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她竟没有什么闲暇时光来想自己和陆沉之间的那些伤心事。
只是,就一个下午赵明松没来,她就出了事儿。
赵明松的贴身丫鬟灵溪神色焦灼的来到林溪阁,对着躺在贵妃榻上的赵明枝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递上一张纸条。
“四小姐,不好了,我家小姐被人绑架了。”
赵明枝从贵妃榻上坐起身,原本懒怠的身子在看到纸条上字迹的时候,蓦得绷紧,“陆沉带走了小松?”
灵溪满脸担忧,“奴婢和小姐今日出府去绸缎庄买料子,一出门便碰到了陆世子的马车,小姐本想绕开陆家的马车往旁边走,哪知,陆世子和他的侍卫从马车上下来,直接将小姐带走了。”
赵明枝心里一慌,但又觉得不太对劲儿。
“那你怎么回来了?”
灵溪是个老实丫头,咬了咬牙,老老实实道,“奴婢是回来报信儿的!”
“这就是你报的信?”
灵溪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染血的帕子,眼眶含着泪水,咬牙切齿道,“陆世子说,如果四小姐今日不出去见他,他就要鱼死网破。”
赵明枝身形微震,将那帕子夺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细看,直到确认是赵明松往日戴在身上常用的,脸色一阵转白,“啊?他要鱼死网破?”
“是啊,陆世子亲口说的!”灵溪有模有样的学着那人说话的姿势,尤其是鱼死网破四个字,咬字极狠。
赵明枝纠结着眉毛,嘴角微抽,疑惑摆上小脸。
陆沉说话做事,一向不动声色杀人于无形,需要咬牙切齿?
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太不符合他高深莫测冷酷端方的形象了,莫不然,抓走小松的人是个假陆沉?
更让人奇怪的点来了,陆沉抓走小松是为了引她相见,都已经和离了,好端端的,他见她做什么?
灵溪又急又怕,呜咽道,“四小姐,奴婢担心小姐……”
赵明枝心里自然也急,小手紧紧攥着那血帕子,就要往外走,“这种事你怎么能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们现在先去找爹爹和娘亲,让大家一起想法子救小松。”
灵溪一把将赵明枝拉住,泪落如雨,“四小姐,不成的!陆世子不让我们告诉家里其他人,非要让四小姐你带着霖儿和小红前去!不然一会儿陆世子就会让人把我家小姐的手指头送回来……四小姐,你也是知道我家小姐的,她最爱弹琴,没了手指头,不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这么一来,赵明枝反倒没法子了,帕子上确实染了血,先不论这血是不是赵明松的,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陆沉的性子喜怒难辨,对付外人毫不手软,她不敢拿小松的手指作赌。
“好了,你先别哭,我去就是了。”
灵溪这才抹了泪水,抽抽噎噎的跟在赵明枝身后去套马车。
赵明枝找来霖儿和小红,一路上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马车里,两个丫头皆瞪大眼睛,纷纷不解,为什么两人都已经和离了,陆世子还突然来这一招儿。
红鸾心里亦是疑窦丛生。
世子对夫人的态度,她是最清楚的,毕竟那碗堕胎药是世子亲口让她去熬的,对自己的孩子都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对外人更不必说。
她原以为,夫人回了国公府就一切太平,却没想,时隔这么久,世子却突然想法子要见夫人,难道世子突然发现什么了?
如此一想,她心里越发紧张。
“小姐……要不,我们今日不要去了罢……”
对上小红担心的眼神,赵明枝轻轻笑了笑,“小红,没事,许是以前的事情没了却干净,所以他才要见我。”
红鸾心急如焚,夫人心性单纯,还不知道她那晚在堕胎药里动了手脚,如今,那孩子在夫人腹中已有两个月,健健康康,稳稳当当的,若今日世子要见夫人,是为了这个孩子的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红鸾嘴角一抿,用力将赵明枝手腕儿捉住,“小姐,你不能去见世子,六小姐的事,奴婢可以去求世子!”
赵明枝不解的看着她,“小红,怎么了?”
