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枝黑着脸:“又没来请我去,我男人在建筑队,我家不差这几块钱。”
“大嫂子你家富裕着呢,确实不差这几块钱。”人家说着就说说笑笑走远了。
刘春枝“砰”的声关了门,骂了句,“不就是看人家有钱吗,家里是个当工人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妞两个也羡慕二房的两个堂弟每天好吃好喝的,过年的“保暖三件套”,全村只有他们家没有,庄玉林他们兄弟还有白板鞋呢,白白的鞋子特别好看,最时髦了,书包也是新书包,都是姓庄的,她们两个的衣服还是前年买的。
刘春枝老是说,“丫头片子穿那么多新衣服做什么?有得穿就行了,有那钱给你舅舅家的表弟穿,以后还有人给你们撑腰。”
刘春枝让她们去讨好舅舅家的小屁孩,还拿家里的钱给舅舅家用呢。
她说了,以后娘家的侄儿是要给她养老的。
大妞心思大,她跟着刘春枝骂骂咧咧的,还说起了自己的婚事,“我也要嫁工人,当工人媳妇。”
让刘春枝明年给她找个工人。
她今年十八,明年十九,明年说好了,定了亲,等岁数到了就去结婚,她才不想待在家里呢,她也要去当工人媳妇享福去。
刘春枝哪里去给她找工人,她没好气:“找你爸去。”
还让她去给二房白帮忙开荒,呸,她傻的吗?
十来个人花了几天把后山给开了出来,这还只是开始呢,土地要重新施肥,后山也要全部围起来,等育了苗子后,还要人去守着。
这边后山开好了,庄玉林他们也开学了。
庄玉春喊了几天口号,手都握锄柄握起泡了,经过了光荣的劳动压榨,他现在的表现跟以前明显有了天壤之别。
以前是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少年,现在有了磨炼,也是青葱的小少年了。
他哥说了,“以后学习不努力,读书不努力,下场就是每天握锄头。”
读不好书就只有种田了。
工人同志的岗位是可以接班,但他们的工人爸爸只有一个,他们却有两个,这就说明其中有一个人是无法去接班上岗,跟工人刘家的小同志刘喜喜一样去走马上任当工人的,而不当工人只有做什么呢?
种田挖土。
现在大学生都有了,以后要进厂的要求肯定会越来越严格,庄玉林严肃的给他分析了一番,他如果不好好读书,以后当了文盲,上不了大学,以后没有厂进,当不了工人,那他就要留在农村搞作为。
而庄玉林他自己,肯定不是要留下来的那个。
他还有凭着一条最重要的呢。
庄家的长子嫡孙。
至于庄家的锦绣作坊,庄玉春会什么?会裁剪样式?会用缝纫机?他都不会。
庄玉林总结:“所以,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条好好读书,第二条,去种田挖土,这个比在作坊简单,不用耗费多少脑力。”庄玉春成功被说服了。
他跟他的好朋友,工人家庭出身的小同志刘喜喜怅然的说过,“我要为我的未来奋斗了。”
刘喜喜也为他高兴:“你要加油啊成功小同志。”
庄玉春狠狠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对得起我的名字。”
他是庄成功。
注定是要当上成功男人的庄成功。
小同志之间都是互相安慰的,轮到庄玉林安慰刘喜喜了,“喜喜,你以后肯定也会当上工人,一辈子欢欢喜喜的。”
刘喜喜拍着他的肩:“好兄弟,我记住了。”
两个小同志分开,成功小同志跟着哥哥去学校读书去了。
庄玉林读四年级,庄玉春读三年级,福家小子和小蛋在二班,今年他们队又有几家送了孩子来读书,都在幼儿班和一年级。
学校又招来了个老师,去邱老师的媳妇,许老师。
邱老师的大闺女今年也上幼儿班了。
庄玉林还是班长,协助邱老师给班上的小同志们发下了红领巾。
村小早就申请了,一直没发下来,现在一条条鲜艳的红领巾发到了同学们的手中,邱老师就教他们如何戴红领巾了。
戴上红领巾,他们就是优秀的少先队员了。
