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牌记》作者:梁仝
文案:
“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祸害遗千年。离婚后的第三个月,梁昭才见识到和这人断干净有多难。
顾岐安:“你爱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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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篇狗血文。
#各有白月光/先婚后爱/HE
#不用微博/不必询问
一句话简介:离婚好难
立意:天下只有三分月色。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昭,顾岐安 ┃ 配角: ┃ 其它:三十而离
第1章 -01- 波斯明教教主
《听牌记》第二版
梁仝/21.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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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
取自树树繁花去复开?
窦太太纠正梁昭,不是,只是金宇澄先生的《繁花》。
“我很喜欢,就用了。”说着把裁下的边角料丢进一桌子红绿堆砌里。
今晚时辰还早,她想给先生的衬衣袖子绲两道红边。剪裁了一轮秋冬的心意,从无到有,终于到收尾工序。窦太太踌躇满志,至于窦先生收到后穿不穿,那是他自己的事。
都说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七个字本来就是,
徒然一场忙碌。
这家洋服定制店是窦太太名下一所分店。独落的一幢美术洋房。白日里对外开放,入了夜就私家起来供太太们聚乐吃茶,也DIY做做衣裳。算私人会所,也算个圈子。
更确切地说,“繁花好呀,女人堆。这就是大家躲男人的地方。”梁昭听完她解释店名的由来,曼丽一笑,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又想起此处不宜,默默搁了回去。
其实不宜的更像她自己。
她是为了生意上的笼络打进来的,不伦不类。本质上并不怎么热络这里。如果说女人多是非就多的话,那么已婚女人多,闺怨就多。
梁昭见过太多这种在家里男人面前没嘴、家外一张嘴全是他的主妇。够不到厌烦的层面,她只是怕,怕有朝一日变成她们。毕竟你身旁躺的那个人不回收你每天24h的情绪碎屑乃至垃圾,要往哪里去倾倒呢?
除了到家外去、到离家远远的地方去。
主妇们的牢骚梁昭不怕。她是某天错愕地发现,从她们嘴里把那些千奇百怪、各种混账的男人拽出来,捏个一捏,就成了自己丈夫的轮廓。
“我大概把这两个盘扣缝上就回去了。”
长圆桌上燃着铜绿罩子的灯。光在各色珠宝里,珠宝在女人手指上。梁昭把旗袍前襟折翻开来,一线线往里子里进针。旗袍上的苏绣样式是凤衔花篮。
窦太说不能够啊,“我茶汤还没煮好。好了你要喝一口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呀,急什么?
“窦太太上了好久的茶道课,辛辛苦苦,就等着在我们面前交功课。十五张品茶的嘴,缺一不可。可不能拂了她的面子,”说话的那位望望梁昭,“而且小昭,忘记我教过你的嘛?要等到老公来电催你回去再走。”
“那今晚我们有一半都别想回去了。”
“放一百个心。总会打的。因为他总要洗澡,进浴室总会丢三落四点什么,找不着了总会想起我们。哪怕不洗澡,肚子饿了也光会叫。”
“哈哈哈哈……”
席上一群女人就这么磨起牙来。
梁昭始终静默地边缘自己,用顶针箍挠挠头皮,又继续缝。从前来这边仅仅抱着应试心态,因为她是咨询顾问,要扩大人脉圈也要客户甲方的一手资源,
但后来这件旗袍成了她过来的第二条理由。没几天就是小年,冬天到了,老话说冬衣夏买夏衣冬做,她才想快快完成这份心血,为自己,也为夏天。
寒风里熟落的梅花簌簌地撇过窗棱。窦太从七嘴八舌间别出视线看梁昭,灯火之下,这个轻熟眉眼的江南小妞悄悄坐着,瘦单但停匀,身后影子支着她。
好看且年轻的美人大抵就这一味好。你即便心高气傲地不爱理人,也没人忍心怪你。窦太朦胧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她把女士烟夹在指间,起头点了。烟盒丢出去的一瞬抿嘴笑笑,喊昭昭,她不会随别家太太喊她小昭。因为窦太记得当初结识时,梁昭介绍单名写法的方式:
形旁日,声旁召。
可别说是波斯明教教主的昭哦!我不太喜欢小昭这个角色。
