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元媛还想先观察一阵,中午尝尝餐厅的菜,然后等客人都走了,再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现在看来没必要了,因为根本没客人。
……
这家餐厅一共有九个服务员,领班去开会了,外面还剩八个,按现在的客流量,元媛感觉自己只留一个服务员都够了。
坐在店长办公室,元媛把餐厅的小领导们都看了一遍。
除了厨师长是个三十多奔四十的中年人,剩下的员工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年纪最大的就是副店长,二十八,经理刚毕业两年,跟自己一样二十四,领班则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真实年龄多少元媛不清楚,但她看起来还没大学生老成。
元媛有点头疼。
大家都是年轻人,好处就是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高、处事不死板、学习能力也强,坏处则是大家都年轻,对工作没有归属感,说不定哪天就辞职不干了。
元媛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就发现所有人对她的到来都没有什么兴趣,唯一有点反应的就是副店长,听说元媛来之前,她是这里的店长,但因为干了好几个月还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元媛一来,就把她降级了,她应该挺不服气的。
这些问题都可以以后再解决,令元媛比较放心的是,这里没人知道她是集团董事长的孙女,出了二代圈,元媛本人就没有任何名气了。元家的产业叫做品宴集团,人们都知道品宴集团,却很少有人知道品宴集团的董事长叫元振军,即使知道了,他们也难以把元媛和董事长联系到一起去。
毕竟这可是个即将倒闭的餐厅,上到副店长、下到服务员,每一个都是混日子、就等着倒闭以后拿工资走人呢。
中午,元媛吃到了据说是餐厅里卖的最火的招牌菜,看着厨师期待的眼神,她一时犹豫,就没把真不怎么样五个字说出去。
十二点多,餐厅里总算有了些人气,有人的时候元媛就在外面看一看,没人的时候她就回办公室看过去的账本,在自家坐着的时候,元媛还没意识到差距,等她出去考察整个世纪城,她才发现,她们家真的是这个商场里最门可罗雀的餐厅了。
没有之一。
更心塞的是,起风了斜对面就是一家馥郁记,从元媛来了,那家的顾客就没断过,总有顾客站在亮堂的橱窗前选面包,那些顾客从馥郁记出来,经过起风了的时候还要嫌弃的看一眼,撇撇嘴,然后才跟小伙伴一起离开商场。
元媛:“……”
同样都是卖吃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一整天,元媛没有做任何事情,除了观察、还是观察,下班的时候,她和副店长一起算了算今天的流水,发现才赚了五千多,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这家店就彻底黄了。
副店长报出流水以后,一个劲的看着元媛,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不是行吗?不是新店长吗?那你上啊,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元媛看懂了她的眼神,微微一笑,“我先走了,你记得告诉大家,明天早点到,咱们提前开个早会,九点,不要迟到。”
副店长还想说话,元媛却已经离开了,望着元媛的背影,副店长啐了一声,然后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晚上十点,元媛才到家,到家第一件事,她先把厚厚的外套脱下去,又把长袖毛衣的袖子挽上去,露出里面的纱布,然后,她才颓废的走到沙发边,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就坐在一边等她回家的傅凌川:“……”
“很累吗?”
过了一会儿,元媛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还行。”
身体不累,心累。
员工不上心、菜品不好吃、装修不给力、品牌臭大街。
这么艰难的背景下,她居然要把这个餐厅起死回生,半年赚到一千万,还是净利润!
