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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奚若以前曾听说,平城是日料荒漠。
不光平城,包括她所在的申城,日料的价格,都远高于价值。似乎只是卖个情调、食材,上网一炒作,便有大批人买单。
不过,今晚尝过这家,却刷新了她的认知。
主厨手艺精湛,贴心周到,临走时,还有专人帮忙拍照。
走出店门,裴奚若看着手里跟主厨的拍立得合影,构图很好,可惜,有一点点模糊失真。
她抬眼,“傅展行,给我看看你那张。”
这是服务生给他们拍的,本着端水原则,一人给了一张。
傅展行递给她。
两张照片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是,一张裴奚若在笑,鲜眉亮眼的。一张拍得略显模糊,五官像加了层失焦滤镜,有点不像她。
裴奚若当下决定,把自己的那张递给他,“傅展行,我和你换一下吧。”
“为什么?”
“这张我比较好看。”她很诚实。
他不接,“物归原主。”
“……”就一张照片而已,裴奚若假装没听见,走了几步。
“裴奚若。”
“行吧行吧,”她似是投降,把照片塞给他,“傅展行,你好小气。”
傅展行接过看了眼,确定她没有偷偷调包。“下次再来拍。”
“下次?下次我就自己来了。”裴奚若环起手臂,瞟了瞟他,“和你来又没有好处。”连张照片都不让给她。
他不紧不慢,“有人买单。”
“……”
这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以至于裴奚若在心中默默接受了还有下次的设定。
两人出了日料店,没走几步,便到了商场电梯前。
傅展行抬脚走过。
裴奚若觉得奇怪,“傅展行,我们不回去吗?”
“裴奚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裴奚若愣了下,便看到他视线略低,落在她的脚上,“陪你去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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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泳池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周,期间,裴奚若还收到了赵先生作为主人,表达歉意的一件礼物。
很巧的是,送的恰好是她欣赏了很久的那副绘着龙和鲤鱼的版画。
现在,傅展行又要来兑现诺言了。
这让裴奚若灵机一动,“傅展行,以后万一我没钱了,是不是可以去碰瓷啊?故意摔进水里嫁祸别人,然后坐等收礼就好了。”
这主意,也只有她想的出来。
傅展行道,“你不用去。”
“为什么?”
“傅家还没破产。”
这话好像有点言外之意,裴奚若眨了眨眼,刚要说话,店员恰好将鞋子送过来,弯腰请她试穿。
和掉在池子里的那只一模一样的款式。裴奚若脚背纤薄,很能将这种芭蕾舞鞋穿出感觉来,加上脚白,和绿绸缎相得益彰。
傅展行签了单,替她拎过鞋袋。
这样的场景,倒是有几分熟悉。
裴奚若想起,上次两人一起逛街,还是一年多之前。
那个时候,婚事未定,她打定主意要劝退这个第九任。
谁能想到后来,第九任未婚夫,会变成她的第一任老公呢。
而她的排斥心,却远没有当初那样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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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月十三号,裴奚若有个表妹生日,要回申城一趟。
傅展行陪同前往。
接机时,裴母高兴坏了。
裴奚若看起来比嫁人之前还要精神,一定过得很幸福。
虽然,她不赞成把头发染的花里胡哨,但裴奚若这样干了,还保持了很久,可见,嫁入高门也没受委屈。
她提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裴奚若和傅展行先到裴家,稍作休整。
毕竟是临时起意的商业联姻,两家人婚前走动并不多,客套过后,三人坐在沙发,裴母打开一部合家欢电视剧,缓解没什么话说的气氛。
在自己家中,裴奚若很自在,吃了几个蜜橘,又剥提子吃。
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不过,她看不懂剧情,“这个女的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和这个男的在一起。”现在的国产剧,这么刺激了?
傅展行抽了张纸巾,让她擦一下指间流下来的提子汁,“这就是她老公。”
“……”裴奚若接过纸巾,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看着他,“哦?傅展行,你记得很清楚嘛。难道对家庭伦理剧有兴趣?”
