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都跑了,他们的事情就落在了村里的社员身上,每个人都额外的分了工,做完了才回来。
庄民国这才知道是恢复高考,开放大学了,他上辈子说句不客气的就叫浑浑噩噩,除了上工挣工分就是出去打工挣钱,没想过靠别的改变生活,对下放到村里的知青,谁考上了也没关注过。
“他们本来就不是咱们农村人,本来就该回去的。”
几十年后的视频号铺天盖地,总结就是,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这些知青本来就是城里人,又不是下乡建设了农村就成他们农村人了。
回去了也好。
向婆子点点头:“也是,村里这么多人,祖祖辈辈都过来了,没有他们也照样上工。”
向婆子两个老的现在也是工人家庭的老头老太太了,隔三茬五才去队里上工,一边进屋还说等知青走了后以后他们上工,挣的工分就更多了。
以后每年还能多挣十来块。
庄民国只点头,他们村里的知青谁考上了大学他不知道,但他们农民,分土地还是知道的。
一进门,陈夏花他们也看到了桌上摆着的麦乳精、饼干和罐头了。
庄民国给他们交代:“这个月没票,就拿东西抵了,罐头是三妹非给装进来的,给玉林他们两个的。”
说是给庄玉林两个,晚上吃了饭,庄民国就把罐头开了,家里每个人面前都分一点。
两个小的拿着勺子就吃,两个老的笑眯眯的,脸上的苦相都少了几分,陈夏花把自己的碗推到庄民国面前,叫他吃。
庄民国不吃,她也不吃。
庄民国又往她身边推了推:“你吃,我不喜欢吃甜的。”
陈夏花喜欢吃甜的,两个儿子遗传她,也喜欢吃甜的。
“那你吃麦乳精,我给你泡一碗麦乳精去。”陈夏花要去泡麦乳精,庄民国按着她坐下,“你吃罐头,我去烧水洗澡。”
砖窑厂不如在县里食品厂、罐头厂体面,一听起来就知道是干干净净上工的,他们砖窑厂是烧砖,运砖,运泥,挖泥,招进来的都是大男人,整个厂子上下就庄秋一个工会主席兼财务是女同志。
工人家庭和工人家庭也是会被拿来比较的,工人庄家跟工人刘家比还是差了一截,刘家的工人同志刘大壮在县里食品厂上班,回来是骑自行车、穿皮鞋,戴手表,出入都是干净整洁的车间,住进四四方方的家属楼的,庄民国这个工人每天回来都是一身的泥灰,跟以前在村里上工没有区别。
这一比,工人刘家还是胜了一筹,工人母亲刘三婶这才高兴了,她还专门跑了一趟,守在进村的口,看过了庄民国一身泥,比不上他们家的工人一身干净后,这才哼着调子走了。他们家可是“双职工”呢。
入了冬,砖窑厂到了最忙的时候,每天都有砖送到县里去,每年从入冬到过年,盖房子的、结婚办酒的,厂里盖家属楼的就多了起来,需求得多,他们砖窑厂出的砖就越多,上工的时间就长。
姜辰把自己的办公室和旁边的房间都让了出来,放了硬板床上去,让他们在里边休息,加紧赶工,连庄民国都好多天没回家过了。
庄玉林他们都放假了,一年级的小学生还考试了呢,得了双百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感冒了,我明天试试多更点。
第36章
庄民国当上了工人,在砖窑厂忙,陈夏花就先接替了他去公社里送菜的事。
庄民国提前给公社的大姐齐玉讲过了,说以后送菜要换一个人来,齐玉没意见,只让他们准时把菜送过来。
这两年日子比以前好过,舍不得买菜的工人家庭一月里都要买几样菜回去吃个新鲜,他们送过去的菜在县供销社,刚到要被国营饭店分一半走,余下一半一两天就卖光了,缺得很。
陈夏花没改时间,遇上农忙秋收就趁中午把菜送到公社去,闲下来就上半天工,向婆子两个帮她收拾菜地,带孩子,陈夏花轻松不少,两个老的收拾菜地,她就去后山捡柴火。
十月份高考,各个大队的知青全都报了名涌入了城里,村里少了人,顿时空了下来,一群老头老太太还在猜谁能考中。
最后他们三生产队的知青,只有近几年放下来的七八个知青考上了,没考上的知青都回来了,还带了书,说要复习一年继续考。
回城,是他们根深蒂固在脑子里的,以前只有大队开介绍信去工农兵大学读书,城里有工作顶替才能回去,现在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也能摆脱一直扎根在农村。
有知青读书在前头带动,村里对读书的热情都涨了起来。
光是入冬后,就有不少人带着孩子去学校打听学费了。
幼儿班一块钱的学费,包含了书本费和作业本费,小学两块钱的学费,一块钱两块钱,挤一挤,家家也都拿得出来。
邱老师都给他们班上的小朋友们说过了,明年他们一年级还有三位同学要入学了,让他们要认真读书,这三位同学虽然没读幼儿班,从幼儿班升上来,但已经考过了,都是聪明孩子,他们要是不努力,就要被比下去了。
庄玉林考了双百分回家,还得了一张邱老师发的“好学生”奖状,坐在桌子上撅着嘴。
“好妈妈”把他的奖状和双百分卷子都贴到墙上去,向婆子两个笑呵呵的站在奖状面前看,舍不得走开。
“玉林,作业做齐了吗?”
