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都是黄土地面,用生石灰画的线,扯了个网就算体育场所了。
这比棉厂的还不如,起码棉厂还有个篮球场呢。
周建明的吐槽让陶永安笑了起来,“这是女生宿舍,后面的男生宿舍楼下有俩篮球场。”
今年北山大学招生人数不到一千人,算上老生整个学校也才有三千左右的学生。
全都塞在了这三栋宿舍楼。
“那你们男生,是不是会偷看啊。”
周建明不知觉的把自己打出了男生行列,这让阮文哭笑不得,她总觉得周建明今天有点针对陶永安。
关键是小陶知青也没得罪他啊。
“我也刚来,还不知道。”陶永安实诚回答,这让周建明很是郁闷
这就是潜在的流氓分子,可你又不能把他给抓起来,真是气死人咯。
把阮文的东西送到楼上,周建明不便久留,早早下楼去等着。
宿舍是古老的八人间,上下铺四张床,因为宿舍位置特殊,上下楼的三个宿舍都铺了水管,外边又用水泥糊上,避免学生直接接触。
这一骚操作导致有两张床不能用,八人间变成了四人间。
没有独立的卫生间。
正中央是一张大桌子,供同学们使用。
在阮文看来,条件不好,但和同时代的其他大学相比已经很不错了。
有的连这张桌子都没有。
阮文找到自己的床铺,是上铺。
虽然爬床铺麻烦一些,但胜在干净,她倒是喜欢的很。
正铺着床铺,有人进了来。
是一个圆脸的姑娘,叫陈芳园。
本地人,考上了家门口的大学,“你来的好早啊。”
阮文笑了下,“我外地的,火车过来,怕后面耽误时间。”
“这个点到学校。”陈芳园看了眼手表心算了下,“那你是从安平县过来的吗?你们县有个叫阮文的你知道吗,我听教育局工作的叔叔说,她考了全省第一呢,真厉害。”
陈芳园看着发愣的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阮文淡淡装了隔壁,“我就是阮文。”
这下,省城姑娘陈芳园是真的懵逼了。
“真的假的,我的天呢我竟然跟阮文在一个宿舍,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不爱学习了。”
这人话锋转的太快,以至于阮文都没反应过来。
陈芳园自知自己十分戏精,但是遇到了省状元,把一群男同志都打败的省状元啊,她能不激动吗?
陈芳园很多话想问阮文,但听阮文说楼下还有人在等着,只能暂时作罢。
“等你晚上回来咱们再好好的聊。”
反正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两天,她们秉烛夜谈也没关系。
周建明在楼下等着,身边有两个年轻姑娘在问路。
“我说了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这里的学生。”
年轻姑娘不太相信,“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在这里干什么,还有你这些行李,你敢说自己不是学生?”
“我不敢说,我的确是学生,但不是北山大学的学生啊。”周建明如出一辙的装逼,“我被清华录取了。”
“开玩笑吧你。”
她不信。
清华的,怎么可能?
看着这位女同志一脸的不相信和那隐隐的震惊,周建明体会到了装逼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装逼一时爽,开学火葬场
晚六点还有一更。完事儿
第30章 030再遇谢蓟生
装逼遭雷劈。
这会儿天还冷没有冬雷震震,但阮文比雷还厉害。
她啪叽打了周建明的胳膊一下,“我的粮票呢,先把省内的给我,别弄混了。”考到外省的学生必须得兑换全国粮票,不然吃不上饭。
周建明随身背着的小红军包被阮文翻腾着,一不小心掉落了清华的录取通知书一张。
周建明想去捡,被阮文抓住了胳膊。
那两个年轻女同志看到录取通知书,几乎是双手捧到了阮文面前,“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掉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清华大学的校徽,再度看向周建明时,眼神中透着敬畏。
阮文轻拍额头,“谢谢同志。你说你整天丢三落四的,害得我也染了这毛病。”
陶永安看着阮文在这里静静的装逼,他有点想笑。
当然他也笑了起来,跟着两人一块离去,“走吧,将来咱们俩指不定得指望建明提携呢,人家可是清华的高材生。今天我请吃饭,好好巴结一下建明。”
三人飘然离去,只留下俩女生就地呆滞。
“他真是清华的?”