傅展行看她一眼,“我不像你。”
裴奚若想拿提子皮丢他,简直是欺负脸盲。
不过没一下,她就忘记了仇恨,又问道,“傅展行,这是谁?”
“女主好朋友。”
……
裴母坐在旁边,和家中保姆相视一笑。
她没往裴奚若脸盲的方向想,毕竟,这是个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的毛病,生活中很少接触到。
再说,现在的电视剧,加磨皮加滤镜,人脸确实难认。
她只觉得,女儿女婿相处的状态,比她原本设想中的“相敬如宾”要好。
待裴父谈完生意回来,话题又有了转变。
他跟傅展行聊了十几分钟商业布局、政府最新政策,越聊,对傅展行越满意。
裴奚若越听越困,连水果都不香了。
裴母见状,立即打断了裴父的长谈,“快吃饭了,让若若和阿行自己去走走。”
裴父习惯性道好。
转念一想,快吃饭了,跟一起走走有什么关系?
这是嫌他啰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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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裴奚若和傅展行住在申城这幢南洋风别墅中。
上次来时,她没仔细看这条街,这次,却反复流连欣赏。江水粼粼,沿街老洋房耸立,依稀可以窥见,旧时十里洋场的风光。
这幢别墅位于长街尽头,僻静之处。院内种了一棵百年银杏,还有说不上名字的树种。
月色下,往地面投落深黑的影子。
洗过澡,裴奚若裹着浴袍,躺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是简星然力荐的一部,讲民国女鬼和现代负心汉的爱恨情仇。
她看得专注,冷不防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吓了一跳,“啊!”然后才发现,是傅展行。
傅展行往屏幕上看了眼,“裴奚若,你在看鬼片?”
“算是吧,”裴奚若这会儿还有点惊魂未定,声音都虚了许多,“傅展行,你不要突然出现。”
他在旁边坐下,“害怕就不要看。”
“不行,现在正刺激呢,马上就要知道女鬼是谁了。”裴奚若抱着靠枕。这是一部剧情与画面俱佳的鬼片,情节太抓人了。
“而且,”她抽空解释,“在这里看多有氛围。”民国的洋房,体验感一下就来了。
傅展行道:“氛围太强,你当心睡不着。”
“……”电视画面又恢复了朗朗晴空,木棉花盛开在古老宅院,裴奚若朝他比了个叉的手势,“不要咒我,狗才睡不着。”
下一秒,画面陡然一变,阴森尖利的背景音磨着人的神经响起。
裴奚若毛孔一下子立起,差点就要惊叫出声,连忙用手挡住眼睛。
余光瞟见,傅展行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走。
太好了,希望他一直别走。
也许是她这句默默的祈祷发挥了作用,接下来,直到影片结束,傅展行也没有离开。
电影结束在一片温情中,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你看,我就说没那么可怕,”裴奚若打着哈欠站起来,“去睡觉了。”
然而,她却没能睡着。
一闭眼,狰狞女鬼从木棉树上“刷啦!”一下倒吊下来的景象就在眼前。
裴奚若猛的睁开眼。
脚踩下地的那一刻,她脊背也生出一圈凉意,房间里的古董家具,像是从电影中搬来的一样,阴森四伏。
更要命的是,窗外,映着树枝的影子。
她再也忍不住,跟被鬼撵了似的,一路跳奔到傅展行门前,一下子靠住门框,大口呼吸。
可能是和尚的房门阳气太重,也可能是背后不再空空,她终于从惊恐的状态中恢复了些许。
刚想敲门,忽然想起不久前的对话。
——“你当心睡不着。”
——“不要咒我,狗才睡不着。”
“……”
敲不敲呢?
过了半秒,裴奚若小心翼翼抬手,在门上刨了两下,嗓音也变得无比卑微。
“傅展行,你睡了吗?”
第36章 (修) 睡觉
#36
四下静寂, 没有回音。
反而是刚才指甲刮门板那声窸窣,清晰回响在神经。
裴奚若更害怕了。
敲门的声音也大起来。
“傅展行!”
