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五斤的人力三轮车上下来,陶永晴继续刚才的话,“……我怕回头商业厅的黄主任过来,到时候他要是施压的话,咱们不好不照办。”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了风声,搞的一群人盯上了阮文,说什么一台机器就能赚好几百万美金。
钱帛动人心啊。
这谣言招惹的各方人马出动。
目前厂子里还能应对,可是万一省里头再来个什么指示,怕是……
就算阮文都无法招架。
“先别想……”陈主任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罗嘉鸣,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冲着罗嘉鸣点了点头。
“陈厂长,我需要马上联系上阮文。”罗嘉鸣开门见山,“有很重要的事情。”
这话,让陈主任脚步微微一顿,“里面谈。”
罗嘉鸣和阮文的恩怨,陈主任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大老远的过来,口口声声有重要事情,那么请人详谈还是有必要的。
到了厂长办公室,罗嘉鸣直接开口,“谢蓟生那边出了点状况,我想阮文需要过去一趟。”
这话惊着了正在倒水的陶永晴,她猛地回头一失神,水溢出了茶杯,洒了一柜子。
陶永晴惊呼出声,连忙拿过抹布擦去柜子上的水。
“他出了什么事?”陈主任目光炯炯地盯着罗嘉鸣,“如果他养父都处理不了,那让阮文去,怕是也没什么用,还是说谢蓟生现在身陷囹圄,你想要阮文过去探监?”
罗嘉鸣:“……”这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招惹。
“也不是,只不过这件事,多少和阮文还有点关系。”
罗嘉鸣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眼前的这位长辈,“我只是觉得,阮文过去处理一下比较好,汪叔叔不太适合插手这件事。”
陈主任没吭声,这让罗嘉鸣一时间有种无处着力的荒谬感。
“我知道我之前和阮文有不愉快,可是我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不愉快就去坑她啊。”他有点赌气,“是祝福福她爸还想要撮合我跟祝福福,前天找我吃饭,喝多了说了几句。”
有人盯上了谢蓟生。
用祝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化纤厂的账目有问题,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当时罗嘉鸣听得心肝颤,后来祝福福她爸喝多了舌头都大了,也问不出什么来。
但这件事很严重。
往大了说,那就是侵吞国家资产。
就算是叫来汪老,他也扛不住。
“那这件事,和阮文有什么关系?”
“祝主任说,之前这人找阮文想搞两台机器,好像被阮文拒绝了。”
罗嘉鸣倒不是觉得阮文拒绝不对,只是这件事想要解决,需要阮文去处置。
“你为什么没去找谢蓟生?”
陈主任的发问让罗嘉鸣哭笑不得,“我去找他,他那人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事情让阮文屈服?到最后还得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我也知道自己这是多管闲事,可……”
总不能看着谢蓟生身陷囹圄吧?
他就算是再不喜欢阮文,这跟谢蓟生没关系啊。
他还认谢蓟生这个兄弟。
陈主任看着一脸苦涩的年轻人,“阮文去了东北,明天上午才能到。”
现在想联系阮文,也联系不上。
“我会跟那边的人联系,争取第一时间告诉阮文这件事,至于她会怎么决策……”陈主任觉得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残忍,非要人做出二选一的抉择。
“那我先回去打探下情况,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还没闹到明面上,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罗嘉鸣先一步离开了,留下办公室里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陷入沉思。
陶永晴小声打破了此间安静,“主任,真的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吗?”
她原本以为,最严重的不过是黄主任的施压,没想到首都那边竟然还有人想要把手伸过来。
“希望没有吧。”
陈主任拧着眉头,神色不见丝毫的轻松。
……
齐齐哈尔路途遥远,一开始安德烈还很是兴奋,跟着列车上的旅客饶有兴趣的学中文。
车上待得久了,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少。
回到卧铺车厢里,意大利人和陶永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她在做什么?”
