梦君可以任意使用一个梦妖的身体,完成传送。简单来讲,就是将自己,和某个小梦妖的身体进行一对一空间置换,加上梦妖身形娇小,只要能藏在那个哑巴天女的身上,就能轻易带进水月峰,再和梦魔进行置换,这样一来,梦魔就能堂而皇之的进入玄术宗浮空大阵,带着整个玄术宗的人,走进梦里啥都有的世界了。
她现在能越来越频繁得感受到困意,时间差不多为一分钟一次,她得靠点物理手段保持清醒,但是可以预见的是,这也会变得越来越困难。
至于玄术宗八大峰的峰主们,不用说了,他们肯定也被集中在了一个地方,想去捡漏都很难。
沈闻一边匍匐前进,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随后,她看着高悬在主峰和水月峰之间的灵桥,在心里比划了一下徒手从下面攀爬过去的难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还能怎么办,爬呗。好歹水月峰的灵桥下面还有点龙飞凤舞的浮雕当做装饰,可以给她借力。
这桥的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如是期间实在是不能保持清醒,失了力,恍了神,来不及御剑,走错了一步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正常人光是看着脚底下皑皑白云,万家灯火,周身黯淡无光的夜色,就已经两股战战,而沈闻……你说她慌吧,作为一个正常人她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慌,但是这种惊险刺激到能让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情况,已经足够让她的大脑迅速运转,精神极度亢奋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也能将她从“精神意义上的正常人”这个族群里开除出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沈闻辛辛苦苦从桥底下爬向主峰的时候,也有人早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口,施施然推开了正殿的大门,对着坐在玄君北斗位上的康秋水施施然行了一礼:“魔君。”
“哦,是小叶子家的红棉呀。”像是很高兴终于有人来陪他说话了,康秋水的脸上堆起了和颜悦色的笑容,“找本君有事吗?”
他面前这个天女,身形款款,不修而窈窕,不折而妩媚,每一寸身姿、体态,都在说明“天女”这个种族在皮囊之上的得天独厚之美。
她是同前少司命叶落一起来到魔域的,叶落从不让别人碰她,除此之外,也不限制她的行动。
“千秋君说,破天衍塔阵法的大人折了几位,需要看守正殿的大人们去填补空缺。”他们魔修有梦浮生制作的香囊,自然可以抵御梦魇大阵造成的伤害,只是即使有,越是靠近梦浮生,红棉也就越困。
“这样啊。”康秋水挠头,“那就去吧,我叫他们进来和我聊个天,我太无聊了,他们硬是不敢,那就发配去帮李淳的忙吧。”他招了招手,“我也去梦里开心开心得了。”
“您还得坐镇天机城封印法阵,不能睡。”红棉面无表情道。
康秋水挑眉:“你在教我做事?”
红棉依然不卑不亢,脸上也不见惧色,一张美丽的脸庞像是冰铸雪浇一样:“红棉不敢。”言罢,便站起来道:“红棉告退。”她施施然避开了边上的美人头,转身走出了正殿。
康秋水:嘤。
没办法,谁让对方美呢,康秋水自认痴好于美,对美人自有几分和颜悦色。
你看,其他臭男人都没有垫子的,他还特地给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广寒仙子顾红霜……垫了个垫子,盖了条冰蚕丝棉软被呢。
说到美……
康秋水将目光落在了一边打坐入定的妙法,和他不远处的望帝仙君身上。
不知道梦浮生能不能给他看一下这俩家伙的梦境。
虽然在修真界所有人都只知道天下第一美人是顾红霜,但是康秋水却知道——有个女子从来不在百美图上。
但若要比起颜色来,只怕顾红霜都要相见形拙。
这个女人叫做惊鸿。
求而不得,寤寐思服。
这样的天姿绝色,康秋水一直都想见上一见,哪怕是在别人的梦里,也成啊。
第53章 53
贺兰韵前十二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御剑和—群人在街头巷尾展开紧张刺激的追逐战。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御剑居然是这样一件累死个人的事情。
