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太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暖意,整个人淡然含笑,就是惯常的模样,这若是无曲可装得真像。
太子听到大皇子的话,缓缓道:“是孤疏忽了。”他转身看向唐沁,“织织让孤将这只兔子给你。”
众人这才注意到太子手上还提着个黑球球的大兔子。唐沁狐疑的伸手去接,现在有些摸不准这人到底是太子还是无曲了。
“走吧,大皇兄,这里并没有什么刺客,同孤一起去父皇那瞧瞧。”说完他率先朝着帝后的营帐而去,背影修长挺直。
唐沁抱着黑不溜秋的兔子瞧着太子一步一步朝着帝后的营帐里走进去,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这人真是太子?那无曲呢?还是她自己出现幻觉了?
郁非伸手过来戳戳她手上的兔子,一副很开心的模样,仰着小脸问:“沁哥哥,这兔子好可爱,我能喂它一些草吗?”
这兔子瞧着傻不愣登的,被抓着了都不挣扎,唐沁嫌弃的将它丢给郁非:“那,你拿去吧,好好的喂。”
郁非高兴的带着兔子在旁边的草垛子上玩了起来,唐沁赶紧冲进帐篷仔细的看了一圈,连棚顶床底下都没放过,确实没人。
她站在帐篷中央狐疑的看着完好的帐篷,所以这货到底是跑了还是扮成太子。
想不出来就先换衣裳吧,才换好长公主蹬着长靴,拿着马鞭朝着这边过来,“阿沁,那兔子你喜不喜欢?”
“喜欢。”
长公主没见着她抱兔子,左右瞧了瞧:“兔子呢?”
唐沁朝着郁非的方向指了指,“在那呢。”
黑不溜秋的兔子一蹦一蹦的还是挺可爱的,长公主往那边瞧了一眼,眉头直接皱了起来。
“这黑兔子哪来的?”
“不是长公主让太子殿下送来的?”
长公主摇头:“这么难看的兔子,本公主才不送人,本公主让太子哥哥送来的兔子是白色的。”
哈?
她怀疑自己色盲了,怎么黑的变成白的,白的又变成了黑的。
这场秋猎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次,御林军侍卫损伤过百,就连几个大臣和贵族子弟都伤到了。
这大皇子带着御林军搜捕了许久都没抓到刺客,随行的太医检查出被打死的野猪被人集中喂了药物发狂伤人。
轩承帝大怒,可又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只能潦草收场,一群皇家队伍高高兴兴的来,惨兮兮的回去。
朝阳殿许多的贵子贵女受了伤,轩承帝下令教学先停三日,同时命令刑部的人着手调查此次秋猎的案子,务必找出蛛丝马迹。
刑部的人很苦逼,这么多御林军都无功而返,他现在再去查能查出什么才有鬼。
东月朝堂内外为了抓刺客一事搅合得腥风血雨,唐沁待在玉锦宫内心也不平静。
实在是太子那招大变活人给她的震撼太大了,太子和无曲是两个人,对此她一直深信不疑,可现在她有些动摇了。
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呢,就算不是一个人,也有可能认识,或者干脆是双生子,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要不怎么进去的时候是无曲,出来就成了太子。
她越好奇,这无曲反而越不见踪影。唐沁的性子往常很少关心机关术之外的事,可这件事就是莫名的对她很重要,不弄清楚总是睡不着。
等到朝阳殿都开始上课,无曲依旧没有来。上课的时候她频频朝着太子的背影张望。
到最后白黎都有些看不过去了,直接让唐沁站到最前面,面对着太子好好的看。
“三皇子你就站在这,好好的看,不许乱动。”
朝阳殿大部分的人都憋着笑,不太敢出声。林淼芝看她的眼神依旧嫌恶,被看的正主太子殿下含笑不语,丝毫没有被人盯视的困扰。
唐沁暗自咬牙,这白拖把整人的手段还真是别出新裁。看就看吧,这可是有人让她光明正大的看,她站着太子前头水润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太子,像是想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半个时辰后,太子终于抬头瞄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原本还认真想找出太子破绽的唐沁,瞬间眼都直了,妈耶,太子怎么能是无曲那货,笑起来杀伤力太强了。
唐沁跟着荡开了一个笑。
“哎,你怎么还笑上了。”白黎警告的看了一眼唐沁。
唐沁直接甩刀,指着最后头的大皇子道:“白先生,他逗我笑。”
突然被刀脸上还挂彩的大皇子:“我没有,唐沁你少胡说,谁逗你笑了。”他坐那么远怎么就能逗她了。
唐沁抿唇:“若不是你朝着我做鬼脸,我为何要笑。”
朝阳殿的人都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被污蔑的大皇子当然不干,他刚要发火,就被白先生身后十个身强力壮的助教给吓到了,接下来大皇子就被请到了最前面努力做鬼脸,逗唐沁笑,然而唐沁一声不吭,嘴角都没动一下。
散学后,大皇子的脸成功僵掉。
唐沁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就被拦住了。
“唐沁,你怎么越来越无耻,先前和我作对也就算了,如今还诬赖我,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东月,而你是西唐的皇子?”他怀疑秋猎时下死手打他和百里尧的人就是唐沁,苦无没证据,都憋了好几天了。
唐沁停下步子瞧他,笑眯眯的回道:“自然知道是东月,还知道是东月陛下请我来听学的。”
大皇子皱眉:“你也配用请字,不过是一介‘质子’,西唐一个下贱的东西”他这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本就存了羞辱的意思。
此时朝阳殿外还没有走的人听到这话都意味不明的看着唐沁,期待这西唐的孱弱皇子气得发抖。
然而唐沁没有,她压低声音凑近四皇子道:“你这个秃毛龟有什么资格说我,小心我又把你头发烧了!”
