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没想到程时谦态度这么诚恳，连续四五天都来他家门口堵人，在梁成早上出门的时候，两人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陈伯把车后门打了开来，恭敬地对梁成说道：“梁先生，我们家大少爷想请您吃个饭。”
伸手不打笑脸人，思考了几秒后梁成还是选择上了车，他礼貌地跟后座的程时谦点头问好，“我急着去火车站，就麻烦你们载我一乘了。早饭就不必了，程少爷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我最欣赏梁先生这样的爽快人，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现在国难财可不好发，青霉素是多销薄利的买卖。我拿泯阳一座别墅的地契和五千大洋来跟你交换青霉素的售卖权，这买卖你做不做？”
普通人一辈子也可能赚不来五千大洋，更别说还附加一座别墅。程衍看了一眼梁成所住的平民窟，觉得他不可能拒绝这个天大的馅饼。
可梁成却只是轻笑了一声，一路上再也没说话。下车的时候，他拿起行李临走时给了答复：“程少爷，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
*
梁成坐着火车抵达华南时，是程衍过来接他的。他看了一眼程衍的腿，面露喜意：“洛清小姐居然让您过来接人，看来您的腿已经全康复了。”
之前程衍的腿一直在康复期，洛清把所有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专心致志做康复训练。程衍每天在医院和家两点一线徘徊，鲜少有外出的时候。可能是腿被治好了的缘故，现在他身上的沉郁气息都减少了很多，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朝气。
程衍伸手拿过梁成的行李箱，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我的腿好了以后，她就只用专心待在实验室做研究，外面的所有事情都将由我接手。”
想起上火车之前发生的事情，梁成脸上笑意微收，“昨天程时谦过来找了我，他想要购买我手上的青霉素售卖权。按照他的人脉和办事能力，我想华南大学生化实验室的事情可能满不了多久了。”
虽然国家派了专门的人保护洛清和薛柏万的人生安全，但是只要回想起程时谦阴狠歹毒的那些手段，程衍还是觉得放不下心。
程时谦不近女色，独独洛清是一个例外。他悉心栽培洛清，对她的生活起居也悉心照料。程衍十分清楚程时谦对她的感情根本没那么简单，这样的人留着终究是一个威胁。
“我会另外派一批人保护洛清，程时谦这件事先别让她知道，她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回到家门口，远远就闻到了一阵香味。大厅里洛清正好把新鲜出炉的饭菜端上了桌，她身上系着一件米白色的围裙，黑发松软地扎在一边，看起来很是居家随意。
洛清见到梁成时，热情地招呼他留下：“既然来了就吃完饭再走吧，新的那一批货就在房间里面，这样也省得你去华南大学再跑一趟。”
梁成摸着饿得咕噜叫的肚子，立刻搬张凳子坐了下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桌子上五菜一汤，盘子里的酸辣鸡丁泛着鲜艳的色泽，汤也是普通的玉米排骨汤，每一道菜都是家常菜，但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
梁成连着吃了两碗饭，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洛清小姐做的菜真是一绝，我每次来华南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来你们这蹭一顿饭。”
洛清被他夸得心花怒放，连忙给他多盛了两勺饭：“喜欢吃你就多吃点，对了，我厨房里还温着一碗乌鸡汤呢！”她连忙跑进厨房，把一碗掺有晶莹蜜枣和各种补药的乌鸡汤端到了梁成前面。
就在碗放到桌子上的那一刻，梁成突然有种后背一凉的感觉，接着他听到了洛清的解释：“最近我给程衍做了好多汤，他都已经吃腻了，正好你从泯阳那边过来也辛苦了，这碗乌鸡汤就给你喝吧。”
梁成偷偷瞄了一眼程衍，成功接收到了那束深海冰一样刺骨的眼神，他的求生欲瞬间爆棚：“不用不用，这是你给专门给程衍少爷做的汤，我怎么能吃呢！”
“你别跟我客气，程衍昨天说他不想吃了。我熬了好久才熬成的汤，干放在那里也是浪费。”
盛情难却，梁成讪讪地把碗接了过来，等洛清转身回厨房的时候，他立马转头跟程衍说道：“程衍少爷，我最近有点上火，吃不了这么大补的东西，您看这汤……”
梁成看了一眼汤，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接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修长的手把碗端了过去。
程衍颇为大度地说道：“虽然我吃腻了这些东西，但她说了不能浪费粮食，这碗汤我还是勉强帮你解决吧。”
梁成：“……”我谢谢您T-T
兴春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知道二少爷不喜欢吃甜食，每次洛清小姐把汤端给他的时候，他却吃得一干二净。而且吃完还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跟洛清小姐说出真相。
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人帮他解决这些汤，他为什么还要吃？
第33章 古穿今女药师15-17 三章合一