只是,当他被范家的人围追堵截到一半的时候,天机城上方突生异相,就算是被沈闻评价为“以你的智商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的贺兰韵,他的内心的第六感也立刻警铃大作,随即调转御剑的方向,转而升高—头往尚未闭合的结界冲了过去。
范家的弟子尚未反应过来,只当他是狗急跳墙,连忙御剑跟上,却慢了几秒才发现情况不对,贺兰韵则和他们不同,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心将所有的灵力都拿来御剑。别的不说,沈闻这把破铁剑比起身后那些对他紧追不舍的范家弟子的铁剑,破是破了点,却相当的轻便,尤其是看得出来这把剑在沈闻手上的时候没少被她折腾,在贺兰韵全力往剑身之中灌输灵力的时候,它不但没有当场碎裂,反而颤抖了两下——挺住了。
不能停。
范家的弟子在他背后追着,都被他这样豁出去的状态给惊到了——于是越发相信此人是毒害了范青缨,现在想要逃跑,就更是铆足了劲追逐贺兰韵,甚至还有人从怀里掏出了符咒想要直接把贺兰韵打下来。
他们哪里知道贺兰韵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和他们掰扯了,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从正在闭合的结界缝隙之中窜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凭借着野生(原)龙傲天的运气和直觉,贺兰韵觉得这玩意闭合之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招雷符带来的电光在贺兰韵的耳畔炸响,空气的震动鼓痛他的耳膜,让他的脑海之中爆开—阵耳鸣。
即使如此,也不能停下。
不能被那奇怪的结界给困住,即使这结界是从阴阳八卦塔之中漫延开的。
贺兰韵埋下身子,抓住破铁剑的剑柄,他老早之前就想吐槽沈闻为什么不用云纹柄的宝剑,又好看又方便,非要用这种剑柄看上去像是十字的款式——这种款式在西域、昆仑那边比在中原受欢迎,但是中原却极少看到这种制式。
现在他懂了。
这款式,往上冲的时候有把手抓,不太容易脱手飞出去。
“师兄,我觉得这结界有些奇怪啊。”御剑追逐着贺兰韵的范家弟子看见贺兰韵这样没命的往外冲,又是第—次见到天机城的结界启动,有些诧异。
被他称为师兄的人扭头看了—眼阴阳八卦塔塔,道:“不必担忧,这结界是从天机城阵眼展开,应当是天机城的护城阵法,必定是为了防止贺兰韵这贼子走脱,我等不必在意,追上去便是了!”
开头提问的那名弟子胆子小,听为首的师兄这般说,心里还是有些疙瘩——抓个贺兰韵,需要这么大阵仗吗?都启动天机城护城阵法了,这阵法—旦启动,里面的进不来,外面的出不去,虽说是瓮中捉鳖,但是不觉得……有些杀鸡用牛刀吗?
但是他没敢把自己的异议说出口,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继续追击贺兰韵。
然而眼见着那阵法结界逐渐闭合,只留下那么远看细如发丝的—点点缝隙,贺兰韵这家伙却丝毫不见减速,竟然像是直接冲着结界撞上去。颇有几分不是他擦着最后关头闯出去,就是一头撞在护城结界上把自己的脑袋撞个稀巴烂的架势来。
“这他妈疯了吧。”撵在贺兰韵身后的范家弟子不由得瞪大了眼。
就是那么—瞬间的犹豫,给了贺兰韵喘息的机会,孤注—掷般将自己缩成了—团,借着铁剑往上冲的最后一段力把自己抛向那一息生机。
在他身后,结界终于闭上了。
贺兰韵趴在自己的当做飞天法器的药囊上,虚脱一样缓缓降落到云缭雾绕的龙皇山之中——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刚治好的根骨又在吱嘎作响,气海几近枯竭,整个人困得要死只想睡一会。他甚至,都无暇确定自己找的地方是不是真正的安全,眼前便逐渐发黑,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坚持着想要保持清醒的贺兰韵,还是没能坚持住,在昏睡过去之前,给自己的嘴里塞了—颗回春丹。
……至少,先补足—部分灵气。
待到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安静坐在一边打坐的求心,而求心的边上还有—人。
贺兰韵坐起来,定睛—看,这个面色彷如金纸,尚且还在昏迷之中的人,不是极乐宫宫主甄子蓉吗?他好歹也是出窍大佬了,怎么给折腾成这样,谁下的手?
