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强还好,那个王燕林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多钱,人一下子就飘了。心思也不在生意上了,开始迷上了赌-博。
赌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半年时间,王燕林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了,媳妇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谢强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不能不管。他就放下了自己的生意,开始一个赌-场一个赌-场的去找。
找到就把人往回拽。
可赌性难改,那急红了眼的赌徒哪里是那么好挽救的?
他一次次把王燕林找回来,王燕林又会一次次的再反折回去。
按理说到了这个时候,一般人基本上也都放弃了,毕竟王燕林的老婆都放弃了他,回了娘家。
可谢强却是个认死理的,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的和王燕林拧上了。
那个年头,人手里都没什么钱,宁林的地下赌局也没有很多。
王燕林在很多人的眼里,那就是一条大鱼,没有什么人不认识他的。
而谢强经常跟在他身边,刷存在感多了,认识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反正,后来在很多人的感觉里,他俩就是一伙的。
再后来,严打了。
王燕林被人供了出来。
结果一看到他,那些人忽然就又想到了谢强。
本着坦白从宽的心态,他们又把谢强供了出来。
三人成虎,更何况在多数人的眼里,谢强和王燕林本来就是一伙的,连王燕林的供词都被认为是在帮他推脱。
这就让谢强怎么也说不清了。
加上那时候确实是有史以来最大幅度的严打,全国一次性不知道收关了多少有犯罪前科的人。
这就造成了一些小案子处理起来确实是简单粗暴。
谢强和王燕林从被抓到收审到最后的宣判,被执行,总共也不过一个月时间。
邵彦成这边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那边执行通告就已经贴在了家属院门口。
他最后是在执行通告上才看到谢强居然还有流氓罪这一条!
再次打听才知道,因为王燕林生活混乱,于是与他同伙的谢强就也被加上了这一条……
这件事其实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在邵彦成和谢家两兄弟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申诉之后,已经被平反了。
还给老太太赔偿了几万块钱。
可人都没有了,这赔偿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初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王燕林,可他也同样被判了死刑。
诬陷谢强的那些人,最后也没人逃过同样的结局。
人死事了,这件事最终的结局就是谢强被冤去了一条命,而害他的人全跟着死了,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邵国庆将这封信写好,却迟迟无法按下发送键,生怕母亲看了信之后,心里会跟着难受。
就在他还在反复纠结的时候,书房外面却传来了妻子和老友杨燕收的寒暄声。
邵国庆一惊,连忙将信发了出去。
杨燕收接到邵洋电话的时候,正和家里人一起在外面吃饭,所在的饭馆离邵国庆家不远。
所以挂了电话之后,他干脆就让儿子直接把他给送到这儿来了。
看到邵国庆出来,杨燕收笑道:“哟,你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你准备彻底就在那儿养老了呢,怎么,又觉得家里好了?”
邵国庆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房:“屋里说。”
说完,冲着妻子交待了一句:“让邵洋开车带你去买点菜,晚上留老杨在家里吃饭。”
一句话说完,还在餐厅里吃饭的邵洋顿时急了,饭也不吃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徐惠萍一脸的无语。
“行行行,你们都去忙,我自己去,全都是指望不上了。”
如果是平时,老妈这么说,邵洋肯定就去帮忙了,可今天,他却只是对着徐惠萍干笑了两声,然后跑过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以表示歉意。
然后就厚着脸皮跟着老爸还有杨伯伯一起进了书房。
看到他这个样子,杨燕收原本还想调侃两句的,可是一进门,他就被摆放在茶台上的那个烛台吸引走了全部目光。
他快走了两步,径直走了过去,然后直接戴上了邵国庆放在旁边的手套,将烛台拿起来迎着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将烛台放下。
就在那父子俩紧张的准备听他解说的时候,却见杨燕收转身从自己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小放大镜,再次拿起烛台,看得更加认真了。
原本邵国庆父子俩就觉得这个烛台应该是个稀罕物,现在看杨燕收这副架势,就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看他这么老半天的,一句话也不说,邵洋实在是憋不住了,试探性的小声问道:“杨伯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那个特有名的元青花?”
杨燕收终于从烛台上收回了目光。
他转头瞥了邵洋一眼:“你还知道元青花?”
邵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嘿嘿,就知道一个名字。”
杨燕收听后又不搭理他了,转回头再次看向了那个烛台。
邵洋急了:“杨伯伯,你好歹说句话啊,你这是要急死我们吗?”
邵国庆伸手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
杨燕收终于不再卖关子了,他说:“这不是青花,你们没有看到这烛台上还有红色的纹路吗?这和青花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那这是什么?”邵国庆终于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杨燕收沉吟了一下,说:“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在瓷器这一块儿我不是很内行。但据我现在看,这个烛台很可能是清雍正年间的斗彩。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真要想确定,还得再找人好好看看。”
“斗彩?”邵洋想了想:“是不是就是之前炒的特别火的那个什么鸡缸杯?我记得那个东西就是斗彩。那个应该很贵,杨伯伯,那是不是这个也很贵啊?”
“你说的那个是明朝成化年间的斗彩,和这个还不太一样。成化年间的斗彩,是斗彩工艺的第一个高峰,而雍正朝,则是继成化之后的第二个高峰期。
这个时代的斗彩技术已经进入了历史最高水平,无论是造型还是色彩搭配方面,都比前朝更胜一筹。”①
“你们看,”杨燕收用手指着那烛台,目光里全是赞叹:“这个烛台的色彩,很明显是把青花和粉彩结合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色彩分明,素雅又精致的效果……”
看到喜欢的东西,杨燕收再次犯起了老毛病,像对待学生一般,开始对着邵家父子滔滔不绝,恨不得将自己所知所学全都倾囊相授。
如果是以前,邵洋肯定早就不耐烦了,而今天他却听得相当的认真。
杨燕收连着说了得有十分钟,中间他硬是一次都没有打断。
这让缓过神来的杨大教授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他终于停了下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
他抚了抚眼镜,开口问道:“这东西你们是打哪儿弄来的?就这一个?”
