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依靠在床头,揽住温娇,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柔软的手,指节轻轻摩挲。
“往后,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人个女人。”江云翊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个世间少有男子愿意去做到的事,“妾室、通房,你都不必想,家中长辈那里我会去说。总而言之,没人会烦着你,你喜酿酒也好,做生意也罢,只管由着性子去。”
温娇听得嘴角微翘:“这么好?你就不怕长辈斥责你,好友说你惧内?”
江云翊转头看着她,无视她揶揄调侃的模样,认真道:“谁爱说由着他说去,我就是惧内,又如何?”
温娇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云翊也跟着笑了笑:“但只有一点,你答应我。”
“什么?”温娇扯着他的头发把玩,“你说出来,我考虑考虑。”
江云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许再提和离。”
“你倒很会倒打一耙,”温娇推开他,“这事儿是我提的吗?”
江云翊重新将人抱住,吻她额头:“是,全然是我的不对,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温娇沉默下来,半晌,小声道:“醋坛子。”
江云翊一笑,将她拥得更紧些。
这下也了无睡意了,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江云翊提起京中来信,父亲说家中一切安好,老太太因他之事虽然大病了一场,但如今已好了不少。
大嫂呢,有身孕了,是全家如今最大的喜事。
如今朝局稳定,两位妹妹的婚事也都定了下来,老太太亲自掌的眼,俱都是上好的亲事。
四妹妹江曼柔到底还是嫁给了陆行安做续弦,当了堂堂正正的晋国公夫人。
陆行安此前是如何也瞧不上她娇纵的性子,也不知这些时日发生了什么,竟松了口。
五妹妹江风荷嫁给了一个清贵人家,翰林学士刘大人之子,听闻今科有望中状元。
这段日子,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
温娇听完他说的话,赞叹两位妹妹婚事都选得不错,又思及大嫂有孕,该备着礼物给她贺喜才是。
末了,她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道:“不知何时,我们才有自己的孩子……”
她有些羡慕,毕竟上一世,她就未有机会尝试为人母的感觉。本来重活一世,她也并不是很执着这件事,但也许是找到了一个想到白首偕老之人,如今倒是分外的想生出一个拥有他们两人模样的孩子,应该很是可爱吧。
她正出神,那边江云翊却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尖,低声道:“晚些时候吧,我还不想多出一个小东西打扰我们。你与其想这个,不如多抽空关爱一下你的夫君。”
他的吻渐渐往下,温娇脸红了红,小声骂他:“你是醋精转世吗?”
江云翊一晒,吻住她,含糊的低声应:“嗯,我是,夫人海涵了。”
锦帐垂落,关住春色无边。
*
在荆州又住了两三日,夫妇二人便告别温父与林氏,出发回京了。
倒不是温娇不想多住些时日,实在是,想着京中老太太与婆母,应该都是日夜思念着江云翊。
纵然报过平安了,但始终没有亲眼见到,又哪里能彻彻底底的安心呢?
江云翊怕她劳累,倒没有一直赶路,停停歇歇的走,到了盛京,已在路上耽搁了小半月。
入府,江云翊带她去拜见老太太、父亲、母亲,老太太和长平郡主见了他,无不涕泪横流,一直关心他身上伤势。
长平郡主甚至请了太医入府,只为了再为他诊治一番,怕落下病根。
老太太握着温娇的手,目光含泪闪烁:“此番多亏了你,否则翊儿还不知会如何……”
温娇笑着安抚:“夫君吉人天相,便是无我,也定能平安而归。”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知她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孩子,便是这样了,也不邀功。
那头,太医诊治完,出来告知老太太,说世子已无大恙,只是眼睛刚好,不宜太过操劳,少看些费眼睛的书比较好。
江云翊笑道:“我便说无碍,这下安心了吧?”
老太太嗔他一眼:“好了,舟车劳顿,你们也先去歇歇吧。”
江云翊应了是,带着温娇行礼后往外走。
刚出了院子,却见长平郡主追了上来,看了一眼温娇,道:“你随我去我院子一趟。”
江云翊看向母亲,欲跟上:“我也……”
魏长平没好气地转头:“放心,欺负不了她!”
温娇抽回江云翊牵着她的手,笑着向他轻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跟上。
*
进了门,魏长平坐下,丫鬟们鱼贯而入,忙活起来。倒茶的倒茶,端水盆的端水盆,拧热毛巾的拧热毛巾,乱中有序。
温娇站在魏长平面前,等着她训示。
魏长平接过热毛巾擦了下手,暼她一眼,道:“坐罢。”
温娇有些吃惊,面上却未显现。
她说了一声多谢母亲,就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椅子还未坐热,大丫鬟托了掌家的对牌,还有一叠账册过来,放到了温娇身边的矮桌上。
魏长平抿了一口茶:“接着吧,往后府中中馈你便接手管着。”
这下温娇当真吃了一惊,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母亲……”
“你不愿接?”见温娇不说话,魏长平与她对视一眼,有些别扭地扭开脸,“迟早你要学会掌家,我也没那个心思非要揽在手里不放,好了,我乏了,你去罢。”
温娇行礼,春箩接下,两人退下出去。
院中丫鬟都格外殷勤,与从前的态度大相径庭。
出去走了一段路,春箩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兴奋道:“郡主娘娘这是认可少夫人了?”