不就是和陆沉见一面么,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两人之间并没有夫妻的情分,但他总不至于再对她动手吧?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现在是赵明枝,又不是那个任他摆布的赵翡烟,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再不济,她身后还有国公府,只要她今日和小六出了事儿,家里人见她们没回去定然会想法子救她们。
红鸾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因为奴婢从小就在陆府长大,了解世子的脾性,夫人此去,祸福难料,奴婢不能让小姐去冒这个险。”
赵明枝嘴角无奈,“但是你也只是一个小丫鬟,在陆世子面前说不上话,小松在他手里我实在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去救她出来,不然小松一定会怪我这个做姐姐的。”
霖儿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如今我家小姐已经是国公府的嫡小姐,陆世子在我家小姐面前还要矮上一头呢,小姐,你别怕,奴婢在一旁给你撑腰,一会儿咱们见了陆世子,也让他瞧瞧,没了他,咱们的日子过得比在侯府强多了,小姐每天能多吃一碗饭呢!”
赵明枝噗嗤一笑,紧绷的心情微微松快了一些。
第111章 “谁说我是被休弃的?”……
霖儿这丫头, 随遇而安,到了国公府没几日便习惯了国公府的生活和节奏。
虽然很多伺候的事情不用她做了, 但这丫头勤快得很,把追月追星的活儿抢着干,时常还陪着她一起各种闲磕牙。
要说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踩着陆家捧其他王公公子。
今儿给她吹嘘这位侯府公子有多英俊潇洒,明儿给她推荐那家的小公爷风流倜傥惹人爱,生怕她以后嫁得比陆家的门户差了让陆家笑话。
赵明枝如今是心静如水,虽然根本没想过嫁人那些事, 但是看着霖儿每日间眉飞色舞的眉眼,也觉得很开心。
红鸾心中忐忑不安,这么一会儿功夫,国公府的马车转过街角, 已经到了一家名为杨柳的客栈门前。
纸条上说的地址便是这里。
杨柳客栈来往的客人并不多, 地处偏僻。
然这样偏僻一家小店, 赵明枝也能遇到一个好久不见的老熟人。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直接与那人擦肩而过。
偏偏那人不肯放过她,热热情情的走上前来, 抱着她的手臂,弯起眉眼,笑道,“咦, 这不是宣平侯府陆世子的夫人——”
“啊, 不对。”
“是陆世子的前夫人才对。”
语气带了好几个夸张的转折, 女子眉花眼笑,看着赵明枝落落大方的站在客栈大堂,笑得越发起劲儿。
赵明枝很久没见到关柒柒了, 也从来没有留心她后来出了侯府过得如何,只知道,她是她爷爷强行带出侯府的,临走前想见一面陆沉,却没见到。
她嘴角泛起一抹嘲讽,陆沉虽然是个冷性子,但是在这点儿上对每个女人倒是很公平。
他对关柒柒的冷漠比对她更甚,这让她心里稍微有了些许满足感。
现下看她周身打扮,插金戴银,绫罗绸缎,光鲜亮丽,但是衣服配色超恶俗,虽不知道她和爷爷在哪儿高就,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还有事,关姑娘若无事,还请把路让开。”
“陆夫人,我们好歹也是朋友,怎么今日见了,一句话也不愿和我多说?”
赵明枝烦躁的皱眉,“我给你面子,你非要自己找难堪不是?谁和你是朋友?”
关柒柒也不生气,她今日跟踪赵翡烟至此,就是为了来嘲笑她。
当初,她在侯府霸占着侯府世子夫人的名头,当着那么多丫鬟的面儿羞辱她,她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只恨她赵翡烟没有一朝跌落云头,也让她狠狠踩个够。
直到后来,听说陆世子把她休弃了赶出侯府,她心里才好受了不少。
天知道她有多想当面讥讽她一次,但可气的是,她一头钻进镇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冒出头来过。
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每日派人去国公府外候着,就是为了等今天。
她终于有机会好好把她当初扔给她的话悉数还回去了!
“陆夫人。”丹唇未启,笑先闻,关柒柒脸上那股子讥诮刻薄的小表情拿捏得非常准确,跟市井那些精明小气的妇人十足十的像,她捏着嗓子,翘起眼角,媚眼如丝,嘴角勾起,缓缓拔高声音,“你不想和我多说,我却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陆夫人当初高高在上,对我说什么来着?”
“陆夫人说,自己是宣平侯府明媒正娶的世子正妻,在陆世子心中乃是第一的位置,在宣平侯府,世子宠你疼你爱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就是死了,世子也别想纳妾。如今却怎么着?”
关柒柒笑得牙口发酸,“被世子休弃,被世子赶出侯府!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赵明枝淡然的立在原地,不说话,也不笑,只轻轻敛了眉心,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位不停表演的女子。
“谁说我是被休弃的?”
“哟,怎么,还不肯承认?”
