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维维安越发沉默。
相对于他来说,帕姬真的太年轻了。她富有活力,也很有冒险精神。她的身边也聚集了一帮同样富有活力的朋友。
相比较于他们,自己实在是太过于死气沉沉。他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帕姬在见过更宽广的世界后,还愿不愿意让他跟随在身边……
“这是我的公主!”他被猛地一下撞击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独属于某一条恶龙的香气就萦绕于他的鼻尖——还混合着一些克罗斯塔酒的气息。他勉强从帕姬的怀抱里伸出脑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已经变得醉醺醺的龙。
“公主?男士可不喜欢别人这么形容他们?”女骑士被她这个词惊了一下,笑着跟腔。
帕姬已经醉到说不清话了,还是十分坚持:“他是我的公主!我的!……我抢来的!”中间夹着很多含义不清的话,唯一能听清的就是都以‘我的’开头。
意识到这个称呼似乎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意义,女骑士撇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维维安几眼:“我们的小帕姬长大了。”
维维安和帕姬的姿势早就对调了,维维安将一条小醉龙按在怀里,还不得以将冰系魔法施加在手上为她的脸降温,现在显然不是追究她一条龙究竟是如何喝口酒还能喝醉的好时机,因为女骑士正要切换另一个话题。
“你是一个很好的法师,帕姬是一位很好的战士,说实话,我们很缺像你们这样的人……或许你们愿意和我们组队吗?”
“去普格卡湖讨伐恶龙?”维维安略微皱眉。
“不是,是去西边,那里据说也有一条恶龙。”女骑士用手指沾些酒粗略地画了一下维尔加纳王国的地图,他们要去的地方在维尔加纳的最西边,的确离这里很远。
维维安并不认为那里会有龙。
无论是什么品种的龙,都喜欢生活在有水有森林的地方,可维尔加纳的最西边只有无尽的荒漠,那里是龙最不爱呆的地方。
那里的荒漠维维安的确打算带帕姬去看看,但他一向独来独往,并不喜欢和人组队,于是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龙!好耶!我要去!”帕姬用力举起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好吧。”
4. 恶果 很显然维维安被触碰这件事,在帕……
“小帕姬,我们是去讨伐恶龙,不是要去野餐的,其实你并不需要带上果篮。”切斯特跟在女骑士后面,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吐槽。
女骑士是这个佣兵团的领队的领队,队伍里除了切斯特还有两名战士,一名法师,他们和女骑士一样,都是靠接任务赚下的佣金生活。
这次的任务是去西边讨伐恶龙,虽然难度大了些,但是丰厚的筹金也足够让这支佣兵团冒险。
“切斯特,你好啰嗦!”帕姬插着腰,她的腰间威风凛凛地插着一把大剑,头发高高束起,短袖短衣别在精致的小马靴里,帕姬整个人利落地就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剑。只是手上拎着的果篮生生破坏了的这份凌厉的气质。
维维安侧过头看了帕姬手上拎着的篮子几眼,里面装着很多水果和花束——有些是比较常见的、龙族爱吃的水果。至于多出来的那些,维维安默默记了下来。
“你管她干什么,维洛克(维维安的化名)都不管。”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女骑士对他们的互动几乎没眼看。
切斯特回头看了看法师,忍不住吐槽:“他更奇怪好不好!为什么什么都不带啊!”
法师施法需要媒介的,越为高深的法术对媒介的需求就更大。所以法师往往会带着各类用魔法石镶嵌的法杖。就比如站在切斯特身边的法师,他就带着一个顶部镶嵌着白色魔法石的法杖。
维维安身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他穿着暗紫色的法师长袍,从头包裹到脚,就连浅绿色的眼眸都遮在阴影里,透露出几分神秘感。隐约从袍子一角露出来铂金色的头发随风摇曳像细碎的黄金。
“他分明带着的!”维维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帕姬先不乐意了,她牵起他的手,晃了晃。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镶嵌着蔚蓝色宝石的手链,因为过大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
柔软的触感一闪而过,维维安难得慌乱,向来严肃的法师显然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感情,他故作平静地咳了咳:“我没跟你说过这件事。”
这不是一个问句,但他在期待一个答案。
“你那里魔法波动最强,我能感觉到。”
帕姬猛然凑近,他们之间仅仅相隔一指的距离,呼吸相缠。
他看着眼前的人,浅绿色的眼眸微微放大。
帕姬笑了出来,她伸出手指,在维维安的眼前晃了一晃:“别低估龙的警惕心啊。”
一只飞鸟掠过碧蓝色的天空,柔软如蜜糖一般的云朵堆叠在一起仿佛触手可及。正临初春,绿草如茵,粉白色的塞落花一簇一簇点缀在原野里,就连维尔加纳的风都是轻快的,掠过正站着的两人的发梢、衣角,吟唱出独属于两人的瑰丽歌谣。
沉寂了许久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世界逐渐恢复了斑斓的色彩,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找寻的答案。
于是他牵起她的手,将一个东西带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帕姬歪着头,眼睛不可抑制地亮了亮,恶龙喜欢宝石,这是她无法克服的本能。
维维安细心地整理好链子,这才放开了手:“另一条魔法石……和这一条,是同源。”
这条魔法石镶嵌的石头是红色的,就和帕姬的眼睛一样火红。
帕姬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被宝石引诱出来的本能只持续了几秒钟,她很快被别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诶?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坏心眼的姑娘在可怜的法师袍子里摸来摸去,维维安忍无可忍,用魔法把她的手定在了原地。
队伍里另一个法师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两个人的手腕上,女骑士看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打断了两个人歪腻的互动:“你们在后面悄悄说什么呢?”