阳光温柔的倾泻而下,花香扑鼻。
温娇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也许并非是认可,只不过是感念她救回江云翊一命罢了。
但她态度的转变,已足以叫人欣慰不已了。
她闭了闭眼,感受阳光的温暖,嘴角轻翘着:“春箩,我想喝酒了……”
*
边关收复,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宫中设宴,京中所有达官贵人都邀请在列。
江云翊、温娇夫妇自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整场宫宴下来,过来攀谈敬酒者,不计其数。
皇帝的赏赐更是源源不断。
金银珠宝自不必提,江云翊正式封了将军之衔,从前老皇帝在位时,倒不是没有提过,只是当时朝局不稳,太后与皇帝两方势力角逐,江家不愿功高震主,有意推拒了。
如今却不一样,江云翊先有从龙之功,而今边关一役,又是靠他才扭转了局面。
他不得不受。
这是嘉奖,亦是新帝在向众人表示,他对江家信任有加。
至此,江家自然算得上真正的贵不可言了。
酒醉人散,宫宴也是如此。
温娇是女眷,自然没有多少人会刻意灌她酒,酒杯不过碰碰嘴皮,意思意思也就过了。
江云翊就不一样了,喝得已然微醺。
宫人好不容易将他架上马车,温娇在外一一别过热情相送的各位大人,登上马车,驶离皇宫。
马车轱辘轱辘响,进入正街大巷之时,才有了喧嚣的人声。
温娇掀帘看了一眼。
今天天子燃放孔明灯,与民同乐,宵禁暂解。
因此,到了这个时候,街上还是热闹非凡。
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热闹的夜晚,温娇也被外头的快乐气息所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突然,肩头一重,男人温热的呼吸交错在耳畔。
他低声问:“想出去走走吗?”
温娇微微侧头看他:“你酒醒了?”
“无碍,”江云翊眼睛明亮,微带笑意,“出去吹吹风,反倒舒畅些。”
不等温娇说话,他便扬声唤人停车,牵着温娇的手一跃下了马车。
街上百姓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有不少人面上带着各式面具,笑语声不断。
温娇也拉着江云翊也去小摊上挑了两张面具。
她的是只小狐狸,而江云翊的则是一只青面獠牙,看不出是什么原型的怪物。
分明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戴着这样的面具倒显得威严凶狠,路上小儿见到,都忍不住“哇”地哭出声。
温娇笑得肩头乱颤,乐不可支。
江云翊作势要跟她换,温娇还想看他多一些窘迫无奈的样子,自然不肯。
她转身跑了两步,不小心撞到一人。
她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跑得急,没注意到,你没事吧?”
那人本欲扶她的手一顿,摇了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又重新埋入人群之中。
温娇喊了他两声,那人置若罔闻,步伐反而越来越快了。
温娇微怔,瞧着他的背影倒颇有些熟悉。
江云翊这时已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见她人群中张望,便问她在看什么。
温娇蹙了蹙眉:“我好像见到表舅舅了……”
江云翊看了她看的方向一眼,牵过她的手,笑:“他不是四处游历吗?前阵子还出了本诗集,可见日子过得潇洒,人有相似,你莫多想了。”
温娇点头:“说得也是。”
人群中,方才那男子重新现身,慢慢取下面具,看着两人亲密相依,并肩前行的背影,释然一笑,口中低吟道:“风月有情时,总是相思处。”
他摇了摇头,转身,没入人群,再无踪迹。
*
哪怕喝了酒,但今夜兴致高昂,两人最后爬到了盛京一处最高的楼顶。
银月如勾,夜风习习。
温娇托腮坐着,嘴角始终挂着怎么也消不去的微笑,心情愉悦,有淡淡的甜意在心中荡漾。
兀的,眼前出现一个晃荡的酒坛。
江云翊手指勾着酒坛,笑道:“夫人,可愿共饮?”
熟悉的桃花酿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温娇一下惊喜的坐直了,“你何时去买的?”
江云翊略挑了下眉:“我见你酒楼的生意越做越大,这桃花酿固然难买,但你夫君我有得是法子。”
温娇忍不住笑:“以后不用买,我亲自酿给你喝。昨日,我还在院中树下埋了一坛。”
“好,那我便等着喝了。”江云翊拆开酒坛,递给温娇。
温娇也不客气了,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江云翊侧头看她,久久看着,目光温柔,唇边含笑。温娇递给他酒,笑问:“你不喝吗?”
声音娇软,如蜜般甜。
他的心如被挠了一下般,又痒又酥。
“喝呀。”他轻声答,突然凑近,低头,吻住她嫣红柔软的唇瓣。
酒香蔓延,空气都泛滥着让人沉睡的微醺感。
他冷峻的面容近在眼前,却又有无限宠溺与柔情,温娇唇边笑意不减,慢慢闭上眼,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缠绵。
“夫君……”
她低唤。
从今以后,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夫妻二字就是这样亲密相依,牢不可分。
孤单寂寞的人世间,有人执手共度红尘,也许便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了吧。
她伸手,摸到脖颈上挂着的玉扳指,触手微凉,暖意却直达心间。
盛京中,不知何人燃放烟花。
光影明灭,双人成影。
风吹树动,酒香仿佛更浓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