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权等人都愣了一下。
“小西真生病啦？”樊权眨了眨眼睛，“我还真以为小姑娘是从小没走过这么多路累崩溃了。”
他说着，揶揄地看了席海沣一眼。
一旁的洪海舒忍不住笑了，也跟着看向席海沣，“席导，您看……孩子也没你想得那样娇气嘛，对自家孩子还是得有信心，我之前见小西这孩子，就一点不觉得孩子哪里。”
席海沣：“……”
他也不是没信心，只是他没想到高原反应上来好吧！
另一头。
阮少宁张望了一眼，四周围全部是重重的大山，一座连着一座，仿佛无边无际，将陷在山中的他们衬得格外渺小。
他们的前头后头，就只有这一条蜿蜒的山道，无论是前还是后，都看不到山道的尽头。
悠悠一片天地，他们像是被世间俗世遗弃在了这一隅。
寂静的山林，风吹过，竟让人后背微微泛起冷意。
阮少宁问医生，“这儿海拔多少？”
医生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玉溪市大约在三千米左右的海拔吧。”宋栖元帮忙答道，他在来之前查过玉溪市这边的资料，云南海拔本来就高，但节目组选择拍摄的地区其实还好，“加上我们刚刚攀爬的山路，大约有三千五百米了，再往上走的话，估计能到四千米？……”
这个他也不是很确定了。
阮少宁眉头紧锁，是啊，现在这个高度不是终点，才不过小试牛刀，终点是四千米海拔巍峨高山，医生， “医生，你觉得她的身体状况能继续吗？”
医生皱起眉头，“她的高原反应并不是最严重的那种，现在这个情况是不会危及生命的，但到四千米会怎么样，我也说不好……”
“你还能行吗？”阮少宁忧愁地看尹西初。
尹西初缓缓吐出一口气。
“嘀嘀嘀！——”沉默良久的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匆匆截断了尹西初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它的声音中留存着上一次离去的愤愤之音，咬牙切齿地道：“尹西初，你想好了再说！”
尹西初也早料到它不会甘心，“我想好啦。”
系统不管怎么样就是想不通啊，“录顶级综艺不好吗？拍戏不好吗？上舞台表演不好吗？成为顶流明星，制霸整个文娱圈不好吗？活着不好吗？”
“前面这几样都好，可活着不好。”
这个答案显然让系统陷入到了一定的混乱当中。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一个答案，“你不想活着？”
“为什么？”娱乐圈女帝沉默了许久许久，那刺耳的AI电子合成音低沉了许多，“我知道你在末世失败了一次，感觉很失望，但并不代表这一次我们也会失败啊……”
争点气啊！
“不是因为这个。”尹西初声音平静。
“那是为什么？”
“你看到这支队伍了没有？”
“看到了，怎么了？”娱乐圈女帝懵懵懂懂，难道尹西初是觉得这支队伍太没前途，实在吃不了这个苦，所以一心求死？这也太大小姐脾气了吧！
它安慰尹西初，“这一次是比较倒霉啦……下次我们录另外的综艺，我帮你把关，争取让你吃好躺好……”
它说这话的时候都没察觉自己的底线已经快把底裤都掉没了。
尹西初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声音平静，“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这支队伍不仅要找食物还要尽早赶到村庄，才会有地方住，有东西吃，不被冻死饿死，不被山里的野狼拖走……”
“嗯。”
“本来，这个任务被设置得刚刚好，有难度却总能完成，不过是吃得好点差点的区别。”她又笑了笑，“但我在这里，一个走了一个小时就已然倒地动不了一根指头的废物。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了，后面这段路程，他们还会停下很多遍，很多很多遍，即便心里再不开心，即便明知道天黑前或许赶不到村落了，那也没用，镜头前，众目睽睽下，道德枷锁中，他们总不能扔下我这个病弱的队友，他们不得不停……”
“你还挺骄傲？”
“帝帝，姐姐我正认真跟你说道理，能不能别插嘴？”
娱乐圈女帝：“你说吧……”
娱乐圈女帝很是困惑，“但这不过只是一档综艺而已，就算你说的这个情况真实发生了，节目组也肯定会调整任务进度，总归不会让你们真的冻着饿着。”
“是啊，这只是一档节目，但生活不是。”
“我不明白……”