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这种条件。
现在看来,她已经没法中规中矩一步一步来了,只好不走寻常路了。
傅凌川看元媛一直把脸埋在沙发里,担心她呼吸不过来,刚想过去提醒她一句,就见躺尸的元媛猛地坐起来,动作之迅速、神情之凌厉,差点让傅凌川以为她要杀自己灭口。
傅凌川僵在原地,不敢动,只见元媛坚定的望向前方,两秒之后,她突然起身,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楼上跑去。
傅凌川:“……”
也不知道元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跑的太快,连自己的包和大衣都忘了拿,傅凌川跟个贤惠小媳妇一样,先把元媛扔掉的大衣叠好拿起来,然后又拿起她的包。
他想把这些东西给元媛送上去,可是刚站起来,他就从皮包拉链的半开缝隙里瞥到了一抹白色,以及两个隐藏在阴影中的宋体大字。
——离婚。
第18章 你老婆
傅凌川停在原地,没有再动,他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字,耳边传来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元媛跑上去半截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落在下面了,等她再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傅凌川背对着她,微低着头,视线似乎就落在她的包上。
元媛纳闷了一会儿,然后瞪大眼睛。
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昨天拿到协议书以后,就塞进了包里,昨晚回来只想着查起风了餐厅的资料,就没再把包打开过,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她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过那份协议书,也没拿出去过。
元媛总说自己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傅凌川说这件事,这么一看,今天应该就是最合适的时机了。
停顿了片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傅凌川能感觉到有人正在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站在傅凌川身后,元媛清澈的声音打破了空旷的沉默,“既然你看到了,那咱们就谈一谈?”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元媛都以为傅凌川其实没听到她的话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一下,他把叠好的大衣重新放到沙发上,然后当着元媛的面,打开了她的包,将里面的协议书拿出来,展平之后,这份协议书看着更加正规了,傅凌川垂着眼睛,不去看元媛,“你要跟我离婚?”
元媛张了张口,她突然觉得两人都站着,不适合心平气和的谈事情,于是,她软和了声音,“先坐下,坐下再说。”
坐下以后,两人的视线就持平了,作为先提离婚的一方,元媛觉得自己应该放低姿态,摆出一个谦虚公正的态度。
“没错,我想离婚,刚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你看,咱们两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结婚也是为了利益,三年前,你在你家集团里没有支持率,所以才需要和我结婚站稳脚跟,现在都过去三年了,已经没人敢再质疑你了,那你说说,咱俩的婚姻,是不是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傅凌川仍然垂着头,捏着协议书的手指隐隐有些泛白。
刚醒过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原来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想着怎么离开自己了。
“别用我当挡箭牌。”
这句话有点冲,傅凌川刚说出来,元媛就愣了愣,因为除了刚醒来时傅凌川对自己发过火,后来的半个月时间,他就再也没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了。
傅凌川撩起眼皮,眼神没什么温度,“假意站在我的立场上,劝我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是你的谈判对象,别用这一招对付我。”
元媛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确实下意识的就用了这一招,目的是撇清自己,同时更好的劝服对方,这是元媛的老毛病了,她总是本能般的衡量别人,然后想尽办法让自己占据主导地位。
顿了顿,元媛决定道歉,“对不起,这是我的问题,以后我会改正。总之,我这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想别的事情,什么男人、什么好友,我都不想再去想了,现在我就一个目标,就是完成爷爷给的任务,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当初会跟你结婚,一是那时候我有喜欢的人,可他不喜欢我,所以我觉得,嫁谁都一样,二是我想借着跟你结婚的机会,远离我那个乱糟糟的家庭。可现在三年过去,我已经没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发现,即使不跟你结婚,我也能远离家庭,那我为什么还要被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束缚住呢?”
元媛说的诚恳又有条理,连她自己都觉得说的太好了,可傅凌川听了,只送给她两个字,“撒谎。”
元媛:“……”
“这不是你心里想的理由。”
傅凌川冷冰冰的看着元媛,把她看的如芒在背,仿佛自己被一条报复心极强的毒蛇盯住,“给我说实话。”
“……我不喜欢你。”
迫于无形的压力,元媛脑子一空,想也不想,就把实话说了。
说完以后,两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相比于傅凌川只是微微愣住,元媛的表情就精彩多了,一会儿后悔、一会儿憋屈、一会儿懊恼,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傅凌川用气场镇住,细数一下的话,这好像是……第三次了。
