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界修士皆为翼族,总得来说,就是一群长了翅膀的鸟妖。
两百年前,凌云界的灵脉若木不知何故开始枯萎,身居高位的大能们不得不四处奔波,寻找下一个适合翼族居住的地方,灵气稀薄的九州界本不是翼族首选,可如今的凌云界连一丝灵气都无,别说支撑高阶修士修炼,新降生的孩子连人形都化不出,长期以往,凌云界翼族定将绝种。
这种情况下的翼族修士就是饿红了眼的狼群,唯有掠夺,才能延续火种。
九州界修士所要面临的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峻。
宋芷昔本还想继续问,那人却倏地瞪大了眼睛,竟七窍流血而亡。
很明显,他是为了保住秘密而选择自尽。
宋芷昔掌心又多出一枚真言丹,目光落在其他俘虏身上。
即便没有真言丹,也可以用搜魂术来逼供,可到底还是太浪费时间了,宋芷昔目光在那群战俘身上穿梭,企图找出下一个值得她用真言丹之人。
只可惜,除刚才那人以外都是些金丹期的小卒。
宋芷昔想了想,还是决定收起这枚真言丹,侧身对一旁的小弟道:“该你上了。”
令宋芷昔没想到的是,她话音还未落下,剩下的战俘也都纷纷自断经脉。
不过短短一瞬间,地牢中就只剩一地冰凉的尸体。
宋芷昔仰头吁出一口浊气:“都烧了吧。”
接下来几日接连不断传来被袭的消息。
青州有冷家驻守倒是不怕。
不过说来也怪,身为周家人的周弃钰非但不去守着冀州,还天天待在青州瞎晃荡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话一说回来,也不是每个州都像青州这般固若金汤,譬如雍州与梁州这两个一早便被舍弃的破落地,短短三日就已失守。
于宋芷昔而言,不幸中的万幸是背靠周家的洛家人早早撤离去了冀州。
即便如此,宋芷昔仍第一时间联系了洛葵。
洛葵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元气满满,宋芷昔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雍梁二地如今已成翼族根据地。
占领雍梁二地后,翼族又有了新动作。
不足两日,便有一支新编的军队朝青州攻来。
翼族攻来的那日恰逢阴雨天,宋芷昔正与几名九州界大将站在城楼上眺望。
失去阳光的照耀,整个世界都被笼上一片朦胧的灰调,豆大的雨珠砸落在他们的盔甲上,“啪叽”一声炸裂,散落成花,冰冰凉一片落入人心间。
远方天际传来阵阵扇翅声,金色战甲犹如刺眼的朝阳般撕裂雨幕。
领头大将是个合体后期的翼族男修,六名分神期副将紧随其后,出窍期修士更有二十余人,元婴修士多到一时半会都数不清。
反观宋芷昔这边,仅一合体中期修士冷长书,分神修士倒是也有六人,出窍期修士加上去年刚晋级的冷霜霜也只十六人,元婴修士起码少了五分之一。
宋芷昔的心情从未这般沉重。
这十年间布下的陷阱早已在上一波来袭时用尽,如今只能靠实力去与翼族硬碰硬。
这场恶战一触即发。
冷长书拔剑指向立于远处的翼族大将。
几乎每个九州界修士都早早寻到了自己的目标。
宋芷昔也瞄准了她此番的对手——一名元婴中期翼族男修。
整齐划一的兵刃声在这一刻响起。
宋芷昔先发制人,一剑斩断那人裸.露在盔甲外的羽翼。
顷刻间,血流如注,灰暗天空绽出一蓬妖冶的血之花。
这抹红就是引.爆整个战场的导.火.索,不过几个呼吸间,又有人死去。
血腥味被风一吹,像晕入水中的墨汁般铺展开。
宋芷昔不断挥舞手中剑,早已杀红眼。
生命在这一刻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接连不断有人死去。
不到两个时辰的厮杀,坑坑洼洼的地面就已铺满尸骸。
或是躺,或是仰,又或是零零碎碎散落一地,死后的尸体又哪分你和我,就这么一层叠一层滋养了大地。
宋芷昔战绩不俗,一连斩杀二十余名元婴。
看似不禁用的谢准更胜一筹,手握无名剑的他甚至能与出窍期修士一较高低。
更别提战力惊人的巫启,只他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他手中绷带随风飘扬,蛊虫如过境蝗虫般收割着翼族修士的生命。
这一战竟比想象中打得轻松。
又过不到一个时辰,元婴期及以下者便已决出胜负,毫无悬念的九州界修士胜。
出窍期修士的战场有了巫启与谢准二人的加入,也算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出状况的反倒是看似最稳的分神期战场。
九州界早早折损一员分神期修士,以五敌六着实吃力。
可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是由高阶修士来决定。
眼见出窍期这边已有要胜的迹象,周弃钰毅然加入分神期战场。
相识这么多年,宋芷昔还是第一次见周弃钰亲自动手杀敌。
他既敢加入分神期战场,自有他的道理。
周弃钰此人别的不说,法宝是真心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就已经化身哆啦A梦,掏出四五样寻常人闻所未闻的法宝。
一旁屏息观战的宋芷昔发自内心感慨,灵石多就是好。
比起血肉横飞的元婴战场,大佬们的战斗可谓是酷炫吊炸天,或是一剑削平一座山,或是一掌劈出个“东非大裂谷”,移山填海皆在一念间。
宋芷昔等菜鸟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远远注视着,以免成了那只被殃及的池鱼。
轰炸声不绝于耳,尘烟扬起又落下。
宋芷昔丝毫不觉自己是在围观大佬打群架,反倒是像在看拆迁队疯狂作业。
又过近半炷香的时间,周弃钰那边已现颓势,正与那分神期大佬僵持之际,他目光却落在了五百米开外的宋芷昔身上。
宋芷昔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果不其然,下一刻立马就听到周弃钰在喊:“宋芷昔,过来!”