“我和他是和离的,并不存在谁抛弃谁。”
关柒柒轻蔑的眯起眼睛,“还狡辩给谁看呢?就是世子抛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世子心里根本不喜欢你!你痴心妄想,想做陆世子唯一的女人,却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赵明枝心中一痛,脸色微微发白。
她不认为自己配不上陆沉,但陆沉心里的女人不是她这件事的确给了她打击。
“小姐,你身份尊贵,不该跟这种不入流的女子计较,奴婢帮你教训她!”霖儿走上前来,扬起巴掌就要往关柒柒脸上打去。
赵明枝抬手拦住她,将眼底痛色隐去,然后沉下眼眸,走到关柒柒身前。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赵明枝原本想打她,看着她脸上嘲讽的表情,巴掌却怎么也落不下去,这一打,不就坐实了她恼羞成怒的事实?
呵,她有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外人不清楚,她自己内心清楚得很。
她和陆沉走到今日,确实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不干陆沉什么事。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放下手,冷静自持,形容清雅的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小红,霖儿,我还有正事要办,请关姑娘让开。”
关柒柒脸色微变。
霖儿和红鸾却已经心领神会,双双挽起了衣袖,一人钳住关柒柒的左肩,一人捏住她的右肩,霖儿毫不客气,一个巴掌直接甩了上去。
关柒柒被直接打蒙了,愣在原地。
红鸾会一些功夫,不动声色的舔了舔唇,脚上用了巧劲儿,直接将关柒柒绊倒在地。
关柒柒痛呼一声,狼狈的跌倒,身子刚倒在地上,胸口就被红鸾用脚踩住了。
关柒柒气得脸色通红,抱着红鸾的脚奋力挣扎,“赵翡烟,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敢打我!你知道我未婚夫是谁吗!我未婚夫可是长昌伯府的三公子!”
赵明枝一言不发的往楼上走。
走到楼梯上,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睨着关柒柒,轻笑一声,“哦,我知道,那位可不是什么好男人,还未成婚,外头已经有了两房外室,对了,我还听说,他的孩子都能开口叫娘了,怎么,你这位正头大夫人还没嫁进去吗?”
关柒柒怒不可遏,表情扭曲的咒骂,“牙尖嘴利,不得好死!”
“我就是牙尖嘴利,你咬我啊?”
说罢,赵明枝再没回头看关柒柒的脸色,直按照纸条的指示往二楼天字一号房走。
赢邑守在门口,看到她来,眼神亮了亮。
“夫人,你可算来了。”
赵明枝清冷的皱了皱眉,赢邑表现得太热情,让她有些不适应,“陆世子在里面?”
赢邑拱了拱手,“世子在里头,夫人莫气,关柒柒由属下来处理,不得好死的只会是她。”
赵明枝在门口站定,摇了摇头,不悦道,“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你能不能别叫我夫人?我和你家世子已经和离了。”
赢邑笑了笑,“夫人放心,世子不会任由别的女人侮辱夫人的,今日属下会给关柒柒一些不伤大雅的教训。”
赢邑一口一个夫人答非所问,让赵明枝很尴尬。
不等她有所反应,赢邑躬了躬身子,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赵明枝便听到楼下传来霖儿的一声惊呼,“赢邑,你放开我!你放我下来!呜呜呜,我恐高!”
赵明枝心里咯噔一声,往回走了几步,看见赢邑将霖儿扛在肩头走到客栈门口,一颗心高高悬起。
“赢邑,你放开霖儿!”
赢邑笑道,“夫人莫要担心,属下只是有些私房话要与她说,在没有娶她之前,属下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入流的举动,一会儿属下就会把她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赵明枝心绪稍定。
她拿不定陆沉是什么意思,今日叫她来所求为何,但赢邑对霖儿还算不错。
手心里,那块染血的帕子揪成一团,她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折过身子,重新走到天字第一号房门口。
赵明枝深吸一口气,霖儿给她准备的小匕首藏在袖子里,她咬了咬唇,做好万全准备,脸色淡淡的敲了敲门。
屋里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进来。”
赵明枝推开门进去。
迎面而来一阵梅花的清香,刚刚被折下来的新鲜梅花,插在房间的阔口方瓶中,整个屋子被装点得很漂亮,轻盈的薄纱由上至下委顿在地,都中的冬夜雪窗大屏风放置在房屋的中间,将床榻与外间隔开来。
她愣了愣,第一眼没见到他人,只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影坐在屏风里面的榻上,看不清样貌。
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冒起来,这个屋子,像是被人刻意装扮过,透着一阵莫名怪异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