庄玉林身为班长,他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监督同学们的红领巾有没有戴,有没有戴好,同学们有没有保护好。
三年级一班,庄玉春今年主动举手要参加班上委员选举啦。
他们现在年纪都大了,学校报名都是自己来的,早上陈夏花把报名费和书本费给他们,他们自己去找老师缴费。
农村的爸妈都忙,年纪大的孩子都是自己来的,缴费处的老师不意外,写了条子,还让他们放好,拿回去给爸爸妈妈保管。
庄民国跟庄民安坐在山坡背后说话。
庄民国是下工回来,看他大哥还在山上挖土,专门过来的。
从兄弟两个结婚了开始,他们已经没有这样坐一起好生说过话的了。
庄民国目光悠远,还看到远远的小路上一群群放学的小同志背着书包走在路上,“小时候我们读书可没有他们方便,要去公社,路还远,你走前头牵着我。”
没读几年书,庄民安退学退得更早,五年级没读完就退了,庄民国是读到小学毕业才退的,拿了个毕业证的。
他们兄弟都是老实人,其实老实人不好,太老实了容易被人压着,他上辈子那是被压迫习惯了,凡事不敢想,不愿想,后边敢想了,一大家子养家糊口的重担压在身上了,敢想也没用,他没本事,一辈子都本份惯了,只知道老实巴交的挣点辛苦钱。
他大哥跟他的情况其实差不多,庄民国是怕亏了大妞两个经常补贴她们姐妹,但没补贴大哥,他那时候也没钱,等两个儿子有钱了,大儿成老板了,他也暗地里塞过钱给大哥,让他自己去偷摸着买点吃的吃,庄民国一直不收。
他走得也早,陈夏花走了没多久,这个大哥也倒下了,庄民国去看他,庄民安还抱着他哭了一回,说他对不起他,他没本事,让两个女儿把心眼子打到了他这个叔叔身上。
他被刘春枝压了一辈子,到老了痛痛快快把话说了出来。
他走了,刘春枝就带着钱改嫁了。
那时候土地已经不值钱了,他们这里又没有什么开发价值,刘春枝还一副他们二房占了便宜,占了她地的模样,找了个男人还住了进来。
这天都要黑了,他大哥还在外边干,跟当牛做马的一样,庄民国忍不住劝:“大哥,你还是对自己好点吧。”
“你现在累死累活的干,干到身子垮了,我那两侄女马上就要嫁人了,你操不了心,我那大嫂年轻,以后还不得改嫁?你累死累活一辈子最后给别人干的,人家跟你老婆好,花你挣的钱,种你的土地,你闺女孝敬别人去了,你甘心啊?”
真不是庄民国说,建筑队的活计本来就不轻松,回来还不多休息,还要干里外的活,刘春枝在家里翘脚耍,他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他这就是什么呢?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在地下去当绿王八。
庄民安看着催老,头发上都有白丝了。
好一会他才开口:“可,可我要不做,怎么办呢?”
庄民国说:“谁说不做,是不让你干这么多,钱是你挣的,苦是你受的,你这挣钱有什么意思?你也在建筑队挣了两年的钱了,你回去数数,你家里还有几个钱?”庄民安心里也有点数:“有几百吧。”
庄民国拍了拍他的肩:“回去数数吧。”
庄民国回家算晚的了,他跟陈夏花说了声儿,“碰到大哥了,跟大哥说了几句。”
陈夏花说:“爹在编竹排,还找了两个大爷一起编,我准备再请两个婶子一起给地施施肥。”
不是陈夏花突然开窍了,舍得大方花钱了,是庄民国跟她说了,苗子地的事不弄好,作坊的事要耽搁下去。
两头不吃力。
庄民国说:“请,你最近好好观察观察,作坊开业还要请人的,要请那些不碎嘴又勤快的。”
陈夏花麻利的烧好饭,把菜往盆里一铲,点点头:“好,还有福嫂子把关呢,菜好了,火小点。”
庄民国用灰把大火给熄了。
陈夏花勺了水进锅里,把锅一洗,又勺了半锅水下去,锅盖一盖,就端了菜去堂屋,准备吃饭了。
等吃了饭,这水也热了。
正吃着,大房那边闹了起来,刘春枝尖声在骂人,庄民安这个一向老实的男人头一回发了火,他手中还提了个袋子,把刘春枝推出门,让她把他挣的钱还回来。
他一个月工资二十,现在家里的存款还没有五十块。
庄民安想起弟弟说的嫁人的话,生生觉得头上戴了顶绿帽子,再老实的男人也憋不住了,他现在是逮到证据了呢,刘春枝这是找“姘头”了!
