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华在下面闷得慌,她脸通红,有点像是受了冻的苹果。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的人,薛亚男叹了口气。
她们因阮文而受益,同时也因阮文而受到困扰。
当然,薛亚男不觉得阮文有什么问题,因为阮文,她老家那些没人要的黄麻都成了钱,爸妈来信说今年家里能过个好年,到时候给她做新衣服。
有问题的,到底是人。
……
阮文回到厂子里,倒是没着急进去。
就在厂长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谢蓟生在那里整理订单,一旁是阮文惯常用的小本子,在上面做统计。
低头工作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暗中观察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被抓包的人是她。
她若无其事的开门,“你天津那边忙完有什么新安排吗?要不来帮我好不好?”
阮文随口一说,很是随意的把搭在臂弯上的大衣递了过去,“之前给你买的,试试看。”
谢蓟生忽的明白了阮文之前的嫌弃。
“吃完饭咱们去百货公司看看。”这两年百货公司也放开了一些,尤其是服装上不再是清一色的蓝绿灰。
“我又不是要你给我买衣服。”阮文帮着他捋平大衣上的褶皱,“还差了点什么。”
她退后两步看着谢蓟生,“等过会儿去看看,给你买条围巾。”
黑色本就稍显冷冽,再加上谢蓟生原本就不太爱言笑,越发显得这人生硬不好接近。
倒是需要一条暖色调的围巾,中和掉这一身的冷意。
“不能穿着我买的衣服,去勾.搭小姑娘,不然打断你的腿。”
阮文恶狠狠的要挟让谢蓟生莞尔,“那我只勾.搭一个叫阮文的小姑娘好不好?”
“油嘴滑舌。”阮文瞪了一眼,双手却是被谢蓟生抓住。
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化学试剂接触的多了,也没空做保养,总是一层层的蜕皮。
仿佛再脱一层皮,就能露出最里面的嫩.肉。
阮文有那么瞬间的躲闪,陶永安说过她,“你看你除了一张脸,哪里像女同志?”
“疼不疼?”
几个手指没好模样的,手背上也有浅浅的裂痕,那是冻伤。
谢蓟生觉得心口酸涩,其实阮文远不用这么辛苦。
“你帮我吹下,就不疼了。”阮文笑嘻嘻地装没事人。
怎么可能不疼呢?
做实验又不能戴着毛线手套,实验室里没暖气,有时候又会出现小事故,避免不了的各种意外。
前段时间试管炸裂,她脸上都被划了一道,好在年轻皮肤修复能力强,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最难受的还是晚上,冻伤的地方总是痒,又不能去挠。
阮文没办法,只能把手背放在床沿上。
因为是铁栏杆,大晚上的冰凉凉,手背就没那么痒了。
只是这冻伤,却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手指是溽热的呼吸,阮文仰头看着那抱着自己手的人,忽的笑了起来。
“其实也还好啦,你之前帮我姑下地干活,也看到村里人,他们更辛苦,我这还算好的,对不对?”
隔着单薄的秋衣,谢蓟生把这双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用心口的热度去暖它。
“阮文,我可能没办法回来帮你。”
阮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谢蓟生再不济现在也是副团长,怎么可能来她这个小厂子里干活。
没人会答应。
她就随口一说啊!
“化纤厂那边,我还得再待一段时间,不过现在走向正轨,往后我周末就能来看你了。”
阮文觉得自己手心出了汗,因为她能感触到那砰砰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在她手心里跳啊跳。
“好啊,那咱们说好了的,你周末来看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谢蓟生没能在省城的百货大厦找到合适的衣服,觉得都配不上阮文。
虽然是省会城市,但还不够好。
阮文觉得她和谢蓟生眼光真是差不多,她也没相中的衣服。
“不配我的气质,等回头有合适的再说,大不了到时候从你的小金库扣钱,也是你买给我的,对吧?”
