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白水煮蛋
时间:2021-05-03 09:10:29

  陆沉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元凌,脸上覆了一层寒霜,眼神冷戾的看她一眼,将她打横抱起。
  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他和元凌那个大坏蛋不一样,他绝对不会对她做出什么禽兽的事。
  赵明枝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陆沉抱着她出了鱼水阁大门。
  赢邑守在外面,看到他怀里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子,赶紧低下目光,“世子,剩下的事情怎么办?”
  陆沉眉眼阴沉,黑得只差滴墨,“剩下的交给杨芷兰。”
  赢邑道,“是。”
  陆沉又道,“去准备马,我要连夜下山。”
  赢邑道,“世子,不带夫人去看看太医么?”
  说完,赢邑又率先察觉不妥,在大燕,官家女子名节大过天。
  今晚夫人身中迷香,若是被太医院的人看出些什么端倪,只怕日后夫人在祁京权贵圈子里再没有颜面混下去了。
  一死百了也就罢了,怕的是,死后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
  他飞快改了口,“世子,属下这就去备马。”
  陆沉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怀里神志不清的女子,也不准备从烟雨殿门口出去,直接带着她飞上墙头,在重重殿宇间几个潇洒起落,便到了行宫门口。
  赢邑很快带了一匹马过来。
  陆沉满脸冷郁之色,沉着声音,“你留守行宫,同杨芷兰一起,处理后事。”
  赢邑道,“是。”
  语罢,带着怀里的女人翻身上马,一声轻喝,拍马疾驰而去。
  下山的路崎岖不平,大雪封住了整个玉恒山,漆黑的夜幕下,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
  一匹马两个人在夜色下飞驰。
  寒风呼啸,屁股底下颠簸不已。
  赵明枝越来越不舒服,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丹炉里,热得她快要爆炸了。
  她紧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隔着厚厚的衣衫,分外难受。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环住他露出来的脖子,那冰凉的体温让她有片刻缓和,但这点儿微末的凉意对现在的她来说完全不够,她依旧是迷迷糊糊的,聚拢不了神识,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还想要更多更多。
  陆沉被她的小动作搅得心神微乱。
  “赵翡烟,放手!”
  赵明枝没停手,她不知道赵翡烟是谁,左右不是叫她,她便更是得寸进尺,将小手顺着他的外袍探进他胸膛里。
  清凉的感觉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她精神一凛,眼睛也瞪圆了几圈儿,像是三伏日得了一块寒冰,舒爽得她直接叹出声来。
  “唔……”
  “……”
  陆沉揪着眉,烦躁的拨开她的小手,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高大黑马疾驰在厚厚的大雪中,突然,不知踩到了一个什么,马蹄下雪块崩裂,平整的雪地乍然撕扯开一道血盆大口,陆沉一面应付着怀里某个对他上下其手的人,一面出了意外。
  等他再反应之时已经来不及了,连人带马一起陷进了偌大一个雪窟里。
  两人急速下坠。
  电光火石见,他扔掉缰绳,将怀里的女子抱紧,又腾出一只手将挂在腰间的匕首抽出来,狠狠凿进石壁中,借着石壁上的摩擦,往下滑落。
  终于,两人一齐倒在雪窟底下。
  陆沉落在最下面,整个后背直接砸在坚硬的地面上,身上的某人挂在他腰上,他紧拧着浓眉,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赵明枝惊骇的睁开眼,浑身软软的趴在一个厚厚的胸膛上。
 
 
第93章 从他脖颈间垂下一截乌黑的头……
  这番下坠, 让赵明枝恢复了几分神志,她努力地瞪大眼睛, 看见躺在她身下的人是陆沉,心里不免一阵愧责,赶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世子……你怎么样?”
