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信自己啦!”太宰治洋洋自得的扬起下巴,他的情绪转变就似风中哗哗翻页的书,快,还捉摸不透会停歇在哪一页,但这一点在他身上一点都不显怪异。
白昼眼中被世界偏宠着却又浑然不知反倒是将其视作惩罚,在迷茫与自省中开始自我厌弃寻找归途的孩子兴致盎然的对着他心仪的新玩伴说道:“我更好奇的还是小小姐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天生就能飞什么的也太神话了吧。”
“嗯,我的确只能算是半人。”
太宰治怔住,就这样告诉他了吗?
“这是你自己能够很快明白的结果,所以我直接告诉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会因他人的坦白而感到受宠若惊?”白昼看着太宰治,见他本能的闪躲与她对上视线便不再强求什么‘对话时要看着对方眼睛’这样的礼仪。
“受宠若惊……?噗,真是有趣的形容词。”太宰治忍俊不禁,“不过——或许吧,嗯,小小姐……不,小神子?”
白昼很意外会从太宰治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看来我是反守为攻了?不过真可惜,我似乎不是第一个这样称呼小小姐的人。”
白昼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神子,顶多只能说是继承者吧。”拟似从者是继承了英灵能力的人,所以换成对方能立刻听懂理解的词汇,应该可以这样说。
“不过也已经足够了,不是吗?”太宰治突然往白昼身前一探身,鸢色的眸子布灵布灵地看着她,“这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啊!居然存在着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物!所以我是不是其实运气很好?能不能向您许愿呢?”
这回倒是他用起了敬语。
白昼眸子微微睁大,太宰治清晰看见了她那洁白睫羽扑闪下莹润的微光,她露出了一个浅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说道:“说来惭愧,我并非神灵,能听到的声音仅限于自己面前,能做得到的事情也有限,但如若需要,我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你。”
“那回去的时候带我去更远地方飞一圈吧!去海上!”
“好。”抱歉了,中也哥。白昼心底暗暗道,并用手机给三位家人都发去了消息,告知他们自己今天晚些回家。
“你有手机?那我们交换个通讯号吧!”
“好。”
太宰治步伐轻快了起来,只想着快点解决完森鸥外给他布置的任务后赶紧缠着小神子带他去天空飞一圈,视野所及之处皆是澄澈明朗的蓝而非城市高楼大厦的冰冷色彩,而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着实是令人欲罢不能。
那一刻太宰治明白,污秽的自始至终仅仅是人世,而被这人世波及让他一同厌恶的只是一视同仁承载着万千生灵的世界简直无辜。
祂本是纯净而无念的,是夜便是夜,是昼便是昼,春、夏、秋、冬,祂皆是一丝不苟的严格执行着,比谁都要正直公平,因而即便是被厌恶还是喜爱,祂都不在乎。
不,还有被祂在乎着的特殊存在的。
太宰治看向能力无法被他无效化的白昼,看她疑惑但态度认真回看向他,沉默而乖巧的等待着他的话语,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异能力比他的[人间失格]要高级的存在。
发现这人大概是诞生的时候世界自私的只给了小神子美好的品质而将所有不好的东西排除在外,太宰治便胆子壮大起来,变得无所畏惧,对人展露出一个可以被称之为‘灿烂’的笑容。
白昼:?
很快,白昼眼中的疑惑便如被海浪拂过的沙地不留丝毫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不变的平静淡然,她浅浅的笑了一下,比起困惑质疑对方为何有如此态度转变,她更乐意为对方这样的态度转变而感到开心。
这是否意味着他将自己的心口的小窗户对外敞开了那一点点,愿意让阳光落进去呢?