“好。”
谢蓟生答应下来,只不过回天津前,又先去了趟首都。
找了几家百货大厦,总算是找到了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他托人给阮文捎了过去。
那是一件驼色的双排扣翻领大衣。
还配了一件高领毛衣。
陈芳园看的一脸羡慕,“你们家小谢同志可真好,瞧瞧这搭配,除了你俩异地恋之外,真是哪哪都好。”
长得好,出身好,脾气好,关键是对阮文又温柔体贴。
陈芳园羡慕了,“啥时候我也能找个对我这么好的对象呢?”
阮文把衣服换上,正合身。
谢蓟生眼睛倒是毒辣,没买错号。
“会有的。”
阮文今天得去火车站,去接陈主任。
之前谢蓟生还在省城时,帮她跑了一趟,当即就把陈主任的调令给拿到了手。
有了这个调令,阮文办事也名正言顺起来。
最重要的是,陈主任来了,她就能把身上的担子卸一卸,集中精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对阮文而言,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刚收拾好,隔壁宿舍涂宝珍敲门,“阮文,走吗?”
涂宝珍约了和阮文一起去车站接陈主任。
瞧到阮文焕然一新的打扮,涂宝珍眨了眨眼,“你再做个头发就好了。”
这大衣穿着特别酷,不过阮文头发短黑长,不太合适。
烫一下比较好,稍微做个发型,都能去拍日历画报,当画报女郎了。
“有机会再弄。”
马上就要寒假,除了考试就是考试。
化学系这边就剩下明天的一门考试。
涂宝珍准备的还算可以,她坐上三轮车和阮文挨在一起,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阮文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做了错事,却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她说的是赵文明。
这件事阮文倒是略有耳闻,毕竟之前赵文明天天蹲守在宿舍楼下,引得整个女生宿舍楼都议论纷纷。
“他最近还在找你吗?”阮文见过两次,最近倒是没怎么见到赵文明。
“我跟他说,给我点时间考虑下,他答应考试完之后再说。”
可是涂宝珍说的只是权宜之计,她并没有打算和赵文明重修旧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死缠烂打的人。
父亲很忙,最近在研究所里和其他研究员开会讨论做研究设计,每天都忙到很晚,涂宝珍不好用自己的事情去烦他。
偏生赵文明又死缠烂打,这让涂宝珍很是困扰。
遇到黏皮糖是不好处理,尤其是这种不要脸的。
阮文拍了拍涂宝珍的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急,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涂宝珍欲言又止,赵文明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复合的话,他会毁了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早就毁了。
涂宝珍并不在乎,可是她不想为此牵连到父亲。
他耿直一辈子,从来没有半点私心。
不该因为她,而毁了名声啊。
涂宝珍怀着心事,又不想麻烦阮文又怕阮文看出什么,她心情复杂的扭过头去。
刚巧车子拐弯,余光看到了大街上的另一辆三轮车。
车上的人是个光头,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阮文。”
“怎么了?”阮文刚才在想怎么解决赵文明这个黏皮糖,有点失神。
“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你看看。”涂宝珍就觉得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她心里头不安,这会儿心跳的很快。
阮文回头看了眼,“你确定?”她没什么印象。
“就那个眼神,很凶,像是……我想起来了!”涂宝珍忽的想起来,之前要强拆研究所的时候,她看到过这个人。
是那个判了死刑的小混混的跟班!
瞬时间,涂宝珍嘴唇都在哆嗦,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完了这事,“阮文,我们怎么办?”
阮文也慌乱了一下,她想了想刚才招手喊三轮车师傅过来时的情形。
她们坐的这个车的师傅,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感谢为了投雷和灌溉的小天使么么哒
第94章 094坏人好人
三轮车师傅已经拉着人往火车站的方向去。
阮文轻轻拍了下涂宝珍的手,冲她摇了摇头,“没事。”
阮文的安慰起了作用,涂宝珍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想到小时候父亲教的东西,涂宝珍凑到阮文耳边,“要不我们跳下去?”