宋芷昔一哆嗦,连退数步:“别!我打不过!老大你好自为之吧!”
离得太远,看不清周弃钰此时的表情,他的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耳中。
“撩阴腿你会吗!”
原本嘈杂一片的战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静了下来,静到连血喷涌而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就像是一场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的电影。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毋庸置疑,这货必然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深知这货秉性的宋芷昔当即答道:“当然会!”
以他们二人的默契,宋芷昔自然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单手托腮,瞧着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不过他不是鸟人么,鸟有那玩意儿嘛?”
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还有意用灵力扩大了音量,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这话,与周弃钰对峙的翼族分神期大能险些岔气,他涨红着脸破口大骂:“滚!滚!滚!你说谁没有!”
末了,还不忘扯着嗓子吐槽一番,全然忘了这是战场而非菜市场:“还有!这种事能不能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
“好的,我知道了。”宋芷昔一个瞬移来到那人身边,甜甜一笑:“谢谢提醒啊~”
最后一个字尚在舌尖打着转,已抬腿踹中他两腿之间。
“啊~~~~”
哀嚎声响彻云霄,周弃钰便趁这时一扇封喉。
绚丽的血花盛开又落下。
周弃钰侧身瞥宋芷昔一眼,也不知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倒是宋芷昔仰头朝他甜甜一笑:“合作愉快。”
他紧抿着的唇亦随之上扬:“愉快。”
可别看宋芷昔现在一派从容淡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了,可她心中有个明确的答案。
她想和周弃钰回到从前,不愿再与他这般继续闹别扭。
宋芷昔盯着周弃钰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旋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关心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周弃钰便身子一歪,直直砸落在宋芷昔身上。
宋芷昔手忙脚乱地接住周弃钰,顿时拔高音调:“老大你没事吧?”
周弃钰缓缓摇头,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谁都没想到,这场闹剧般的小插曲竟会中断一场战争。
翼族那方小卒几近全军覆没,九州界这边也已折损一员分神期大能,一时间都不知该判谁输谁赢。
出乎意料的是,翼族竟在这时候放弃与九州界修士死磕,选择暂退兵。
如此一来,倒算是九州界胜了。
首战告捷。
除周弃钰外,宋芷昔的老熟人冷霜霜也伤得不轻,她整条左腿都快断成了三截,所幸有巫启这个靠谱的医者在,静静养个四五日便能痊愈。
倒是周弃钰,一回到营地便昏迷不醒。
冷霜霜的住所就在周弃钰对面,她正杵着拐杖,闷闷不乐地趴在窗台上吐槽宋芷昔:“老娘也受伤了,没见你干活这么勤快。”
宋芷昔端着一盆水,头也不回地朝周弃钰房中走:“你不是有谢准么?更何况这是青州你们冷家的地盘,他在青州可就只认识我一个。”
宋芷昔这话说得可没一点说服力,即便她不照顾,也有的是婢子来做这些事。
他们如今所住这些房间是用木板临时搭建出的营地,隔音效果着实称不行,偏生周弃钰这人耳力又极好。
他其实早就醒了,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一直躺着装昏迷。
听到屋外距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周弃钰不假思索地闭上了眼睛。
可闭上后,他又莫名懊悔,总觉自己瞧着像个傻子似的。
连同上回抢宋芷昔蛋糕之事也一并被他想起,他脸上没由来一阵燥热,愈发觉得自己幼稚得无可救药。
他也不知自己近些日子究竟怎么了,鬼迷心窍般的做着一件又一件蠢事。
周弃钰兀自躺在那里纠结,宋芷昔已拧干毛巾,轻轻在他脸上擦拭着。
也就这种时候,宋芷昔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脸看。
他虽不是宋芷昔喜欢的那款,却不可否认,他是真生得很好看。
不似李南泠的冷峻,沧渊的妖冶,若无华服来装点,其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他的相貌类型。
他大概是传说中的浓颜系帅哥,先声夺人的五官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摁着你的头,让你不得不去承认他是真的很好看。
这般具有侵略性的相貌的确很难让人对他生出亲切感。
宋芷昔手中动作越来越缓越来越慢。
闭着眼睛装昏迷的周弃钰只觉猫爪挠心般的难受。
她此刻定然贴得很近罢?