如果只是这一点点小忙,能让这孩子明朗起来,真正的看向自己身后晴朗明媚的蓝天而非一味注视着身前污浊黑暗的孤寂,那么那件小事让她重复做多少次,她都不会感到丝毫厌烦腻味。
第13章
“尾崎红叶小姐还真是难找呢。”
有着一头明艳红发的和服少女神色警惕的看着太宰治,在她身后浮现出的金色夜叉手里拿着一柄长刀蓄势待发,不过当她的余光察觉到太宰治身后的白昼后无可避免的闪过一瞬的诧异。
擂钵街的‘火厄’和‘重力使’一样,是只需要说出名号就能让人心生退意的顶级异能力者,是活着的能呼吸的天灾,擂钵街明明是这样一样贫穷而混乱的地方,却像是聚宝盆似的接二连三的出现稀有而强大的异能力者。
火厄、重力使、不吠的狂犬——或许正是擂钵街才造就了个性鲜明全然与世俗格格不入的他们。
尽管对‘火厄’的存在心知肚明,在暂时躲藏在擂钵街筹备之后逃离计划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爱人也曾受惠过‘火厄’的照顾,尾崎红叶也想过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和对方道谢。
可真正的看见‘火厄’的那一刻,尾崎红叶还是不由自主呆愣住了——
太阳光衣般纯净的白发,糖果一样的薄荷色眸子,眼下赤红艳丽的赤妆线,一眼便能看出是太阳样式的红宝石嵌黄金耳坠,相当张扬的赤红色绒毛披肩,而她的美已经超脱于性别,那份神性完美中和她身上过分显眼夸张的配饰,让这一切都似乎是理应如此的恰到好处。
的确,只要知道‘火厄’特征的人,见到‘火厄’的第一眼便能够认出她,为什么?理由在你亲眼看见‘火厄’时就不再需要说出了。
‘火厄’会存在于擂钵街这个苦难之地而非教堂之类圣地中,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实。
说起来,‘重力使’和‘不吠的狂犬’从未在港口Mafia提及过‘火厄’,明明在擂钵街的传言中,这几位顶级异能力者时常一同出现一同消失,但他们却一直对‘火厄’的事只字未提,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如果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与‘火厄’是相识的友人,那么‘火厄’也的确有可能因为他们而加入港口Mafia,再不济也会站在港口Mafia这边来‘帮忙’。
“尾崎小姐,虽然小小姐确很可爱,但是来见你的可不是她而是我哟。”太宰治笑着直言道,“为了取得港口Mafia首领的信任,所以我来打探你们的消息啦——就是这样。”
尾崎红叶目光闪烁,掩唇轻笑:“啊啦啦,胆子这么大,果然是因为有‘火厄’在旁保护的缘故吗?”
“一开始只是打算确认你的位置啦,才没打算过来送死,小小姐是路上碰到的,如果不是她,我恐怕要在擂钵街迷路好一阵子呢。”太宰治一脸我好怕怕的样子跳到了白昼身后,拽住白昼的衣角一副寻求保护的样子。
嘴上说着只是顺路意外碰上了白昼,表明白昼并非港口Mafia的人,而他理所当然向白昼寻求保护的态度却是根本在说:‘火厄’是他这边的人。
太宰治是仗着她而有恃无恐——白昼确定了这一点,但对上太宰治那双像是说在‘求求你啦’的鸢色眸子,她思量了一下,选择将那句“我和太宰治并非一路人,与他只是第二次见面”咽下。
这个人需要她的保护。
尾崎红叶眸光一沉,对于和‘重力使’一个级别的异能力者‘火厄’,她没有足够把握战胜,全身而退都难说,她该如何带着恋人离开这里?擂钵街已经不适合继续藏身了。
而就在此时,尾崎红叶的恋人青木贯一走了出来,尾崎红叶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制止他出来的话语,就见青木贯一态度热切的向‘火厄’招了招手:“快进来坐坐吧,白昼小姐,现在冬天刚过去,外面还很冷哦。”
“谢谢,那么打扰了。”
“那我也打扰啦~”太宰治也理直气壮的跟着进去了。
——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呢?
尾崎红叶捧着爱人泡的热茶,看着坐在对面的‘火厄’以及完全靠在‘火厄’身上取暖,惬意眯着眼喝着茶的太宰治,现在情况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察觉到她略显灼热的注视,白发的少女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递给尾崎红叶:“没有带手伴礼,只有这个将就一下吧。”
不知道怎么的,尾崎红叶还真就接过来了,然后就听见端着小饼干出来的青木贯一说:“红叶,那个超酸的……不要吃为好。”
“不过这是我最喜爱的口味。”‘火厄’说,“尽管多数人都不会喜欢过酸的味道,但我却十分中意并热衷。”
“上次帮我避开了港口Mafia的追兵的事真的是太感谢了,虽然知道你喜欢吃偏柠檬酸味的甜食,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种小点心。”青木贯一把手里的小饼干放下。
白昼看着这碟小饼干,想起了自己定期去打工帮忙的那家花店老奶奶每次都会给她准备的小点心,她默了默,莞尔:“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真的是太好了。”青木贯一松了口气,“擂钵街的生存环境真的不亲身体会一下完全无法想象,感觉冬天都比其他街区冷。”
“的确,不过多数是因为心理缘故,气温其实都是差不多的,硬要说的话,取暖设备是一大硬伤,其他街区有条件的家庭都会装上暖气空调之类的家具对吧,擂钵街就不存在‘有条件’。”白昼认同地回答青木贯一的感慨,“你打算之后去哪?”