“说说你家那位罢。”
“你来这边这么久,全听我们说了。今朝权当我好奇猎奇,或者是等价交换,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烟雾燎散里众人缄默下来。
梁昭抬头看回窦太的时候手里也多了根烟,“真想听啊……”可惜那烟头无端断下来,跌在旗袍领子上燎破个口子,很挫败。
“说故事还不如说事故。”梁昭把那截烟灰不妨事地掸走。
得,白瞎两个月,旗袍也不能要了。一着错,满盘皆错。
她重新点燃熄灭的烟,歪头莞尔,“等您那壶茶煮好罢。顺便给我时间捋捋该从哪里讲起,是先讲前夫,
还是现在这位……”
第2章 -02- 等待戈多
梁昭要调任了。
一周前,总部曾与她沟通过这个人事变动的契机,但不确定是调动还是借调。对方的措辞很是诚恳且得体:期待梁小姐前来学习。当然,我们遵循您自己的意愿。
梁昭供职六年的这所咨询公司大本营在美国。从而可想而知,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行事风格,严谨倒在其次,那武德是最最充沛的。果然不出几日,她的直属老板Miranda就找到她,说是坐下谈一谈,其实就是催。
或者是逼令。
如果说前阵子梁昭还在犹豫,而事态真成了霸王硬上弓的画风,她态度突然极为果决,“我不会去的,Miranda。”
“小昭、”
“梁昭,”述职人冷冷抢断,落下二郎腿的同时坐正身板,“或者昭昭。”
“去总部不失为一个好的排练机会。你知道的,平台上会更宽广,能接触到更多资源,自身的发展空间和前景都比分部这边要可观。更何况总部调人从来秉承择优而取的原则,正因为你足够优秀,这个橄榄枝才会抛向你。换作别人,削尖了脑袋都享不到。”
Miranda终究是求人嘴短了。这个女魔头,当初梁昭刚进公司时可不这样,她就像《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里经典的荧屏女大佬形象,不仅名字撞了,性格也别无二致。能干归能干,嘴是真的极为刻薄。
公司员工寻常的茶余吐槽里,她串场频率永远最高。又如何?能者上庸者下,亘古不变的道理,她照样稳坐分部一把手,压得众人敢怨不敢言。
但梁昭没在怕的,有事说事,强者相逢拼的就是勇。我们每个人都有软肋和错处可拿。她知道Miranda现在是有求于自己,她该把姿态架得高高地,即便身为下属,
“是因为择优而取且我足够优秀,还是,归根结底和顾铮有关?”
办公桌前的Miranda闻言,果真一闪神。
恍惚,梁昭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些女人之间的共情与悲悯。梁昭姑且将其理解为示弱的痕迹,有空子可钻了,得尝试切她下路,“倘若是的话,我作为六年工龄的元老,理应说声抱歉。很遗憾,我前夫的某些不良竞争手段导致公司流失了大批量客户,形象遭到重创。他是两袖一甩另起炉灶了,可这五个月以来,公司上下都在为他造成的损失揩屁股。于情于理,集体一份子都该为大局考虑、分担荣辱共同度难。但作为顾总的前妻,在证件上与他剥离夫妻关系的合法公民,作为梁昭个人,我没有任何义务去承担他一人种下的恶果。”
“你都说了,你有两个身份。在职务场合自然只谈前者。”
梁昭轻慢一笑,“恰恰相反,我不认为这二者可以分开而论。或者不妨说,正因为我顾总前妻的身份,这个紧要关节上,总部才动把我调过去的脑筋,来以此堵住悠悠众口。”悲观地说,在职场上,女人一旦同男同事沾点千丝万缕的干系,权色也好正经地男欢女爱、谈婚论嫁也罢,事情难免就变味了。事后人们谈论起你,总要缀个定语,
比如某某的前妻,甚至是小三小四姘头云云。
这也是数年来,人们谈及职场婚恋总要慎重三思的核心原因。
眼下,是上下属商榷也是多年的师生老友交心,梁昭都开门见山,“老实说,顾总跳槽那阵子,我是想过直接辞职走人的,起码留下来是最坏的择选。你同为女人也该清楚,话柄子落了就是落了,这世道再进步翻新,出了这档子事,我只能活在别人嘴里。”
“可是为什么终究没走这条路呢?”梁昭说到这,微微将脚跟从高跟里剥出来些。她喜欢穿高跟鞋,春夏秋冬皆是。都说高跟鞋是女人的第二条生命,但今天,这脉搏2.0反过来成了她的死穴。
双脚都略微泛着水肿,“因为这份工作我极为地用心且热爱。从一颗实习小白菜到当今这个位置,一步步爬到SPM(高级产品经理),我珍重每个阶段的付出,同等地,也珍重该有的应得的回报。”
Miranda不禁反辩,“去了总部,你职称照旧。”
“那我就更没有理由去了呀!”梁昭气极反笑,双手一摊,“哦,没有实质性的提升,相反我还要丢失在分部积累六年的无形资产,说到底,是打工人也是工具人罢了。”这是其中一点,此外的原因梁昭没说,毕竟牵扯到家务事。
调离若是在国内范畴那倒也罢,她也不至于这般反骨。偏偏一旦拍板就要去美国,这事给她们家梁瑛女士晓得了,管保把她头拧下来!