华南大学里。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稳稳停在了生化实验楼的门前, 很多过往的学生都忍不住回头观望，这个时代能够用得上汽车的人很少，更别说这种外国进口的顶配汽车。
司机打开车的后门, 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服, 单调的颜色没有压过身上清隽的气质，他的那双眼睛如墨如琢, 里面似乎有千万种情绪，让人只一眼就忍不住沉沦。
一个女学生连忙出来迎接他，态度很是热情：“程先生请进, 我们实验室的代表就在里面。”
虽然梁成这条线断了, 但程时谦没有就此放弃, 没过几天他就顺藤摸瓜找到了线索，青霉素的产源地就在华南大学校内。
购买盘尼西林已经让他损失了一大笔资产，最有效的止损手段就是把这个产源地销毁, 这样短时间内青霉素和盘尼西林的价格都会回升一大截。
程时谦倒是很好奇这个研究出青霉素的人是谁，如果能够为他所用那就更好了。
当走进会议室看到坐在凳子上的程衍时，他嘴角的那抹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看样子你离开程家之后混得不错，居然直接成为华南大学的学生了。”
见程衍没说话, 他继续说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能研发出青霉素来，让我猜猜背后有谁在帮你, 应该是许洛请吧？”
“你觉得我会借刀杀人？看来你还是低估了我恨你的程度，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亲手送你下地狱。而且你这次来是想找我合作吧？客气的话我不多说，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合作，所以程大少爷请自便吧。”程衍语气云淡风轻，但他身上的戾气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程时谦温隽一笑：“你口气倒是挺大，那希望在有生之年里, 你能实现扳倒我的梦想。”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候在实验楼门口的陈伯看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连忙打开了车门。“大少爷，你见到实验室的负责人了吗？”
程时谦一上车，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负责研发青霉素的人居然是程衍，是我太大意了，上次车祸之后才留下了他这个祸患。”
当初他就是太心慈手软了，才没把程衍扼杀在摇篮里面，他怎么也没想到程衍成了残废之后还是这么不安分。
“陈管家，等会儿你去安排两件事。找一群黑/帮的人解决掉程衍，这一次我要他和这个实验室一起挫骨扬灰。另外一件事，帮我去调查一下洛清的下落，务必把人带到我面前。”
听到程衍的名字陈伯已经很惊讶了，在他印象中洛清一直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他没忍住问了句：“大少爷，洛清小姐也跟青霉素的事情扯上关系了吗？”
华南省近海，白天的阳光分外刺眼，程时谦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低声呢喃回道：“我也希望她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看到程衍还坐在轮椅上，程时谦心中隐隐生出了些期盼，或许洛清和他早就分开了。
如果洛清跟这件事没有关系，那她将会成为程家反盘的希望，可能她会制出比青霉素厉害数十倍的药。
不过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连程时谦都不敢去猜测。
*
凌晨两点，华南大学校内一片寂静。洛清做完实验后，到窗台前伸了个懒腰，实验室剩下的几个人纷纷收工，换下了身上的实验服。
几个女孩子手腕着手，打算一起回去，临走前交代道：“洛清，那我们先回宿舍了~程衍还在楼下会议室等你，你们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洛清挥挥手，“没问题，你们快点回去吧！”
等几个女孩出门之后，洛清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微微侧头瞥了一眼窗外树林下蹲坐的一群人，夜晚太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从人数上来看至少有十几个人，一个个全是强壮的青年。
几个女孩挽着手腕从实验楼里出来，那群汉子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而是一直在往实验楼里面窥探。
洛清心中隐隐不安，连衣服都没换连忙跟着下了楼。
从洛清走出实验室开始，国安部的几个人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虽然国安部的人身手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如果楼下那群人真是冲着她们来的，对方人手众多，一旦打起架来她们几乎没有胜算。
洛清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便一路小跑着去了楼下会议室。
门刚被打开，程衍就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你做完实验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洛清用手封住了嘴巴。她低声耳语道：“你别出声，快点跟我从后门出去。”