庄玉林捧着脸:“做好了。”
庄玉林每天放学回来就写作业,教弟弟读书认字,雷打不动的,十分有规律,他会规划,都不用庄民国两个教他规划,他就自己形成了习惯。
陈夏花给他和庄玉春泡了碗麦乳精来,看他一脸忧愁,把他喜欢吃的干豆角捡了些泡水里发着,“谁惹你了?”
庄玉林摇头。没有人惹他。
庄玉林在担心自己的地位呢。
他们一年级刚上学的时候,邱老师就让他们推荐班长和学习委员,只有学习好、性格好的小同志才能担当大任,能帮助其他的小同志,庄玉林就被推荐成为了他们一年级的班长。
班长,可是“干部”呢。
他在担心明年要到班上读书的同学会不会抢走他的“干部”位置呢。
“你成绩这么好,大家都喜欢你,肯定还会推荐你当班长的。”陈夏花是真觉得她儿子厉害呢。
陈夏花有时候去接他们放学,遇上邱老师妈妈,邱老师妈妈就夸,“你们家两个孩子养得真好,又聪明又懂事。”
还问他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
陈夏花是“好妈妈”,但她还要当庄玉林“小老师”的学生呢,哪有学生教老师的,陈夏花心里骄傲啊,又老实给邱老师妈妈说了,“我们家都是他们爸爸教孩子的多。”
他们两个都是老实人,都没有怎么教,也不会那些大道理来教孩子,只能按庄民国说的,说,“给他们创造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
家里不吵不闹的,齐心挣钱养家,这日子就会越过越好了。
庄玉林被“好妈妈”夸奖了,抿着自己的小嘴儿,嘴上也不挂油了,考完后他们就到寒假了,庄玉林带着弟弟给妈妈帮忙了。
邱老师说了,他们一年级的小学生,要学会主动帮爸爸妈妈忙,因为爸爸妈妈要上工,要照顾他们,已经累了。
他们要开始学会做力所能及的事。
福家两个小子还来找他上课呢,庄玉林公器私用,带他们去上“实践课”。
一月底,是陈夏花往公社送最后一回菜去。
有了胡萝卜的种子后,他们家在冬月就开始洒胡萝卜种了,陈夏花还在四周边角种了蒜苗子,卷心菜也有几行。
卷心菜送去公社里的不止他们一家,只是没他们家送过去的卷芯苞紧实鲜嫩,卷心菜价格不高,主要是卖胡萝卜去。
卷心菜收完,陈夏花跟两个老的把菜地收拾了,洒了胡萝卜种,莴笋种下去。
路上往公社赶的人不少,还有叫陈夏花帮忙带东西的,都是些一包盐,几个线头的是,陈夏花应了,担着挑子就往公社赶。
庄家的年货早前就置办好了的,陈夏花把菜送了过去就往回赶了,把带的线头、盐给人送了去,还没到家,就远远看自家菜地门被打开了,田婆子提着一根胡萝卜再给围着的一群妇人说话,激动得很。
陈夏花担子一跳,跑了过去:“你们干什么!”