“录取通知书总做不了假吧?”
不远处,小阮老师亲情上线,“哥,入学后的第一课,切不可以貌取人,目中无尘。”
“你看她觉得你不是本校学生倒像是个挑夫就瞧不起你,你可别沾染了这坏毛病。徐大师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等你到了清华,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到时候可别写信跟我说你不想上了。”
周建明拖长了腔调,“怎么可能!”他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阮文撇了撇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年头考上清北可以靠努力(成绩),也可以凭借运气(补录),但这些在天赋面前,依旧处于被碾压状态。
好在这年头大家热情高涨,学习劲头足,再加上天才们也在成长过程中遇到各种问题,给了周建明一条生路。
阮文压根没想到周建明会被清华截胡,这大概就是命吧。
他们都是成年人,注定要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人生大道走成什么样,可不是得自己做主?
……
晚上的时候陶永安请客去国营饭店吃饭。
阮文倒是没客气,拿着瓶汽水慢慢的喝,听陶永安说学校的事情。
“去年高考有五百七十万,最后才录取了二十七万多,女生才八万多,咱们学校医学院招到的女生多,不过我打听了下你们化工系还有其他女生。”
阮文没问陈芳园哪个专业的,她默认是化工系……
“你们系呢?”
陶永安苦笑着摇头,“75届有俩学姐,76届有四个,我们这一届我报到的时候看到了个女同志。”
长得很敦实,说话特别敞亮,嗓门挺大。
同样是两个小马尾,阮文那叫清秀可人,机械制造系的女同学只能说格外淳朴。
大概是因为他多看了两眼的缘故,那女同学瞪了他一眼,让陶永安想起了《沙家浜》里的指导员,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过指导员同志清瘦,女同学个头不高又敦实,就有点像是貔貅。
陶永安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觉得像貔貅了,大概是因为最近自己在看《山海经》,所以就胡思乱想的联想了起来。
周建明这才反应过来,他被那个化工系的那个臭小子给诓了。
“你离那些老男人远点,一个个的都不靠谱,嘴上能跑火车。”
阮文小口的喝汽水,“陶永安你动手拆过收音机吗?”
“嗯,过年的时候试了下,怎么了?”
“那周末有空咱们去废品站,看能不能捡破烂?”
陶永安两眼放光,“你想把破旧的收音机修好倒卖吗?”阮文果然很有生意头脑,不等她开口,陶永安又接着说,“其实阮文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合作搞辅导班什么的,我打听了下发现省城这边也有辅导班,就是几个老师组织的,你看你都省状元了,成绩多有说服力啊,搞辅导班肯定有很多人报名。“他都想好了,自己负责管理帮忙打下手,阮文主抓讲课,分工明确,他也不要多了,给他两到三成的分红就行。
“你要是打算弄的话,我负责招生,保证很快就能开班。”
陶永安的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阮文都没听进去。
“打断一下,我不打算搞辅导班了。”
“啊?”陶永安愣了下,“那太可惜了。”
他还想着跟阮文一起合伙做生意呢。
“咱们这学期要补一学年的课,课程很紧张的,没空搞这个。”阮文认真的解释,“我想弄点别的,不过还没想好怎么搞。”
“没事你慢慢想,回头喊我一声就行。”陶永安知道,跟着阮文有肉吃,绝对没问题。
周建明觉得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了,他有些郁闷。
晚上的时候,他没去招待所,用陶永安的话来说那就是我们宿舍人还没齐呢,你先找个空床将就下?
去学校的招待所还得花钱呢。
知道周建明手头有钱,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那学你,三天两头下馆子?”
陶永安觉得自己被误会了,“哪有,这不是遇到你和阮文这才去吃顿好的嘛。”一顿饭五块钱没了,亏得陶永安来的时候他妈偷偷给他塞了钱,不然还不知道回头怎么交生活费呢。
学校里会安排统一上交生活费,有不同的额度,按照额度发放粮票。
这解释到了周建明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这还不是惦记着文文?