“什么?什么?我的也要听!”切斯特动作自然地靠近,恰好挡住了法师的视线,法师冷哼了一声,捏紧了手上的法杖。
切斯特凑近他们两个人,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笑着说:“好东西要收好,财不外露,被人惦记上就糟了。”
“你们两个单打独斗还可以,要是被人围上去,胜利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佣兵团只是一堆因为利益组建而成的小团体,里面什么三教九流都有。好在因为拥有着共同的利益,合作起来也不算费劲。
只不过在更大的利益面前,这样的团队也就自然分崩离析了。
真强盗头子和最强法师木然地点了点头。
在整个特兰蒂亚大陆上,能从他们手里抢东西的人,大概还没有出生吧。
……
龙族拥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可以不惧恢弘的高山和无人的荒野,飞跃整个大陆。而身为所有种族中最为弱小的人类,凭借着自己对自然的领悟也创造出了魔法阵,只需要消耗一点儿魔法结晶,也能一息间瞬移千里。
显然没进过城的帕姬并不懂这个。
于是,等小队来到城里,排队来到这座巨大的魔法阵前之时。队伍里的帕姬两眼放光,要不是有防护在,几乎要贴在魔法阵上。
非常满意帕姬的反应,看守不无骄傲地介绍起了自己照看的这座魔法阵来。
“这可是维维安冕下留下来的魔法传送阵。跨越的距离足够覆盖整个维尔加纳王国。”
早就熟知大法师维维安事迹的佣兵团们并没有给出太大反应,只有小帕姬非常捧场。
“好酷!”她低声尖叫着,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惊喜的呼噜声。
很符合维维安认知里一条小龙兴奋的表现。
他开始思考起要不要在给她的魔法石上再镶嵌一个传送魔法。
“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旁的法师冷哼了声。
风仿佛停住了一瞬,帕姬转过身来,猩红的眼眸里隐约露出竖瞳。
法师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你、你看什么?”
维维安下意识捏了一个法诀。
无论何时何地,挑衅一条龙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哪怕是最伟大的法师维维安在自己的旅途中都不曾主动招惹过龙族。
龙族好战,平日里做事不按规章,全凭自己的喜好。更何况他们的寿命漫长,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挑衅龙族之后,就算能够应对战斗,未来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一条龙无休止的骚扰。
维维安自然不会相信这个法师能打得过一条龙。极大概率,这个法师会死。
给他一个教训也好,至于帕姬……维维安从袖袍里伸出手,悄悄捏了一个传送阵。
帕姬的原型很难隐藏,最好的方法,就是趁乱把她传送出去。
大不了以后要玩,再换个身份出来玩就是。
某位法师显然忘记了自己一向秉持的公平正义,拉偏架偏到了骨子里。
帕姬远没有像自己预想中的那样展开龙鳞,她呲了呲牙,又转了回去,不理他。
这是不符合龙族本性的反应。却让维维安放下心来,他捏散了指尖的传送阵,将手落在了帕姬脑袋上,揉了揉。
她还是一条很年轻的小龙,就连角都收不好,悄悄在发丝间顶起了一个小小的包。每次抚摸她脑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和细腻的纹路。
“敢挑衅帕姬,不要命了。”周围人显然是见惯了这座种场面,远远地淡定围观着,他们窃窃私语着,语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明明昨天还用敌对的态度望着他,今天的切斯特却表现出了仿佛与自己相识多年的架势,
他一只手搂住维维安肩膀,另一只手夸张地比划着:“两米厚的防护罩呢,直接按在上面打,把罩子都打穿了。过了之后,那人躺了半个月伤才好全,每当他想到这件事,屁股还隐隐作痛。”
“你怎么这么清楚?”维维安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只小龙张牙舞爪的样子,微微勾起眼睛。
“因为被打的就是他啊。”女骑士不轻不重地踢了切斯特一脚,暗中示意他观察帕姬的脸色。
在发现帕姬愤怒瞪着的对象居然是自己之后,身体的本能解救了切斯特,他迅速收回了手,摆出了投降的姿态。
带给自己的那阵威压消失了。帕姬转过头,继续兴冲冲地研究起传送阵的纹路来。
很显然维维安被触碰这件事,在帕姬眼里,比帕姬自己被挑衅要严重得多。
“‘公主’这个名号还真是名不虚传。”目睹一切的女骑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维维安一点。
难得被当成了易碎的私有物,维维安有些哭笑不得。
切斯特不甘心地缩在了女骑士身后。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看守的催促之下,传送很快开始。层层光晕从魔法阵里蔓延来开,幻化出一道道波澜壮阔的幻影,外界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等到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之后,他们已经跨越了半座城池。
相比于普格卡湖,这里的景色要荒凉很多,长年缺乏降雨以及连日的光照,土壤大多沙化了,就连岩石的表层都覆盖着大量黄沙。干枯的树干上,隐约传来渡鸦噪杂的鸣叫,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荒僻的美。
然而帕姬却来不及兴奋。
她闻到了浓浓的,悲伤的气息。
从刚踏入这片土地开始。
5. 争吵 带着甜味的克罗斯塔酒她很喜欢,……
维尔加纳王国西面的风沙,实在是太冷了。
女骑士披上了厚厚的披风,战士们也都换上了御寒的皮革。
这点寒冷对一条喷火龙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入乡随俗,帕姬并没有拒绝女骑士送给她的衣物,并且把它们通通堆在了维维安的身上。
在她眼里,人类永远是所有种族中最为脆弱的一族,而人类中的公主则是所有人类之中最为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