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颊涨得一阵通红,十分别扭的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她乃是镇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女,将来要嫁入皇家,所以自小便克己守礼,由宫中德高望重的嬷嬷教导大家闺秀礼仪闺训和宫中规矩,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大燕太子,所以一心一意都在元凌身上,从未与外男如此亲近。
这还是头一次,与这个自己最讨厌的男人如此亲密无间。
她又羞又恼又气又无可奈何,小手攥着他胸口的衣襟,恨不得用指甲刺穿他的胸膛给自己报那一剑之仇。
可他那厚厚的锦绣袍子底下,胸口肌肉坚硬如铁,她用力戳了几下,差点儿没把自己细嫩的手指头戳疼,于是,她心里越发委屈,眼圈儿也跟着红了,晶亮的泪珠子挂在墨色的睫羽上,欲落不落。
“我……我……你放开我……”她语气急,声音却软软糯糯,一句话说得不太利索,饿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手想挣开他的怀抱,却又没有力气挣开,最后,不得不先将报仇的事儿放到一边,委屈的说了一句,“我饿了……没……没有力气。”
找你算账。
这话,她在心里说了,没敢当着这冷面煞神的面说出口。
她对陆沉这个人向来有些畏惧。
倒也不是他长得如何吓人,而是他身上总带着一种狠戾让人不敢亲近的气质,尤其是每次宴会,他看向她,那藏在眼底的淡漠冷戾不是装出来的。
她能感觉出,他讨厌她,厌恶她,恨不得杀她而后快。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杀了她。
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剑穿了她的心口。
赵明枝心里对他的那股子恐惧又从心底爬了起来,她现在这副容貌生与自己原本的模样那般相似,陆沉会不会新婚之夜兽性大发,直接把她杀了?
那她还如何报仇?
想到这儿,赵明枝心里一紧,紧紧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垂着睫毛,只求先委曲求全,让陆沉放松警惕。
陆沉将她抱回床上,低眸看着女子那张与她分外相似,委屈中又带着倔强的小脸,乌沉沉的眸子里暗潮微涌。
“世子……”她抬起眼,圆溜溜的杏眼,泛着恰到好处的娇弱可怜。
陆沉视若无睹,声音依旧冷漠,“不再绝食了?”
赵明枝听着他冷漠森寒的声音,心肝儿微颤,“不绝食了……”
而且她腹中实在饥饿难耐,想来原主便是绝食饿死,之后才有了她借壳重生的时机。
只是,重生到何处不好?
偏偏在宣平侯府。
重生到何人身上不好?
偏偏在陆煞神的新婚妻子身上。
她这辈子,就是让父亲打死她,让皇上姑父下旨赐死她,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和陆沉有这么一层亲密关系。
赵明枝在心里无声叹气,现如今,她也只能装乖卖傻,先将今晚糊弄过去,再图其他。
陆沉目光沉沉的看了她许久,专注的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脸上。
此女由江南而来,在祁京都中住了几近半个多月。
他一时忙碌,竟没想到,这个一直被江南盐商赵家养在深闺不得人识的女儿与她那般相像……
如今,他默然对着这张脸,内心十分复杂。
赵明枝靠在大红的金丝纹绣引枕上,如坐针毡,总觉着那目光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刀子似的往她脸上刮。
她平日里听人传言,说宣平侯府那位不折手段的外室子不近女色不是因为不喜欢女子,而是他幼时曾被侯府里几位跋扈的兄长折磨,坏了根基。
可惜了一副绝世俊容,却不能人道,因而性子也越发古怪起来。
她缩了缩脖子,这样性子古怪的男人,在外头从不多看女子一眼,在府内对女子却……如此目光灼热孟.浪,莫不是他还有些别的变态之处?
念及此,赵明枝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床内挪了挪,她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世子……”
她饿,真的很饿,不知他有没有看出来。
陆沉依旧不作声,忽然伸出手,两根手指钳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
赵明枝怕极了,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力抵抗,而且还很饿,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世子……我可是做错什么了么?”
杀了她一次不够,还要杀她第二次?