抿唇半天,元媛决定破罐破摔,反正伤人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这就是实话,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也许你觉得结婚不一定必须互相喜欢,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行了,可我不这么想,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要是没有,那我宁愿一直单着。”
傅凌川望着元媛,冰冷的目光正在逐渐回暖。
最开始发现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愤怒、无助到了极点,可现在冷静了,慢慢的,他就能想到很多刚刚被他忽略掉的细节。
比如,假如元媛真的想把这份协议书给他,那就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的把协议书揉巴成这个德行塞进包里。
还有,对元媛来说,她刚醒来没多久,以往她从没醒过那么长的时间,傅凌川之前一直在怀疑主人格可能出了什么事,毕竟那天她还自杀了。以前元媛醒过来,什么都不敢做,哪怕想吃一碗蛋炒饭,都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让别人看到,可这一次,她坦然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如果说以前偷偷摸摸是为了不让主人格发现她的存在,那这一次,她已经不怕主人格发现了。
有两种可能,一是主人格已经发现了她,这点可能性太低,傅凌川认识主人格,知道主人格的性格,她肯定不会乖乖把身体控制权让出去,而元媛又一直那么维护主人格,两人争抢、打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二就是……主人格消失了,元媛变成了身体的新主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一醒来就忙着处理主人格留下的烂摊子,有毒闺蜜全部断交,虚伪家人全部扯掉他们的面具,她雷厉风行的割掉主人格存留下来的一个个毒瘤,抛弃主人格的所有人际关系。智商只要大于一只哈士奇,就能知道她这是要抛弃过往、走向新生活了,那么作为主人格遗留下来的联姻老公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也应该是被抛弃的一员。
当然,这些都是傅凌川自己的猜测,具体情况如何,他还要多观察观察,医生说过,人格分裂是一种很复杂的病症,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轻举妄动的话,很可能会引来不可估量的反向后果。
不管怎么样,不知者无罪,虽然元媛刚才说的话相当扎心,但孤独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傅总云淡风轻的一摆手,表示那都不叫事儿。
……
傅凌川沉默了好长时间,元媛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自己叽里呱啦说了那么多,对方一个屁都不放,她总感觉不太爽。
又等了几秒,元媛决定催催他,“我知道离婚不是件简单的事,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正好最近我会很忙,你……”
还没说完,傅凌川摇了摇头。
元媛顿住,皱起眉头,傅凌川平静的望着她,“对不起,我还不想离婚。”
意料之外的答案,元媛抿了抿唇,“为什么?”
即使直到现在相处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傅凌川也知道,跟元媛这种女人谈感情,百分之百会谈崩,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警惕心,让她放弃商量、直接上法院,想让她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讲道理、把她绕进去。
刚还义正言辞让元媛别拿招数对付他的傅凌川,转眼就用起了自己的招数。
果然不是一般的狗。
……
“你知道品宴集团这三年市值蒸发了多少吗?”
元媛心里有个大概数字,但她没说,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傅凌川。
“我知道你清楚,这些天你一直在看集团历年的大数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还想告诉你,假如咱们两个没有结婚,两家集团没有合作的话,品宴蒸发的市值就会再加一个零。”
和傅家不一样,元家一直都在走下坡路,两家都是老品牌,可傅凌川带着傅家找到了转型的道路,元家仍然止步不前。傅凌川说的话一点都不大,甚至很客观,要不是两家有姻亲关系,傅家把很多合作机会、新技术都给了元家,元家没落的速度肯定会成倍增长。
这个问题元媛也想过,但那时候她觉得,元家本身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没必要为了元家继续牺牲,现在听着傅凌川的口风,元媛好像隐隐约约明白傅凌川为什么要提这个了。
“这是我为品宴做的,我从没有要求过品宴给我同样价值的回报,因为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需要的都只是一个稳定的家庭形象,让集团里的董事们放心。你想想,假如我在才二十七岁的时候,才结婚三年的时候就离婚,这个消息公布出去,会对集团和我本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元媛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你想怎么办,我不可能永远都不离婚。”
这就是听进去的意思了,傅凌川放下心,语速稍微快了一些,“给我两年时间。”
元媛立刻瞪大眼睛,“两年?!”
傅凌川:“……那就一年。”
管他几年,反正这就是缓兵之计,只要能把元媛拖住就行,一年的时间,足够他观察清楚元媛身体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元媛还是很纠结,傅凌川说的确实有道理,可那是元家和他的协议,又不是自己欠下的人情债,干嘛要自己还。
心里的算盘又开始工作,元媛微微眯眼,“我帮你稳固地位和形象,那你能帮我什么?我说的是我,不是品宴。”
听到这个问题,傅凌川挑了挑眉,“等你完成这个半年的任务,顺利回到品宴,作为回报,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帮你成为品宴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