“我想和我家红叶去奈良来着,红叶说是想去看小鹿,在那里举行婚礼,是不是很可爱?”
尾崎红叶:!!!亲爱的你不要直接把目的地说出来啊!
“是吗?需要帮助的话请告诉我,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太宰治:!!!不行小小姐你不能这样做!
青木贯一和白昼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尾崎红叶和太宰治对上了视线。
“我们单独谈谈吧?尾崎小姐?”太宰治抬高手里的茶,像是在敬杯一样的小动作似是在表明他的态度,而他脸上此时的笑容看起来纯然又无害,那双鸢色的眸子眨巴眨巴,像是小鹿斑比般可爱。
谈谈?看来港口Mafia内部还真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暗流汹涌呢——尾崎红叶心道,面上做出自己一贯掩饰情绪的抬袖掩唇的优雅动作,她红眸眯起笑答:“好啊。”
尾崎红叶心里也清楚得很,她是逃不过的港口Mafia的追捕的,君不见她连横滨都难出一步吗?说好去奈良,也只能是她美好的殷切,与贯一君私奔后,她的心便如风中竹叶便不安的扑簌着,却又无法抗拒对光明和爱的期望。
黑暗中生长的花,真的能够见光吗?
青木贯一只是个普通人,他遇到她之前甚至连异能力者的存在都不知道,但他却是个固执而又坚定的人,认定了的事便绝不悔改,如此便有了这一出私奔,他想要带她逃离黑暗,逃离港口Mafia。
可尽管他们的梦已经高高飞起,但他们的身躯却被残酷的现实拘束在原地动弹不得,如飞鸟坠在被石油所污浊的海面,望着天空,扑打着翅膀——徒劳。
饶是如此,青木贯一也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笑着对她说:“大不了一死。”
平日里温和儒雅如书生般恬静的青年,在尾崎红叶面前却像是毛头小子一般容易热血上头,做出了青春期都未曾想过的‘叛逆中二’的行动,也带得尾崎红叶也跟着他一头热。
尾崎红叶目光有些悲切的看向青木贯一,他本不应该是这样无家可归而落魄的,他本该是前途一片大好的社会精英,未来不管是做老师、医生、律师都是游刃有余的。
然后尾崎红叶得到了爱人一个温柔而安抚的笑容,她心头一颤,不由得也露出一个真切的笑靥。
这样的时光……再长些吧,再长些吧。
和这个小子谈谈吧,她与贯一君的出路,指不定就在这里了。
尾崎红叶和太宰治一起进了另外的房间,青木贯一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上一脸‘我明白’的白昼,他脸上顿时泛起害臊的红,“我只是担心红叶……”
“我从你们之间的感情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美好,贯一先生。”白昼摇了摇头,表示青木贯一不必再继续解释狡辩他其实就是舍不得把目光从尾崎红叶身上挪走,“友情、努力、和解,这些都很美妙,您和您的爱人之间的努力,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吗,如果可以,我想要和红叶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青木贯一眼神温柔,“给予她约定好的幸福,因而我一直都知道,倘若我动摇了,那么将我视作精神支柱的红叶,一定会崩溃伤心的吧?所以……”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大不了一死的心理准备。
若是他动摇了,那便去死吧。
若是他违约了,那便切腹去死吧。
誓约自古以来就是十分沉重的事情,最开始拉钩上吊所唱的内容,不正是——若是做不到,倘若是在说谎,那么需吞千根针,挨上百拳揍。
“我理解您,却无法明白这样的感情。”白昼对于爱情这种事完全是懵懂的白纸,倘若是换成友情、亲情,她倒是能够迅速理解,爱情大概也是如此吧?
“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你现在才十四岁对吧?还早着呢。”青木贯一笑着揉了揉白昼的头,他完全不害怕‘火厄’,甚至发自内心的喜爱着这位纯粹无瑕的太阳之子。
长大后就能明白了吗?
这一点白昼将信将疑。
实际上应该是十八加六有二十四岁的白昼对于这方面仍旧是懵懵懂懂的白纸一张,或许未来会有人来教导她爱情与其他羁绊的区别吧?至少现在的她压根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对了,之前我们遇到你买的花,在哪买的?”青木贯一突然小声的询问道。
“是我打工的花店店主送的。”白昼说,“您是想要买给尾崎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