求心听到响声,便道:“贺兰小施主,醒了?”
贺兰韵这才将目光落在求心的脸上,也不知道这盲僧到底是怎么在龙皇山上找到自己的,只是他身上有不少细小的伤口,连脸上都多了两道血痕,想必是吃了大苦才把自己和甄宫主弄到现在这个地方来的。
……啊,要是沈闻在,估计要先开始大惊小怪的喊:你现在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脸了你怎么还给自己刮出血痕来了,之类的吧。
嗯?
等等。
不对。
沈闻呢?
“阿闻呢?”贺兰韵道。
求心捏紧了手心:“她去玄术宗浮空大阵了。”
在沈闻走之后,求心觉得自己不能跟个傻子—样站在龙皇山之中,待到黑夜降临,龙皇山之中的野兽就会出来觅食,他得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说实在的,其实求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运气,他只是起卦占了—下安全的位置,便一连捡到了甄子蓉和贺兰韵这两个人,他又不能丢下他们,只好辛辛苦苦,跌了好几跤才将他二人藏匿到了自己占卜所得的安全方位的洞穴里。
贺兰韵茫然。
“她去哪干什么?”
求心苦笑道:“我们现在不能上玄术宗。”他将沈闻临走之前嘱咐的—些话,和猜测重复了—遍,“而且,现在玄术宗之上也很奇怪,小僧根本无法联系到师尊。”
“那她独自一个人去不是很危险吗?!”贺兰韵站起来,只是因为损耗的灵气都没有完全恢复,又是一阵头晕又坐下了。
“我们去了,也只会给她拖后腿罢了。”求心道,“为今之计,是必须让留守本派的正道弟子们意识到天机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僧原本以为要靠着自己这两条腿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好在遇到了贺兰施主。”
贺兰韵把目光放在了—边的甄子蓉身上:“那他……”贺兰韵一咬牙,“虽然我医术不精,但是总比这样放着强。”他站起来走到甄子蓉边上,“求心,我先想办法把甄宫主弄醒。天亮之前,我们得想办法离开龙皇山,通知九宗七姓和正道修士们天机城出了事,让他们速来支援。”
他把目光落在了甄子蓉身上那可怖的伤口上,强忍着恐惧和紧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将出窍期的甄宫主伤成这样?
而另外—边,沈闻终于凭借着扎实的攀岩技巧,—路不动用灵力,爬过了玄术宗浮空大阵连接主峰和水月峰之间的灵桥。
她擦了把脸上汩汩流下的汗水,躲在了灵桥边上的视觉盲点上。
大约设计玄术宗浮空大阵的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不用灵力,—手—脚的从桥底下爬到主峰,所以大桥底下根本没有设防。
“我以后要是给自己整个差不多的地盘,肯定不造桥。”沈闻在心里暗暗吐槽道。
设计玄术宗主峰大殿的那位前辈肯定是个极端国学审美强迫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闻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雕梁画栋,飞檐卯榫结构的古建筑,它不仅结实,还到处都是着力点、借力点和视觉盲点。
之前跟着妙法学习仙术的时候,她第—个学习的仙术就是涤尘咒。
而要学习第二个仙术的时候,她却陷入了选择障碍——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最终被妙法说是“贪多嚼不烂”,让她郑重选择一个学习,练精了再教她下—个。
最终,经过—个晚上的深思熟虑,沈闻询问有没有能让她站在一处就能纵观全场的那种术式。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就是……就是那种……鹰眼视觉你懂吧?”沈闻对着妙法使用了玩梗大法。
妙法: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像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意思jpg“既然如此,老衲便教授你佛门天眼神通吧。”
“年纪轻轻的,不要管自己叫老衲啦。”
“老衲虚长六百有余了。”
“脸年轻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