“钱呢,你把钱给谁了?”
刘春枝比庄民安还凶,她就两个字:“花了!”
还数落了一堆,说庄民安没用,一个月才挣二十块,人家当工人一个月四五十。
又扯到庄民国身上了呢。
刘春枝咬死不松口,三月份,姜辰的建筑队走了,庄民安偷偷给了两个闺女一人二十,自己留了十块走了。
他没给刘春枝留一分钱,在工地上挣的也全部自己留着了。
老实男人发火了,那就是格外无情了,村里人都说呢,“人家那只是脾气好。”
脾气不好了,那就叫厉害了。
对此,庄民安还得了个称号。
叫男人的崛起。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说一说我觉得的老实男人,就身边好多亲戚家的姑父之类的,年轻的时候是真的老实,但谁没脾气,到老了全都翻身做主人了。
地位完全翻了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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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村里的老实男人其实不止一个。
大多男人老实归老实,但有限。
真让媳妇欺负到头上的还是少。
现在这年头可没有劝人家离婚的,连“离婚”这个词儿都没有,那还是外边出来的时髦词,从城里流传过来的。
但城里现在也没有听到有离婚的。
都是上门劝刘春枝的,劝她什么呢?劝她先低个头。
“那是你男人,你就去低个头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掉两块肉的,再说了,过两年你们大妞两个也要说人家了,你一穷二白的去说啊?男人嘛,都是说说而已,你低个头,他那边有了台阶,这事儿就过了。”
登门的都是村里年长的妇人家。
她们也不喜欢这些个“娘家魔”,还在暗地里嘀咕过,说陈夏花这个妯娌以前也是个“娘家魔”,好歹人家现在不是了,刘春枝这个当妯娌的却疯了,那么多钱,说给娘家就给了,刘春枝虽然没明说,但谁心里不明白?
就娘家婆家两个地,婆家没花,肯定是花娘家去了。
庄家这门怕是有些邪乎了,进门两个妯娌,两个都是“娘家魔”。
看不上这些“娘家魔”归看不上,庄民安把家里的钱拿走了,又不寄钱回来,刘春枝见天在村里闹,村长专门请这些能说会道的妇人来的,让他们劝一劝,劝刘春枝安份点。
妇人们先是柔声劝,话立马一转,语气就变了:“说起来,这回的事儿,你自己也要担责任的,你都嫁人了,这要成一个家,里里外外要张罗,处处都要花钱,你男人在外边辛苦挣钱,你在家里做什么?你就做点田地而已,累着你了不成?”
“你们母女这三个人,你男人要上工挣钱养你们,结果倒好,他辛苦挣钱,你把钱全花娘家了,自己家里没置上一样的,这谁满意?你男人娶的是你刘春枝,又不是娶的你娘家一窝人。”
说的都是妇人们自己的心里话。
辛亏他们家里没娶这种媳妇进门。
刘春枝被几个人轮流说,都说她不好,脸上也不好看,她也不傻,这么多人,没想都得罪了去的,一直不吭声。
几个妇人也劝累了,要不是村长叫她们来,这些“娘家魔”她们都不会给个正眼的。
一般妇人劝妇人都是有步骤的,先是说情理,再是说责任,最后总结,指路,用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给你解密。
从古自今都没变过。
劝架是用这个步骤,逼婚也是这个步骤,只要是带了个“劝”字的,都逃不过这几个步骤,到以后,更高级的,还要先灌一盆鸡汤,把谁谁谁不听老人言的后果现实摆在面前,让人有个参照,增加他们的可行性。
说话都是,“谁谁谁不听我们的,结果呢,他现在落了个什么下场?这就是不听老人言啊,你们可不能学...”
现在就到总结的时候了,几个妇人一叹:“所以啊,这事儿现在还是在你身上,你要是低个头,以后还能掌钱,你要还是不改,你男人要是不给你钱了,你以后花啥?不买东西了?你要吃得下那个苦,还可以去人工人庄家的作坊做工,那哪有你在家就有人给你挣钱来得好的?这些话你自己好生想想,想明白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话说完了,几个妇人就不待在这里看刘春枝难看的脸色了。
他们话都说干了,她跟个木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