陈夏花是工人媳妇,在村里可是跟工人母亲刘三婶一样的,陈夏花老实,平时也不爱说话,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发火。
瞪着眼,一把扯掉田婆子手里的胡萝卜,陈夏花就把自家的菜地门给关了。
三生产队,姜辰跟庄民国说了他们家菜地被几个婆子给开了的事。
竹门挡不了事,村里的菜地门也没人特意去锁门,只是没人专门跑到别人家的菜地里去,不知道是还以为是偷菜的呢。
庄民国回去的时候,闹到村长都来了。
庄炮仗两个在家里带两个孙子,直到村里闹出了动静儿才出来,两个老的气得脸都青了,开别人菜地的主事者田婆子也是他们这一辈儿的,年轻的时候就浑,喜欢占便宜,庄炮仗摔了腿,当初传闲话传得最厉害的就是她了。
田婆子还说什么呢,说,“要不是我觉得他们庄家隔三茬五的往公社里头送菜不对劲,你们谁知道他们家还悄悄在菜地里种新菜了?”
脸不脸面的,像田婆子这等老婆子也不在乎。
别说现在,几十年后都有不少老婆子不要脸呢,庄民国他们村里就有,就有喜欢到处占便宜的,从人家田地走过都要拔两根菜走的,还有讹钱的,这叫什么呢,叫“碰瓷”。
庄民国当老头子没事就喜欢看各种视频,视频号上的“碰瓷”看得多了,他平常出门就注意得很了,一看有不认得的老头老太太往他的方向过来,老胳膊老腿儿的就跑远了。
他还被熟人“碰瓷”过的,是打麻将认识的小老太,离他近呢,突然就倒下了,还抓了他一把,庄民国好心好意的打了电话,叫人送去了医院,回头人家后代就找上门,说是他干的,又没有监控,闹着非要他赔钱。
陈夏花那时候都走了好几年了,谁都知道庄民国这个老头身上有钱,两个儿子给的,还有陈夏花买了社保,关工资的攒下的十几万也在他手里握着呢,大儿玉林兄弟没要,让他留着自己用,镇上一套房子才两三万,他手头的钱都够在城里买房了。
还让他把死了男人的小老太给娶了的。
庄民国一身还沾着砖窑厂的泥灰呢,站得笔笔直直的,板着脸,倒是有些工人派头了,“我们家菜地里种了什么菜田婶子都要管,是不是等下我也去你家看看你们家吃了用了哪些别人家没吃过用过的?”
“我们家就是在地里种金子田婶子你也管不着,但你跑到别人的菜地里偷菜可是大家都看到的,要是去派出所,也能让你在班房里蹲两天接受教育了。”庄民国还问陈夏花呢,“菜地里边怎么样了?”
陈夏花眼都是红的,“拔了几颗胡萝卜起来,还踩坏了小片苗子。”
庄民国心里有谱了,这田婆子进人家的菜地,还特意去搞了破坏呢。
“找派出所,她这是破坏工人同志家的菜地,破坏人家的辛勤劳作,想要拖着我们,好叫我上不了工呢。”
庄民国说要找派出所就是当真要找派出所,村长来劝都没用。
踩坏了菜地不是大事,庄民国是按“偷窃”报的,这个性质就不同了,田婆子这个人,除了工人刘家,村里谁跟她都有矛盾,这种“偷窃”的事情还不少,最后被带到派出所蹲了一天,被口头教训了几个小时。
妇女主任也要出面,对田婆子“小偷小摸”的行为进行了批评,还让她写了检讨,做出改正,不要丢了他们广大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的光荣称号。
出个小偷,他们村里的名声也不好听。
庄民国带着陈夏花去田婆子家拿钱。
田婆子被放了出来,又被派出所和大队、妇女主任公开批评,他们一家都没脸,对庄民国两个也没好气,背地里还说过呢,说他们,“心太狠了。”
为什么心狠?好歹也是一个村的。
田婆子家好几个儿子呢,庄民国他们来拿的赔偿也要他们一家出,按公社给的价格,这一小片收成能卖八块钱,庄民国他们也没多收,让他们赔八块。
田婆子家赔了钱,回头家里就闹了起来。
但庄民国他们家里种菜的事情也传了出去,专门上门问他们菜种的不少,都想跟他们一样靠种菜挣出好价来。
夜里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开会。
庄炮仗两个后悔得很,“早知道我们就守着菜地去了。”
早前庄炮仗就跟庄民国说过,让他藏好,这一家挣钱啊,难。
他们红太阳大队几个村呢,有勤快的,也就有混日子的,还有跟田婆子一样喜欢“小偷小摸”的,发苗子的时候人家悄悄趁半夜过来把他们的苗子偷了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