陆沉神色冷峻,眸光淡淡的扫着她肌肤莹润的貌美面孔。
就是这张清纯干净又妩媚风情的脸。
倾国倾城,美冠祁京,让无数男儿为她折腰。
他深深看了半晌,以往只是远远看着,如今这样近在咫尺般观赏,又觉得这张脸的确有倾覆人心的资格。
她长得实在太像她,比以往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像。
想起她的死……
陆沉眯了眯眼睛,心底莫名烦躁,蓦的放开她,脸上覆了一层寒霜,“我知道你心中有人。”
赵明枝一愣,有人?有什么人?
却听陆沉继续道,“不过,既然你已经嫁入侯府,日后心里便不许再有其他男人,早日忘了,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明枝刚重生,还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是何身份。
听陆沉这不善的语气,只觉得要是她不安分,他口中那个男人只怕是性命不保,是以,只好静观其变的乖巧应下,“好,我既嫁给了世子,日后,自然一切都听世子的。”
面对女子突如其来的乖巧。
陆沉皱了皱眉,复又低眸看她,“你放心,我也不会碰你,你只需安分守己的做好你的世子夫人,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赵明枝表情微怔,“多谢世子……”
又默默松了一口气,事情和她料想的一样,他果然不能人.道,也无法与她同房,这倒省了她许多麻烦。
陆沉将女子惊喜的眼神尽收眼底,内心冷笑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两人隔得极近,气息纠缠在一起,陆沉似乎故意这般折磨她的心神,那双渊海一般的眸子就在她眼前,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慌。
“咕噜噜——”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闹起了造反。
赵明枝咬了咬唇,羞赧的捂着肚子,她堂堂国公府嫡女,最是端庄大方,高雅尊贵,何时这样丢人现眼过?
陆沉再不让她用膳,她怕是要再死一次了!
看她无措,陆沉眉心苏展。
赵明枝心里惴惴不安,不知他还有些什么名堂,只见他忽然起身,颀长身姿信步往门口走去。
几个丫鬟在门外听命。
只听陆沉冷声吩咐了几句,又折身回转,姿态优雅的坐在洞房里的凳子上。
房间里,安静得有几分尴尬。
赵明枝饿了这么久,肚子里沸反盈天,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大红的锦被里,再也不出来,也丢不起这个人。
好在没过一会儿,几个丫鬟便端着几道美食有条不紊的垂头走进来,一一放在桌上。
打头的,便是那个着桃红色比甲,藕荷色上襦,石榴红百褶裙的水灵丫鬟。
第3章 赵家女儿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报仇之路可……
饭菜安置好之后,那丫鬟便红着眼睛过来搀扶她。
她看了这丫鬟一眼,一双眼睛兔儿红,皮肤比一般北方女子细嫩许多,樱唇红润,小脸儿面若银盘,料想她应该是原主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
不出意外,是她的人。
赵明枝极饿,眼睛不由自主的被桌上的珍馐美味吸引过去,若不是那桌旁还坐着个冷面阎罗,她早就下床坐到桌边了。
“小姐……奴婢扶您。”
丫鬟将她扶到桌旁。
赵明枝饿得心里发慌,双腿发软,也顾不得跟陆沉行礼,软绵绵的坐下来,小心翼翼瞥了陆沉一眼,见他眉目未动,才敢拿起筷子。
“小姐,莫急,你几日未曾进食,先喝口热汤暖暖胃。”
天可怜见,赵明枝真的没急,她就算再饿,饿死在这里,她也不能在陆沉面前狼吞虎咽,失去作为贵女的风范。
她只是……太想念那香喷喷的鸡腿子了,都快想哭了!
陆沉一双沉郁的眼睛,黑压压的看了过来。
别说丫鬟替她盛汤的手,便是赵明枝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人怎么总是这样,一张脸明明那么好看,却阴气沉沉,被他随便一看,就是一身冷汗。
更何况,如今的她是他的新婚妻子,要与他朝夕相对。
赵明枝干笑一声,“世子,怎么了?”
陆沉道,“无事。”
赵明枝咬了咬唇,杀她的仇人就在面前,而她却只能虚与委蛇,甚至为了喝口热汤,不得不对他笑脸相待。
她好想掐死自己,但又不肯认命。
好歹她重活一次,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先在陆沉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然后想法子与他和离报仇雪恨。
“世子,我能喝汤了么?”