这些年,自从梁父谭主任去世后,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过来,梁瑛的情绪敏感薄弱多了,也越发离不开女儿了。
明明年轻时好歹算个知识分子,也到底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前几天去商场因为扫码不成功和柜员吵起来,来电给梁昭的时候,又哭又跳脚。典型的即便露怯也不肯低头的性子,在这点上,梁昭袭她。
所以,出于各方考量都不能走。
双方拉锯到此,都有些失控。Miranda甚至拿梁昭的性格说事,“昭昭,走出舒适空间不好吗?是,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安逸现状。可是要高枕无忧又要节节攀升,哪来那么好的事?天将降大任总是建立在苦其筋骨之上的。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清楚,你是最最要强不服输的个性。”
言尽于此,梁昭觉得再辩下去也没意义了。
她将手里的半杯无因拿铁饮尽,先行收场,“长话短说罢。调任这件事,除非是我个人工作上出了纰漏理应受到的制裁,或者总部那边的的确确需要我,否则一切免谈。”说罢落下纸杯,饮口上拓下的口红印,娇娆又惹眼。
“梁昭!”
Miranda断喝一声,喊停起身失礼的人,“注意你的谈话对象!撇开那些七七八八的,我总归是你上司。”
话里的警告台词已经很明显。即便你这回不配合,我们碍于律法也拿你无可奈何,但你真有胆子开罪我、开罪公司高层,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奉陪到底。
平日里给你脸了!穿小鞋而已,你且试试,难堪的到底不是我,
我怕什么?!笑话!
梁昭步子已到门口。一门之隔,能听到外间两位助理该是在偷听,静观其变之余,还窣窣地窃谈,你有没有Tims的券?
梁昭不闻身后语地拉开门。两个小姑娘俱是一骇,“梁总……”
“我有,你们拿去用罢,”说着,在app上调出兑换码,“正好我最近不喝咖啡。”
反客为主,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那二人怯怯地接也不好不接也难,最后还是收下了。拜别的话语只有:谢谢梁总,对不起梁总!
Miranda在这头恨得牙痒,乖乖,真当我不存在了。气急败坏的下场就是,她直接掼了桌上一沓文件,手指头捣捣梁昭,啐她,
赶紧滚!
*
“你什么时候到?”
梁昭自然不会滚,相反,她还要无所不用其极地留在这里。饶是当事人很清楚,这脸皮一撕破,未来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她都不会好过。但这点软苦都吃不得,她就不是梁昭了。
都说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但这个忍总有阈值,看情况,侵犯到个人底线的利益领域了,凭何让步。资本家的嘴脸不外乎是:不能干别干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当下,从一场是非里收拾出来的梁昭坐在楼下餐厅,给手机里的人发短信。半个钟头过去也不得回复,她难免不耐起来。
不知道是生理情况的影响,又或者是情绪在刚才拌嘴时溅了些泥点子,此刻的梁昭,很毛躁易怒。侍者来问她点的茉莉花茶是否要续杯,她也面沉似水,“不用。需要续杯的话我会叫你,谢谢。”
这个谢谢是后来补的。与其说是对陌生人的尊敬,更像是一只手,来扶稳她心头焦躁而晃动的杯子,别泼别洒。
梁昭,苟住!
玻璃窗外一场雨初霁,天鸦青将晚。钢铁洪流裹挟着通勤众生相,汲汲忙忙的平凡人滚动着,都各有各的生计要顾。一双小情侣骂俏着从Muji走出来,女生疑似嫌男票不拎东西吧,嗔怪几句,男生忙用奶茶喂她。一点就着一哄又笑,嗯,年轻真好。
梁昭不禁手托腮,等待戈多般地睇窗外,她好久没这样的悠闲时刻了。人间正好,她忽而觉得一切都值得。即便心里鼓噪着,
即便不定能等到戈多。
七点缺一刻。侍者第三次职业本分地来问续杯的时候,店门口忽而泊下一辆黑色轿跑。
光暗也能辨清,奔驰S系450。
“不用了,我结账。钱放这里不用找。”从皮夹里抽出现金搁下,梁昭随即捞过外套起身,阔版的西装衣摆擦过椅子,她径直往门外去。
不出几步到路边,人还没会上面话先蹦出来,“顾岐安,你最好是刚下手术,而请你操刀的是某国首相或使馆大使。不然,和我们家谭主任以前迟到的后果同罪处理。”谭主任也是医生,当然,那是他还康在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