  出口的声音娇软得要命。
  赵明枝虽然害臊,却也顾不得了,想去将他扶起来,但她没什么力气, 还未坐起身,又歪倒在他身上。
  “对不起……”狼狈的女孩儿彷徨无措的哭出声,一张小红得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耳根子脖子都红透了, 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甜香, 凌乱的乌发披散在肩头, 看起来傻乎乎的, 又可怜又好笑。
  陆沉冷冰冰的看她一眼,扶着生疼的腰, 自己坐起来。
  “哭什么,我还没死。”
  “对不起……”女孩儿依旧红着眼睛,委屈极了,眼泪汹涌的往外流。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是他自作自受。
  在他知道太子会想办法通过晏如的手见她的时候, 他就精心准备了这个计划, 要带她来玉恒山。
  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替身, 无足轻重。
  用她来暴露太子本性,离间太子与赵家,再好不过。
  可临到头了, 他还是不忍。
  不忍她用赵阿宝这张脸去取悦太子,不忍她被蒙在鼓里被太子糟蹋,不忍她心性单纯良善却在宫闱中葬送了自己的纯真。
  所以,在推门进去,看到她浑身一片狼藉,如一个木偶一般认命的躺在元凌身下时,他确乎真心怜爱了她。
  这份怜惜和怒意来得莫名其妙,他内心挣扎了很久,才确信,他做一切都是因为她这张肖似赵阿宝的脸。
  “世子,我好难受,我好像是中毒了……那房间里燃着一枝香,味道很奇怪,闻过以后我就觉感觉不对劲儿。”
  陆沉薄唇微抿,他已经让杨芷兰停止了计划,这□□自然不是杨芷兰下的。
  “世子,是太子害我的对不对……”
  陆沉没说话。
  “我知道,是他……是他让人点的香,那香里有毒药,我闻过以后就变得很难受……”
  也是他谋划的行宫刺杀,还是他,情急之下,拉她做了他的挡箭牌。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又热得跟团浆糊一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难过伤心,无声的落着泪。
  陆沉沉默着。
  赵明枝自言自语的呆坐了一会儿,本想继续忍耐,但内心的焦躁让她忍耐不了。
  她有些害怕,委委屈屈的偷看一眼他修长的脖子,想靠近一下陆沉。
  陆沉漆黑的瞳眸中闪过一道不悦的光芒。
  她不傻,心里明白,他厌恶她的靠近。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站起身来,往山壁的角落里走去,然后在那唯一一块能淋不到雪的干燥地方蜷缩着坐下来。
  陆沉远远的看她一眼,他明白那种香的药性。
  赵阿宝曾经为此昏迷了三天,差点儿高热而死,是他给她找了药,也是他抱着她不断地安慰,才让她渐渐好过来。
  不知道赵翡烟能不能挺过去。
  他站起身,抬头看了一下高高的山壁,带着一个人要爬上去,有些困难。
  四面都是雪,更没有草药。
  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倒不担心自己,明日赢邑不见他回行宫,自然会派人出来找他。
  他只是担心赵翡烟的身子扛不住那虎狼之药。
  除非他要了她的身子,否则,她大概活不过今晚……
  那股烦躁又从心里冒了起来。
  他将匕首插进腰带里,去想法子。
  赵明枝孤独的坐在角落里,全身都在发抖,身体又冷又热,烧得她意识散乱。
  她如狼似虎的盯着陆沉的身子,想到什么,眸子里的光又渐渐暗淡下来。
  罢了,死就死吧。
  又不是没死过。
  夜色浓稠,几点星子也被卷起的乌云挡住了影子。
  雪窟里昏暗下来,冰冷的空气让人头昏脑涨。
  也许是时间过得格外的漫长,也许是身体里的温度过于燥热,赵明枝觉得自己需要一种冷静,然而四周的寂静,让她心里更是燥热难当。
  她死死咬住下唇,嘴唇快被她咬烂了,她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没动作。
  如果她今晚死在这儿,她不希望被人发现的时候,是浑身赤/裸的。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脱衣服。
  脱得只剩下一件小衣,薄薄的覆在身上,尽管热得她已经快要死过去了,她还是勉强保存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你做什么!你要冻死你自己?”
  陆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儿把衣服往她身上扔,语气不善的斥责她。
  “不会,不会冻死。”她傻乎乎的扯出一个笑,呼出口的热气化成一团白雾将她红得能滴水的小脸笼罩起来。
  不会冻死,她很热,她毫不怀疑,她只会被热死。
  陆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她脸颊红得发紫,不知是被冻的还是热的,看起来很热,脸上却又覆了一层冰冷的白霜,睫毛眼睛盈满了泪水,嘴唇牙齿都在发抖,像一只可怜无措的小兽,蜷缩在山壁角落里,但她依旧倔强的抿着嘴唇,没有求他帮她。
  “世子,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女子睁着迷离的漂亮眸子,牙齿在寒风中打架,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
  陆沉没动,沉默了许久,说,“我可以救你。”
  赵明枝懵懂的睁大眼睛,“真的吗?怎么救?”