话落,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
裴奚若又被吓了一跳。
她是“人菜又爱玩”的典型。喜欢各类惊悚刺激影片。却不禁吓。
以前, 和简星然一起看电影时,两人都是吱哇乱叫, 影片没多恐怖, 也能互相被对方吓死。
傅展行方才已经处于浅眠状态。听到她的声音醒过来, 一开门, 就见她仿佛见鬼似的,吓得原地一跳。
“怎么了?”
也许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缘故,男人清越的嗓音浮在夜里, 比白日多了一层捉摸不住的缱/绻。
也有镇定温和的作用。
裴奚若抚着胸口,抬眼望他,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 “傅展行, 我睡不着了。”
奇怪,明明张口之前, 还想着找个借口,不那么丢脸的。
但是没留神, 真话就跑出口了。
算了,裴奚若难得佛系地想,她本来就是弱女子,怕鬼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啊。
傅展行一手搭着门, “因为看了鬼片?”
裴奚若现在完全听不得一个“鬼”字, 一听,浑身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神情紧张, 像是怕讲话的声音大了,就会惊动角落里的什么人一般。
从相识开始,裴奚若始终给人一种无拘无束、无所畏惧的感觉,难得流露出这样柔弱惊恐的姿态。
傅展行略感新鲜,“刚才是谁说不怕?”
“……”裴奚若瞪了他一眼。
她后悔来找他了。
这和尚,不仅不会驱鬼,只会拿她取乐。
两人一时无话。夜深秋凉,老式洋房没开暖气,厅中窗扇半开,夜风沿着花窗灌进来。
裴奚若穿了件胭脂粉长袖丝绸睡衣,身形纤瘦,像是风一吹就要化作女妖飘走。她抱着手臂,站在房门口。
傅展行回身,想给她拿一件外套。
刚迈开一步,她就警惕叫道:“傅展行,你就不管我啦?”
“我给你拿衣服。”
裴奚若半信半疑,“是吗?我要看看。”
她趁机抬脚往前,蹭了一步,又干脆蹭了两步,走进卧室中。
傅展行递给她一件干净浴袍,顺手带上了门。
他这会儿身上穿的是件黑色睡衣,头发较之白天,略显凌乱,多了几丝随意。不过,那清寂端正的气质,还是和白日无异。
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目不斜视,仿若看她一眼,就会破坏他的清规戒律。
要在一个月前,裴奚若走进他的房间,肯定还会考虑一下人身安全问题。
但是这会儿,她只担心和尚会把她赶出去。
毕竟,他不近女色,冷血又无情。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傅展行,”裴奚若想法转了一转,决定先下手为强,“你今晚也看了那个鬼片,不会失眠吗?”
和尚的回答果然是,“不会。”
“……”看在他不解风情的份上,她不计较,“但是我因为你那句话睡不着了。你要负责。”
“哪句?”
“说我看鬼片会睡不着那句。”裴奚若倚住角柜,冲他扬眉,一副在此地生根的架势。
她这样,算是明摆着赖上他了。
傅展行坐在床沿,倒是有几分闲心地看她,“那你要我怎么负责?”
“陪我通宵吧,”裴奚若眼梢带上笑意,她换了条腿支撑重心,对他循循善诱,“你忍心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担心受怕一整晚吗?”
她说着,眨了眨眼,还真眨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然而,她天生一张妩媚脸,哪怕不施粉黛,美目流转间,还是妖气甚重。
像古代夜宿山庙的书生,会碰上的娇柔美艳的妖精。
傅展行道,“女鬼打不过女妖,你可以放心。”
“我是善良的女妖,当然怕恶毒女鬼。”她听懂了,机智地把他的话堵回去。
傅展行看她一眼,似是没了办法。
最后,他把他的枕头拿走,换了另一只,“裴奚若,你睡这里。”
“那你呢?”她还是怕他走了。
“地铺。”
裴奚若放心了,一边美滋滋地往床上躺,一边夸赞他,“傅展行,你真是个好人。”
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裴奚若,你怎么不怕?”
“怕什么?”她倒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