“哈哈，我又不是只在节目中才这样废。”她的声音依旧沙哑暗沉，如果不是在脑中，大概也说不了这么多的话，胸闷的感觉让她一阵阵窒息，“我就是废物本废啊，还是折磨本魔，越是跟我亲近的人，越是痛苦，现在不过只是体力跟不上，很快我就无法下床，饭也不能自己吃，水也无法自己喝，然后就是在病床上暗无天光的日日夜夜、生死挣扎，你说我活着的意义在哪？”
“说什么暗无天日、生死挣扎，这不是还没到这一步吗？”娱乐圈女帝恨尹西初不争气。
“咱在说活着的意义呢……”
系统抓耳挠腮，“活着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谈意义？……”
“我想了很久，觉得……起码能为我爱的人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大概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上一世的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娱乐圈女帝芯片内一道灵光闪过，“你想……你还是想把那个愿望，给席海沣？……”
第117章 凭良心说话
系统后知后觉，“你半个月不理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喂……明明是你不理我的啊……”
系统气得跳脚, “你还敢说！”
“帝帝……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脾气有点……”
“你再说！……”系统气哼哼地道：“你再说我禁你言信不信？”
尹西初轻咳了一声, 笑眯眯地又发了条语音出去，“咱先聊聊这个事儿能不能行呗？”
对话框最上方, “娱乐圈女帝”名字下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
等了好一会儿。
系统犹犹豫豫地道：“可能……”
“不行？”
“我试试……”系统的声音都拧巴在一起了。
尹西初笑起来，“不行的吧？”
她听闻席海沣的肝脏可能有问题以后，就找了一些渠道打听过。
这种个人健康的私密事, 除了席海沣极为亲近的人，一般人是不清楚的。
她辗转打听了许久，才从偶像初生的副导演张腾那儿得到一点消息，席海沣的肝确实不好，早年过度饮酒造成了酒精肝。后来也没得到良好的保养, 如今已经逐渐肝硬化了。
肝硬化听着只是个慢性病，比起癌症之类的可怕疾病，并不是很严重的样子。可现代医学却还没有对此有任何彻底治愈的办法, 最多只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其过程。
系统心生绝望, 听声音, 竟是快要哭了, “你骗人, 如果你真的不想混娱乐圈，你来都不用来……”
“我想要成名，但我不会为了成名全力以赴。”尹西初声音没什么起伏，“要我录制综艺可以, 辛苦可以，绞尽脑汁甚至以命相搏不行，不值当。”
她的时间不多了，席海沣的时间也同样不多，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些虚应应对之上？
“你就是欺负我想要愿力……”
“你不想要也行，我也不要，咱们俩谁都不吃亏。”
“行了！”系统发出来一条语音，截断了尹西初的话。
过了几秒，它姗姗来迟地又发了一条消息出来：“我答应你！”
系统咬着牙，终于还是答应了。
尹西初怔了好一会儿，她其实没指望这么简简单单就让系统妥协答应的。
她立马选了一条扑倒芝麻团疯狂薅毛的表情包发出去，这一刻，订着墨镜男头像，声音又机械又僵硬的娱乐圈女帝比团子更可爱，“亲一个~咱快订契！”
娱乐圈女帝：“……”
前半句话还算温情脉脉，后半句话直接暴露尹西初这个女人阴险狡诈的本质！
系统哆嗦着芯片，一想到违规被发现以后可能会面临的惩罚，它的小心肝就“扑通扑通”的。
心流的交流不过片刻，契约的形成也不过是系统一个念头的时间，订契圆满完成。
现实中，尹西初抬起头，撑起一个笑脸，“我想继续参与录制。”
虽然因为病情和体质，她这个笑脸看起来有点难看，但态度还是很坚决的。
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可不是他们预期中的答案。
万姿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和宋栖元对视了一眼。
倒是坐在尹西初斜对角处的秦域平很直接，对着尹西初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有血性！”
其他人：“……”