在洛清几人出门的下一秒，实验室楼顶便传来了玻璃被打碎的声音，然后又是接二连三的爆炸轰响。
实验室的大楼禁不起这么猛烈的攻击，墙壁直接塌了半边，接着硕大的房顶砸到了地面上，掀起漫天的石灰和尘埃。
亲眼看到整座大楼轰然坍塌于眼前，卧倒在地下的一群人都还有些恍惚的感觉，如果他们再晚一秒出来，恐怕不死也会被压成重伤。
程衍连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洛清，拍掉她身上的灰尘：“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洛清只是手肘有些轻微的擦伤，根本没有什么大事。倒是看到程衍的脸时，她被吓了一大跳。
他的额角被飞溅的玻璃碎片伤到，鲜红的血已经流满了半边脸，血顺着他的下颌线一滴滴落到地面上，看上去十分煞人。
“程衍你的头流血了……你先别动！”幸好洛清身上带了止血药，她连忙拿出药分给了在场的几个人，“我手上没有医疗设备，大家还是先去医院吧。”
华南大学里面就有一个小型的医务室，国安部门的人大半夜把管理员阿姨吵醒，管理员阿姨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可是看到这一群狼狈不堪的人，想说的话又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按照伤口的严重程度，洛清依次帮所有人清理包扎了身上的伤口。等她忙完了之后，程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盆温水，他半蹲着身子，小心帮她擦拭掉手肘上的泥沙。
“这件事情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却不小心连累了你们。今天我刚和程时谦见了一面，他可能是彻底被激怒了，才想用这个办法干脆利落地把我解决掉。”
“你不需要自责，我们大家都没事。”洛清和着纱布把他的手一起篡在了手心里：“你之前没告诉我程时谦过来的消息……是不是因为担心我？你是不是想把一切都扛下来，暗地里把程时谦解决掉，让我能够全心全意地做自己的事？”
程衍的心思被尽数道破，脸上突然浮现了两抹薄红，本来因为失血而分外苍白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像做错了事情一样半低着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额头突然被轻轻吻了一下，他抬头时便撞上了一双极尽世间温柔的杏眼，她开口时似诱哄似安抚，像小爪子一样挠得人心底有些酥痒。
“其实有时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更强。程衍，你可不可以试着把手交给我？”
程衍的母亲是外国人，她的私生活十分奔放，每天都在和各色各样的男人周旋。除此之外，她还喜欢各种珠宝首饰、时尚新衣，母亲天天拿着钱在外面浪翻天，程衍这个儿子却一直处在吃了上顿愁下顿的状态。
在完全放养而且没人照顾的情况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还能顽强地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直到他七岁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突然来到了家里，那个男人给了外国母亲一笔钱，她立马欢天喜地把程衍连同他所有的行李一起发卖了。
那个中年男人自称是他的父亲，可是把他安置好之后，中年男人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来探望过他。
虽然到了新家之后吃穿不愁，但程衍还是处在半放养状态。他也曾渴望过依靠别人，可是把一腔热情献给所谓的母亲、父亲、大哥之后，得到的只是一次次冰冷刺骨的打击与鄙夷。
当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时候，洛清却把手伸了出来，或许只有她知道其实当他一个人面对一切的时候也是会累的。
程衍知道洛清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肯定不纯，这世界上哪有无故献殷勤的好事。可是后面她确实一直在用心对他好，是她闯入深渊亲手把一线光明送到了他的世界里。
思及于此，程衍牢牢握住了洛清的手，“程时谦狡猾多端，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只要洛清一直维持现状，以后不管她想做什么，就算是利用他也罢，他都甘之若饴。
*
华南省的一座高级宾馆里，陈伯端着一杯蓝山咖啡敲响了房门。“大少爷，是我。”
程时谦把门打开，他一夜没有睡着，金丝镜框下是难掩的疲惫。“进来吧，是不是那边有消息了。”
“华南大学的生化实验室已经被炸了，我已经跟黑/帮的人确认过了一遍，他们说程衍肯定还在里面，死亡人数也控制在了最小范围内，应该不会引起特别大的轰动。”
程时谦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沉声问道：“他们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吧？”
“大少爷放心，虽然我们对华南省的人不是很熟悉，但是道上的规矩都是相通的，他们拿了钱应该就会把事情办好。”
想起今天报纸上的新闻，陈伯补充道：“关于实验室被炸的事情，华南大学今天要召开记者会，大少爷您要去看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