  如果他真的可以救她的话,他一开始就会救她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陆沉薄唇紧抿,冷冽的眸子就这么望进她水汪汪的通红眼睛里,冷硬的下颌崩成一线,半晌,嗓音低沉道,“只要我要了你,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赵明枝一开始没明白要了她是什么意思,后来,好像明白了,她慌忙摇摇头,乱糟糟的说着,“世子不能人道,不能要,不能要的……”
  陆沉脸色一黑,将某个口出狂言的小可怜揽过来,面无表情的用大裘将她周身裹住。
  她皱巴着小脸,扑在他胸前,想扯开大裘,“不要这个……难受。”
  陆沉蹙着眉头,抱着她,“穿好衣服,不然会受风寒。”
  赵明枝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一会儿,呆呆的望着他乌沉沉的眸子出了神。
  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深刻的眉眼,浓郁的五官,放在画儿里也是难画难描的人间绝色,他坐在她身前,抱着她,眉宇凌厉,整张脸在昏暗的光影中轮廓深邃,看得人心跳乱了章法。
  他会救她吗?
  男人眉头高高蹙起,依旧很为难,他为赵阿宝守身如玉多年,单方面决定,他的身心都只能是赵阿宝的,可现在,在这雪窟里,他找不到一点儿别的办法能救赵翡烟……
  若他碰了赵翡烟,就算死了下去给赵阿宝赔罪,她也会觉得他脏罢?
  想到什么,他又自嘲一笑。
  不……
  赵阿宝怎么会在乎他脏不脏?
  她心里眼里都没有他,根本不会为他所动,他今晚救人一命,也算赵翡烟的造化……
  赵明枝粲然一笑,懂事的将他推开,“世子,你离我远一些,我就好了。”
  说着,复又自顾自的蹲在角落里,头对着山壁,像极了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
  没过一会儿,她开始用头撞石头来维持清醒。
  疼痛让她舒适,流血也没事,只要不让她这么热这么无助,她做什么都行。
  她开始疯狂地将额头撞在山壁上。
  陆沉再看不下去了,冷眸幽邃的将人拦住,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赵明枝靠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意识模糊的蹭了蹭,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身上哪儿疼。
  她好像回到了被人一剑刺穿的时候,心痛到窒息,又好像回到被元凌按在床上的时候,脖子被箍得死死的,怎么也呼吸不过来。
  她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那种濒死的感觉如同一阵漩涡,将她往深渊里拉扯,她痛苦的揪着眉心,苦笑一声,“世子,我好像又快要死了……”
  说完,她便感觉自己被人扔在了地面上。
  再之后,她的意识开始迷迷糊糊,只知道有一道沉重的人影覆了上来,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粗鲁。
  她害臊得要命,看都不敢看那人,只敢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乌黑的浓云云卷云舒,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星子们钻进乌云里,又从云间蹦出来。
  她害怕的弓着身子,从他脖颈间垂下一截乌黑的头发,摇摇晃晃的,晃得她目眩神迷。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很是不适。
  她想推开他,他却不让,双手死死扣住了她的纤腰。
  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汹涌袭来,她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不争气的哭出声音,听到她哭,男人的动作似乎被刻意放慢了些,但她还是疼,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像是滔天巨浪上的一叶扁舟,飘飘荡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呼吸不过,久到她艰难的溢出一片一片声音,最后在一阵热烈的滚烫中,她颤栗着身子,彻底昏死了过去。
  ……
  一觉醒来,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鸟鸣。
  已经是正午了。
 
 
第94章 她疼得要命,眼眶里装满了泪……
  有些刺眼的眼光透过窗户上的白纱投在暖炕上的紫檀木炕几上, 镌花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细缝,窗外葱茏的绿色就这么撞进赵明枝眼里。
  外头是一大片青竹林, 一阵风过,竹叶悠然作响,远处好像有泉水,潺潺从院子前流过。
  窗棂外的廊上挂着一排精致鸟笼,颜色鲜艳的各种鸟儿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弄时临溪坐,寻花绕屋行,时时闻鸟语, 处处是泉声。【注:出自白居易】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像是她在国公府时常住的院子林溪阁。
  她是死了么?
  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头疼欲裂的掀开眼帘, 感觉整个人恍如身在梦中。
  她不是应该在行宫么?
  不对, 她不是和陆沉一起掉进了一个雪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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