这提议搞的阮文呼吸一滞,有一会儿才开口,“冲动是魔鬼。”
人力三轮车不算高,速度也不快,跳下去找好着力点,倒也不会太疼,毕竟冬天穿得厚,兴许就是磕碰一下。
可如果后面那个人,真的是意图不轨,她们俩姑娘家,能跑到过一个成年男人?
跳下去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在三轮车师傅还在按照正常路线走的时候。
涂宝珍倒是想冷静,可是冷静之后呢?
“那个人追上来了。”肯定是发现自己看到他,所以追上来了。
涂宝珍觉得那光头是来报仇的,毕竟那个带头闹事的瘪三是他们大哥,被枪毙了。
这群人四处流窜,也没能抓着。
万一是来报仇的呢?
之前她们宿舍里就讨论过,虽然她跟舍友们解释,阮文把专利费都给了研究所,自己一分钱没留。
可没几个人相信。
万一这个小混混也觉得阮文有钱,想要绑架勒索阮文呢?
涂宝珍忽的怕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手又是哆嗦。
“别怕。”阮文轻声安慰,该来的总会来。
这种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可惜这次没有人从天而降来救她,只能自求多福。
阮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师傅,我这边赶时间,能再快点吗?”
阮文看了下手表,“出门晚了,我要接的人马上就要到站了。”
三轮车师傅答应的利落,“好嘞,坐稳了哈。”
这回答让阮文松了口气,好歹不是一伙的。
然而一想到这位三轮车师傅五十来岁的模样,阮文又有些无力,指望不上啊。
后面的三轮车拉近了距离。
“怎么办?”涂宝珍有点慌,这条路两边是两个工厂,这会儿半下午工厂里正开工。
但沿街这边是工厂的围墙,压根没有门,就算是扯着嗓子喊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街上也没什么人,压根是求救无门。
阮文拍了拍涂宝珍的手,“没事,别慌。”
沉得住气,越是遇到危险越要沉得住气,这样才能寻到一线生机。
只是在后面的三轮车追上,挡在前面时。
这一线生机就变得极其脆弱。
“阮文,我们见过一次,你还记得我吧。”
光头从三轮车上下来,他整个人五大三粗,脸上带着横肉,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哪怕脸上带着笑,都是笑里藏刀的那种。
“不太记得。”
光头:“……行吧,您贵人是忙不记得也行,也不是啥光彩的事,那个我打听到一个事,想跟你商量下。”
他在省大校门口堵阮文好几天了,结果前两天总是会看到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男人,一看就是硬茬子,他不敢招惹。
今天运气不错,总算是追上了。
“我们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师傅我们走。”涂宝珍对光头没什么好印象,觉得现在他没在车上,应该追不上她们。
三轮车师傅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刚要蹬车子走人,车轮子被那光头一脚别住了。
“我不糊弄人,真的是大事,跟你的货有关的大事。”
光头有点着急,“你听我说了也不吃亏啊。”
阮文也发现情况好像和她们认为的不同,“咱们之前是不是在研究所大门外见过?”
光头不好意思起来,“嗨,我也就是混口饭吃,不过我知错就改,警察叔叔已经教训过我了,真的,不信你去公安局问问,我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良民。”
这话涂宝珍是不信的。
当初要不是阮文喊来了王省长带来了钱,研究所早就被他们给拆了。
好人?
她从没见过要打研究员,拆研究所的好人。
“我的货怎么了?”
阮文不动神色,她握住涂宝珍的手,示意涂宝珍别着急。
“有人打你的货的主意,想要抢走一批。”
“怎么可能?难不成还要抢火车啊!”
“不能,可是你那工厂又不在火车站,怎么不能抢?”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不骗你,反正你就小心点吧。你们厂子里就那么几个人,身强力壮的男人没几个,被人盯上不奇怪。”
之前阮文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还没着手处理这件事。
光头又补充了句,“还有你自己也是啊,都知道你有钱,就别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