邵洋转头看向他爹。
邵国庆没有搭理他,而是望着自己的老友,反问道:“这东西还能有几个?”
杨燕收又伸手痴迷的摸了摸烛台,这才回答:“这东西按道理原先应该是两个。烛台嘛,通常都是一对儿。要是出手的话,那一对儿和一个的价格可就差得远了。”
邵国庆连忙摇了摇头:“一个,就一个。”
“哦。”杨燕收的语气明显有点遗憾。
可是他马上又转换了语调,继续说:“其实能保存下来一个也很不错了。品相好的雍正斗彩,如今存下来的并不多,成色好的也很难见。
之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上,曾经有过一个斗彩福寿三多纹的撇口碗,卖了641.5万港元。那个据说也是一对,但是是分开拍卖的。而那件还不是满工,如果这件确定是真品,拍卖的价格不见得会比那个低。”②
杨燕收还在解释着,可邵国庆和邵洋已经听不见去了。
他们两个人此时脑子里能够听见的,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那噗通噗通的声音,真的是震得耳朵都要麻了。
“六百四十一万……港元?”
好一会儿,邵洋才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然后理科生的毛病也犯了,下意识的就开始换算:“港币和人民币的兑换率是零点八几,就算是八,那,那也五百多万了啊!”
看他这样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杨燕收满脸的嫌弃:“多少钱也不是你的。你管人家能卖多少?说吧,你这又是帮谁的忙,拿回来让我看的?我先跟你说啊,这东西我可看不准儿,真找我,我也得再找专家给把把眼。”
“我的。”邵国庆忽然说道。
杨燕收顿时卡壳。
他愣怔了一下,才又问道:“什么你的?你是说……”
他转头看看烛台,又转过来看看好友,伸出手对着他指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可开不得玩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们家还有这个?!”
知道在圆谎这方面,父亲的水平一向有限,邵洋连忙出声替他解围。
“杨伯伯,这烛台还真是我们家的。我奶奶以前留下来的。你也知道,我奶奶去世的早,我爸那时候还小呢,大人的事儿也不知道。这东西一直是我爷爷放着的,他压根就不知道有。”
说到这,邵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看他面无表情,明显一副任由自己发挥的模样,心里一阵郁卒。
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这不是他和我妈搬乡下去了一段日子嘛,来回搬东西,就搬出了之前我爷爷留下的老物件。这东西还是我觉得好看,拿出来玩儿,然后我们俩忽然想起来,可以请你帮忙给看一眼,所以才给你打了电话。”
听到邵洋说,这东西是他拿出来准备玩儿的,杨燕收心疼的用拳头在自己的心口用力的锤了捶。
再看向他的眼神里全部都是“你这个败家子,幸好没弄坏,不然我一定和你没完”……
看到邵洋都扛不住,默默的将目光移开。
知道这东西真的是老友家的,杨燕收更加的慎重了。
他甚至不等邵国庆开口,就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这烛台我先拿走,然后去找我们协会的副会长给看看。他在古瓷器方面是专家。
有他掌眼,这东西的真假,来历就基本可以确定了。至于卖不卖,怎么卖,这事等确定了再说。你们一家人也可以先好好考虑考虑。”
两家的关系放在这儿,杨燕收这么说,邵家父子没有一丁点意见。更别说什么会担心烛台出事,这种想法他们俩连想都不会想。
邵国庆原本是要留杨燕收吃饭的,毕竟从他去乡下之后,他们这两个老伙计也好久没有见过了。
可此时的杨燕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亢奋之中,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饭?
他当着父子俩的面给副会长打了个电话,在听说有这样一个珍品可看,副会长也激动极了。
两个人立刻就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杨燕收二话不说就给邵洋下达了指令:“你现在开车送我过去。”
邵洋马上答应了下来。
按照杨燕收的提议,邵洋父子都没有跟他一起去。
家有重宝,对外还是要谨慎再谨慎。
杨燕收拿出去,别人不会有什么想法,大家都知道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平时找他鉴赏的人多。
按照行规,别人不让吐露个人情况的时候,他也不会在外面宣扬。
但如果让人知道这东西是属于邵家的,那以后的日子,很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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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中午,在儿子和孙女两个人的再三要求之下,姜老太太果然下厨亲自为家里人做了青菜鱼丸汤。
然后又被孙女连忽悠带撺掇的,咬了咬牙,做了番茄炒鸡蛋,切了牛肉,还蒸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三个小家伙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连惊呼都忘了说。
好一会儿,小河才憋出来了一句:“这是我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最多好吃的东西!”
可其实头一次见过的又何尝只有他一个?
全家子都是这样。
连姜老太太都忍不住的感叹说,她活了六十多年了,吃过的最好的宴席也没有今天自己家这一桌子来的丰盛。
全是平日里见都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这餐饭,自然是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吃的极为满足,一个个全都吃了个肚儿圆,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餍足。
在听到姜晓菱说,外面还有好些东西存放着,晚上她要和爸爸一起去拉回来的时候,这一次连姜老太太也不由得跟着开始期待。
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期待明显落了空。
就在天刚刚擦黑,父女两个商量着准备出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