出于礼貌,安德烈没有凑过去看。
“写作业呢。”陶永安糊弄人,“你来的不是时候,如果是冬天的话,倒是可以去滑雪,我们的大兴安岭不比你们的阿尔卑斯差。”
从马可·波罗到圣母百花大教堂,陶永安把自己脑海中关于意大利的知识全都搬了出来,说的自己嘴皮子都秃噜了。
好在,夜幕降临。
安德烈沉沉睡去,鼾声雷动。
陶永安过去瞧了眼,“怎么样?”
“差不多快收尾了。”阮文这次拖稿严重,列车上这才有时间折腾。
列车上颠簸,倒是把她思路给开阔了不少。
陶永安都去睡觉了,阮文还在那里写着,直到车上的灯统一灭掉,她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睡觉。
九点十分,火车到站。
前来接人的梁晓先带着人去吃饭。
瞧着陶永安在那里热情招待安德烈,梁晓拉着阮文出去,“你们厂长打电话过来,说要你给她回个电话。”
“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梁晓迟疑了下,“我听着她跟人说话,好像提到了谢蓟生,我跟天津那边打了电话,谢蓟生好像又没什么事,我也有些搞不清了。”
于梁晓而言,他希望阮文多待两天。
毕竟这个老外,他应付不来啊。
“到了厂子里我再打电话吧。”阮文觉得小谢同志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
她撑出一个笑容,“许是省里头又找她了,你也知道最近什么事都有。”
“可不是,要不咋说一家有女百家求,现在你还就是那个香饽饽。”
梁晓最近也是大忙人,二机床厂的大红人。
厂长要他好好干,其他厂子左右打听。
问这一台机器究竟能卖多少钱,问是不是真的要卖到国外。
还有的问他,能不能绕过阮文,直接跟外国人合作,为什么要经阮文的手呢?她赚大头,他们辛辛苦苦搞组装的,才能赚几个钱?
是赚了点皮毛,及不上阮文,不过梁晓倒也知足。
起码,他们的设备要走出国门,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阮文这次不止是陪着安德烈过来验货发船,还带来了几笔新的订单,“一定要注意生产安全,赚钱很重要,但安全更重要。”
梁晓笑了起来,“知道,都是老工人,每周都要学习安全生产,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下午的时候,装箱的设备运到了火车上,由齐齐哈尔发往大连,港口那里有轮船等待多时。
阮文这几天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前往火车站的路途中。
她没有在大连待太久,瞧着设备上了船,阮文交代了陶永安几句,先回去了。
安德烈要在大连再待两天,等到装满了货的轮船离开港口,他这才回首都,返回他的国家。
“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陶永安思忖片刻,“她要回去考试。”
这个答案让安德烈笑了起来,“上帝保佑,希望她能考得不错。”他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你难道不需要考试吗?”
需要啊。
不过算着时间还来得及,大不了补考呗,陶永安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阮文直接去了天津。
警卫员震惊她忽然间到来,舌头都有些打结。
“谢蓟生呢?”
“团副正在开……开会,阮文同志你先来这边坐。”
推开厂长办公室的门时,警卫员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开会是糊弄阮文的,怎么他还真以为是在开会?
竟然忘了团副就在办公室里会客!
阮文看了眼办公室里的那个陌生男人,懒散的坐在沙发上,白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在看到她忽然间出现后,脸上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笑,冲着她吹了个口哨。
阮文的目光落在谢蓟生脸上,“抱歉,打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谢蓟生大步流星到了门口,抓住了她的胳膊。
阮文微微吃痛,拧眉看着他,“你没事?”