他刚想要说话,陶永安的舍友洗脸回来。
这个话题没办法再继续了。
陶永安说起了周建明去北京读书的事情,“国内最好的三个院校,清华北大中科大,建明你去清华光靠努力是不够的,不过咱们现在也不搞什么学术研究,就是尽快毕业听国家安排去工作,倒也不着急。”
这话,听着耳熟。
周建明的中二期来的晚,逆反心理发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他既然去了,总归会好好走这条路,不让文文再担心自己了。
陶永安颇是宽慰,“你有这个意志,那倒也不错。”
倒是舍友听不下去了,“陶永安你又没考上清华,咋还在这里指点江山?”
“你懂什么,那是因为我考的理科,我要是考文科的话,说不定省里的文科状元就是我。”
“可拉倒吧。”舍友哈哈笑了起来,“牛皮吹破天,有人会放着北大不去来省大?”
“有啊,阮文就是。”
舍友笑不出来了,半晌憋出来一句,“那就是个奇葩。”
奇葩阮文这会儿和舍友们卧谈,半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205宿舍的四朵金花已经到齐了。
东半球下铺是阮文今天上午见到的陈芳园,住在西半球下铺的黄春华来自天府之国,她上铺的薛亚男是个上海姑娘。
别看宿舍就四个人,就这还是混合宿舍,四个姑娘来自三个系。
陈芳园是物理系的学生,黄春华机械系,阮文和薛亚男倒都是化学系的学生,但不一个专业。
“……天呢我要是你的话我绝对去清华。”陈芳园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早前她已经感慨一下午了。
那可是清华啊,理工科的首选。
“我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陈芳园连忙补充了句,她觉得阮文能考第一,脑子不是一般的聪明,这么做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她还是觉得好可惜啊。
阮文笑了笑,“好多人都这么说。”仿佛不选择清华肯定会后悔。
她带的周建明去了清华,王春香考了复旦,辅导班里十三个过了预选线的学生也都去了不错的学校。
小阮老师的学校反倒是没那么突出。
不解的人很多,也有惋惜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阮文什么。
舟车劳顿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疲倦,聊了几句就各自睡去。
……
阮文当初读大学那会儿,她对新生入学典礼实在没什么印象了,毕竟在此之前有军训,晒成了黑炭头,那几乎是花季雨季最丑的时候。
能有什么好印象?
可现在,新生入学典礼她出尽了风头
省理科状元阮文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下,化学系的男生十分骄傲,“阮文,我们系的,成绩好长得又好看。”
隔壁数学系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俩红花,只不过论颜值被化学系碾压,但输人不输阵,数学系不要面子吗?
“噉瑟什么啊,又不是你媳妇!”
化学系的男生们动手能力不错,毕竟要做实验,虽然中学条件略差,不过来自大城市的新三届高中毕业生们还都是摸过试管仪器的,但嘴皮子就没数学系的那么溜了。
被呛了一句愣是不知道怎么回嘴,到最后还是请东方升帮忙。仗着自己也是77级的学生,这个老生老黄瓜刷绿漆来参加新生开学典礼。
“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要是打我们化学系小师妹的主意,先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数学系的心有不甘,“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自己找不到对象,别连累大家一起打光棍行吗?”
“吵什么吵,你们不觉得小师妹说的特别有感染力吗?”
大礼堂里,一帮旁观新生入学典礼的老生们纷纷住嘴,注意力都落在了阮文身上。
台上的年轻姑娘身形窈窕,颇有洛神的神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芳泽无加,铅华不御,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而这个备受瞩目的新生,神色泰然,“……不止一个人问我为什么选择省大,就像是当初不止一个人说你是工人有铁饭碗干嘛要去高考?我选择了省大,在填报志愿时只填了省大正如同当初我在别人的不解中坚定了新年选择参加高考一样。今天的省大不如清华北大,但我们可以努力,让省大更好。时代给了我们机会,而我们注定是扬帆起航的新时代青年!”
方才还打嘴炮的77级老生们安静了下来。
远远的,从那个年轻的姑娘眼神中看到了坚定,那是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冉冉升起带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