否则,又岂会连她的鼻息都清晰到可以捕捉。
她的呼吸是那样轻,就像一根羽毛在轻轻地扫,从眼角到眉梢,从鼻尖到唇畔,每一下都像是扫在心尖上。
可一想到宋芷昔正这么近地贴在自己身侧,周弃钰又忍不住犯嘀咕,不过是擦个脸罢了,至于贴这么近?
宋芷昔手中动作停在了这一刻。
也不知她此时究竟在想什么,替周弃钰擦完脸后,竟胆大包天地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边捏还边小声嘟囔着:“这张脸皮也没想象中那么厚嘛。”
周弃钰暗自磨了磨后牙槽,竭力放松面部神经,以免在这时露馅。
可周弃钰何许人也?
睚眦必较的九州第一铁公鸡,他没说话,并不代表他就没掏出小本本记上这一账。
宋芷昔像捏上瘾了似的,左右手同时开弓,一连捏了十来下才觉得自己这样好没意思。
她摇了摇头,又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周弃钰才再次睁开眼睛,他揉了揉快被宋芷昔掐红的脸喃喃自语:“你竟不知九州第一铁公鸡有仇必报?”
宋芷昔从周弃钰房中走出时,冷霜霜仍杵着拐杖趴在窗台上哼哼唧唧。
反反复复翻来覆去不停地控诉着同一件事。
宋芷昔倒掉盆中水,干巴巴地解释着:“他人不错,至少对我来说是个好人,我总不能就这么将他丢床上不管吧?”
此言一出,不论趴在窗上的冷霜霜还是躺在屋里的周弃钰都惊呆了。
周弃钰默默在心中思付:这小姑娘怕不是对“好人”二字有什么误解。
冷霜霜则直接开启咆哮模式:“疯了吧你!!!”
耳膜都快被震破的宋芷昔一脸不解:“你激动什么呀?难不成和他很熟?”
“岂止是熟!”冷霜霜咬牙切齿:“还差点联姻成了夫妻呢,只不过,我不想嫁,他也不想娶。”
宋芷昔是真没想到冷霜霜与周弃钰之间竟还有这么一段,沉默半晌,方才接话:“这不是挺好的么?”
“好个屁!”冷霜霜徒然拔高几个音调:“你猜他后来怎么着了?他居然有脸以此为理由向我们冷家讹了三千万上品灵石做索赔,说我毁他清誉!我!我!我……”说到激动处,冷霜霜恨不得跳过去将不省人事的周弃钰给胖揍一顿。
被人这么敲诈,暴脾气冷霜霜自然气不过,跑过去和周弃钰打了一架,结果打输不说,还被他趁机又讹了一笔。
简直人生阴影。
倒是宋芷昔熟悉的作风,她听罢不由得点评道:“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九州第一铁公鸡果然名不虚传。”
不带任何主观意识的陈述句,丝毫没有要替冷霜霜出口恶气的意识。
宋芷昔说完又进了周弃钰房间,冷霜霜简直恨得牙痒痒。
始终保持沉默的谢准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冷霜霜着实看不过眼,反手就赏给谢准一颗爆栗:“你倒是也跟着骂两句呀!”
谢准这才拉回不知飘去哪儿的思绪,他被冷霜霜打惯了,这等力度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更何况,他此刻心中有事,就更顾不得这么多了。
踌躇半天,谢准还是贴在冷霜霜耳畔道了句:“我在想,阿昔是不是对周鑫鑫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