谢蓟生叹了口气,“留下来,帮我。”
第132章 132全套戏码
他声音很低,低到让阮文觉得自己心口上像是有人叹息。
心一软,瞧着那略带憔悴的面孔,到底没有走开。
办公室里的那个年轻男人阮文不认识,不过余鑫对阮文早有耳闻。
瞧着阮文去而复返,一脸别扭的跟在谢蓟生身后,余鑫拍了拍手,十分的优雅从容,“难怪之前给小谢你介绍女人死活不要,原来是金屋藏娇看不上其他的庸脂俗粉。”
阮文瞥了一眼过去,没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
谢蓟生给她倒了杯水,“你先休息下。”
阮文依旧不吭声,一双眼睛里透着审视,直直地望着谢蓟生,似乎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何时何地,她都不喜欢被人糊弄。
“你一直没接我电话,我担心你,安德烈还在大连,我把他交给陶永安和梁晓照顾,丢下了我的大客户来这里。”
阮文很是恼火的把那杯水放回桌上,她动作稍微有些大,白瓷茶杯里的水被溅了出来。
“结果呢?你的警卫员糊弄我,谢蓟生,你觉得一杯水就能把我安抚住是吧?你拿我当什么!”阮文越想越气,气得端起那杯水,直直泼了谢蓟生一脸。
她没想到男人没躲闪,又是懊恼的咬了下唇,有几秒钟的不知所措后,转身就要离开。
温热的水被泼了一脸,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谢蓟生几乎是凭借本能拽住了阮文,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怒喝声,“放手。”
余鑫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说吵就吵了起来,他连忙收起看好戏的心情,过去拦了阮文一把。
“说来这都怪我,阮文你也别急,谢蓟生也是没办法嘛。”
“他没办法?”阮文笑出声来,“他能耐得很,天高地厚有什么是他搞不定的?他怎么可能没办法?”
这是夸赞?不,这是讽刺。
余鑫读出了阮文的愤怒,他不介意再加上一把火。
阮文很漂亮,又有能力,如果能够收为己用,他倒是不介意阮文的过往。
瞧着气得脸色发白的人,余鑫拿定了主意,“别说气话,赌气的话最是伤人心,万一你们俩要是因为这事分手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你谁啊你,我和他分手不分手关你什么事?”阮文瞪了一眼,她不想在这里久留,“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余鑫拦住了阮文的去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让阮文走呢?
谢蓟生不肯把人喊来,如今人就在眼前,余鑫可不打算错过这机会。
“谢蓟生你也别一直不吭声,你是化纤厂的厂长,那账本是你一手掌管的,如今出现这么大的漏洞你该补救的补救,站在那里不说话算什么男人?”
阮文听到这话蓦然回过头去,“你挪用了公款?”
她声音有些尖锐,让余鑫反倒是有了几分把握。
阮文并不知情,很好。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就得看阮文你肯不肯救他了。”
阮文看都没看站在那里的余鑫,她直直地望着谢蓟生,“所以,这是真的?罗嘉鸣去找我,就是希望我来帮你,对吗?”
谢蓟生错开她的目光,“没有,小罗小题大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阮文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到这时候了你还这么无所谓,谢蓟生我问你什么事情你会放在心上?今天你对公家欠款无所谓,那日后是不是对我也无所谓?”
“阮文,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阮文笑了,“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这四天我几乎是住在火车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要这么紧赶慢赶从大连过来?结果谢蓟生你说我无理取闹,你有良心吗?”
气恼至极的人一巴掌甩了出去,当纤细的手碰触到那脸颊,发出一声脆响时,阮文视线都模糊了。
“好啊,我自作多情我无理取闹,我走行了吧?”
谢蓟生看着那潸然泪下的人心口一阵抽痛,但脚下跟生了根似的没有动弹。
余鑫着急了,“你不追啊?”
沉默的应对让余鑫冷笑,“谢蓟生你可真没心。”他追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警卫员看到阮文哭着出来也懵了,等看到那个这两天一直缠着团副的人追了上去。
他有些慌张,连忙去问,“团副,你不去……你没事吧?”
脸上鲜明的手指印,看着还挺……碍事的。
“没事。”谢蓟生苦笑了下,他就说了那么一句,阮文倒是把戏都做全套了。
又是泼水又是甩巴掌,也不怕硌的手心疼。
“那要不我跟过去看看?”那可是他们家团副的准未婚妻,万一被那个臭小子给追走了怎么办?
“不用,你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做。”谢蓟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去首都找罗嘉鸣,让他按照信上说的办。”
警卫员一愣,“可是我得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