血性你个头啊！有这么夸人小姑娘的吗？
临时基地中，樊权怔了一下，摸了摸下巴，略感欣慰地点了点头，“这老秦说的也没错，小姑娘确实有血性，”他说着，还笑意盎然地瞥了一旁的席海沣一眼，颇有深意地道：“一点也不娇气啊。”
看起来，从小没走过这么多路的这个梗，短时间内在樊权这儿是过不去了。
他心目中溺爱孩子熊家长榜单上，席海沣赫然已经冲到了第一名。
不过熊孩子榜单上，尹西初却是下降了好几位。
他甚至还有点同情尹西初，在席海沣这样的可怕家长培养下，尹西初还能长成这样子，已经挺不容易了。
洪海舒也跟着点头，“家长有的时候确实是会过分紧张的，老席那句话差点也把我给弄懵了，也差点误会小西了。”
他平日里低调话不多，不过这会儿确实是高兴。
迷信达人盼着尹西初这个小福星好久了，好不容易才把人给盼来了，还等着尹西初大发神威呢！
这会儿尹西初要是放弃录制，他自然会觉得很可惜。
他心里头还有点隐秘的期盼，期盼着尹西初这位小福星能帮着驱走野生田园的霉运，带着野生田园走出困境。
当然，这点小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之前跟樊权提过一嘴，樊权向来也不信这些，他也就没说了。
席海沣胸口被连插几刀，偏偏又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小西娇气得肯定受不了放弃录制。他和尹西初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复杂，就算说清楚了，人家能信吗？
这事儿他也只能闷进胸口，不好再辩驳什么。
樊权和洪海舒当然也就是调侃一下席海沣，看席海沣一脸郁猝、有口难言，笑容更盛的同时也就点到为止了，谁也不能真去开罪了席海沣啊。
不过三个本不太熟悉的人有了孩子这个话题，倒是因此亲近了很多。
洪海舒看着监视器屏幕，眉头忽的一皱，“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小西留下来。”
樊权和席海沣也跟着将注意力放到了屏幕上。
樊权观察了一会儿，凝眉道：“虽然队伍中没有明确划分职责，但宋栖元性格谨慎，也比较有前瞻性，也算是隐形队长。”
洪海舒冷凝着脸微微点头，“当然，他更多是站在整个队伍的立场上，要为整个队伍考虑，是个很负责任的孩子。”
如今的情况是，尹西初的存在本身就与队伍利益冲突了。
无法妥善解决尹西初这个问题，整个队伍可能无法在天黑之前到达村庄。
樊权嘿嘿一笑，“也算是好事嘛。”
洪海舒扯了扯嘴角，“你巴不得他们立刻斗起来呢。”
这一头，宋栖元将时间和食物的限制问题再次抛了出来，这是关乎他们今天会不会挨饿，会不会挨冻的事情，迫在眉睫。
就如临时基地中人所看到的那样，这个问题一抛出来，所有人下意识地就去看尹西初。
阮少宁虽然直接却也不傻，“我背她走！”
他一说完，就感觉到尹西初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尹西初叹了一口气，声音听着还很虚弱，“是啊，谁能想到呢？”
阮少宁：“……”
这话听着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栖元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方案并不是很满意，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迟缓地点了点头，“可以，但也不要你一个人背她，我、你，还有老秦，陆老师，我们几个人轮流背她吧，你们看怎么样？”
陆时越近乎是有些着急地点了点头。
阮少宁也没有任何迟疑，这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
只有老秦，秦域平苦下脸，抬起头，幽幽地注视着尹西初。
尹西初：“……我自己能走。”见宋栖元、阮少宁等人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她又补充道：“我会量力而行，如果身体确实支撑不住，我一定会说的，绝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她年纪看着小，但是说这个话的时候神色坚定、条理清晰，给了其他人信心。
一个小时后，秦域平再次瘫坐在地，“我，呼呼……我是真走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