陆沉慵懒的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随意。
丫鬟服侍她喝了一小碗热汤,赵明枝感觉自己好多了,也恢复了几分力气,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也不等丫鬟布让,便自己动手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
她虽饿,但还是保持着淑女的风度,细嚼慢咽,不出声音。
陆沉坐在一旁看着。
看她坐得笔直,看她筷子夹过的每一道菜,又看她吃得细致优雅,全然不像一个商户养出来的女子,倒像是公侯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他微眯了眯眼眸。
见她夹起了一块白玉糕,吃完之后,又用勺子去舀那甜嫩的芙蓉羹。
舀进碗里,尝了一小口,皱眉,又放下了,没吃。
剩下的,大多数甜腻的菜肴几乎没动过筷子,只动了几个北方风味的。
绝食了几日,这位从江南跋山涉水嫁进祁京的柔弱女子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吃尽了苦头。
吃完之后,女子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几分血色,更添娇媚。
陆沉挥了挥手,让下人们下去。
刚吃饱喝足的赵明枝忍不住打了几个饱嗝儿,慌乱抬眸,对上陆沉阴郁的凤眸。
她暗恼自己这副身子不争气,总是弄得她在陆沉面前很狼狈,与她的淑女气质极为不相称,“世子……我……嗝……”
赵明枝急忙捂住唇。
陆沉没有笑话她,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起身,沉声道,“天色晚了。”
天色晚了?
赵明枝不明所以。
陆沉张开双臂,一声红衣,挺拔修长,淡淡看她一眼,“还不快来与我更衣?”
“更……更衣?”赵明枝大惊失色,难不成他今晚要宿在新房里?
“嗯。”
赵明枝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她自小养尊处优,身边到处都是丫头婆子伺候,又未曾嫁过人,何时为男人更过衣?
连太子元凌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陆沉算什么——
“还不快过来?”
陆沉语气不善的打断她的腹诽。
赵明枝无奈,只好起身走到他身前,柔声讨好道,“夫君……”
陆沉修长的凤眼淡淡眯起,“你唤我什么?”
赵明枝懵懂的眨了眨眼,“夫君呀?”
成了婚,她不唤他夫君,唤他什么?做戏也要做全套不是?
陆沉眸色愈发深沉,长臂一伸,将身前的女子揽进怀里,低眸盯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你——”
他眼里似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人。
赵明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慌忙红着脸去推他,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他铁臂分毫,“世子……你弄疼我了!”
这人,明明看着身形清瘦如修竹,怎的力气这般大?
陆沉闭了闭眼,想着脑海里那张灿若骄阳的面孔,蓦的醒过神来,一把将她推开,拢了喜袍的衣襟,表情难看至极。
“滚。”
赵明枝:“……”
该滚的是她么?
这贼子还要不要脸面?
赵明枝不知道陆沉突然在抽什么风,但她也是有脾气的,自然不肯滚。
陆沉皱着眉头,淡漠的看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喜房。
男主子一走。
一大堆丫鬟婆子便围了过来叽叽喳喳给她上课。
“小姐,新婚之夜,姑爷怎么能走呢!”
“小姐,这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不是要笑话你么?”
“小姐,你赶紧追上去几步,把姑爷追回来才是啊!”
这群丫头婆子也不知是哪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没规没矩,没大没小,和她原来用的人全然是两个模样。
赵明枝听得不厌其烦,“要去你们自去!”
婆子们噤了声,面面相觑。
她们跟着赵明枝打江南来到祁京都中,头一回见着侯府的姑爷,谁也不敢去触新姑爷的眉头。
更何况,那新姑爷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眉目间透着一股子煞气,凶得吓人。
婆子们总算知难而退,退了出去。
赵明枝惊喜的发现,陆沉这贼子没什么他用,用来吓唬人倒是顶顶管用。
婆子们退去,房间里,就剩个贴身的大丫鬟。
那丫鬟咬了咬牙,冲上前来抱住赵明枝的手,嘴唇有些发白,“小姐,你刚刚手里拿着这簪子……做什么?”
果然是个心细如发的丫头。
赵明枝捏了捏手心里那枚尖锐的小银簪。
也没什么,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戳破那人铜墙铁壁一般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