突然被告知真相的大皇子气急,他就知道自己的头发是唐沁干的。
如此挑衅是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一点就炸的大皇子,他抬脚就往唐沁腿上踹去,还没碰到人,唐沁就哎呀一声倒在地下,捂着腿看着四皇子。
委屈的说道:“大皇子,你说我是质子也就罢了,如今还打人。”
大皇子看着地下装腔作势的人,脸气得通红,“打你怎么了,今天就是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还要动手,长公主直接跳了出来,像个护崽的母鸡拦在唐沁面前,“大皇兄,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唐沁坐在地上,抱着腿眼泪说来就来:“刚进宫那会儿就差点死在大皇子手上,往常大皇子处处与我为难我也忍了,如今大皇子公然羞辱我,还要打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了,我倒想问问当今陛下当初说来听学是不是只是托词,真当我是‘质子’来的。”
大皇子冷哼:“拎不清几斤几两,狗东西也敢跑到父皇面前去。”一个男子哭哭啼啼的简直恶心。
朝阳殿其余人虽也觉得唐沁做派像个姑娘家,一哭二闹的委实难看,可想到她一个异国皇子定然也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与侮辱才伤心到落泪吧。
唐沁面上在哭,心里MMP,好个狗东西,今天非得把事情闹大了不可。
唐沁直接站了起来,拉着大皇子就往前走,“今天你同我去清心殿找陛下评评理。”
大皇子反手就要甩开她,手腕却被重重的刺了一下。
“你用什么扎我?”
唐沁拉不动他,自己赌气般的往清心殿的方向去,大皇子反应过来,才大叫道:“给我拦住她。”虽然不惧怕她告状,可闹到父皇那里总归是不好的。
和大皇子要好的几个人连忙跑去拦唐沁,唐果和郁非跑过去挡着,推搡之间摔倒在地。唐沁看着孱弱,跑起来像一阵风一样眨眼就没了影子。
大皇子骂了一声废物,自己追了上去,追出最后一截石阶的时候却被太子拦住了。
“让开?”
太子面色温和,扣住大皇子的手道:“孤同皇兄一同去清心殿。”接着又朝着后头的人道:“长公主,还有这里所有的人跟孤一起去给皇兄做个证。”
大皇子闹不明白太子在搞什么,本能觉得不好,“不必。”他现在去将人逮回来打得不能出门就好了,到清心殿去做什么。
然而任凭他怎么挣扎,太子扣着他的手都是纹丝不动。大皇子眸子染上怒意,眼中刀光闪现,紧紧盯着太子。
太子不言不语,定定的回看,眼神虽温和却没有半点退缩,最后他只能被太子一路拖着到了清心殿。
进去的时候唐沁已经在里头了,正跪在里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冲着御案上的轩承帝道:“陛下招我来时,不是说来听学的吗,可大皇子说陛下您胡说的,是让我来当‘质子’,说我是狗东西,想打死就打死......朝阳殿所有的人都是听到的,陛下为我做主啊。”
清心殿内此时可不止轩承帝一人,还有林丞相,吕大司徒,刑部侍郎等人,一听到是告大皇子的状,都乐得看好戏。
轩承帝皱着眉头很是看不起哭哭啼啼的唐沁,好歹是一国皇子,男生女相就罢了,性子还像。
虽然不待见她,可大皇子这次太不像话了,不是说了可以暗地里折腾,这样摆到明面上,当着朝阳殿所有小辈说出来,不就等于整个朝堂都知道了吗?
还说得如此直接露骨,话还扯到他的头上,这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两面三刀,不将他国皇子当人看吗?
原本想着糊弄过去,一抬眼就看到太子带着大皇子以及朝阳殿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全跑到清心殿了。
轩承帝差点没气背过去,这都是什么事啊,太子向来沉稳怎么也参和到这事里面了。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轩承帝眯着眼睛盯着太子。
太子放开大皇子,躬身行礼:“父皇,大皇兄要来追西唐的三皇子怕她‘胡说’,儿臣带着朝阳殿所有的人来以便父皇了解整个过程,父皇尽管问,这些人当着您的面定然不敢撒谎,否者要株连九族的。”
接着他又回头瞧着身后的一众人温和的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被拉来的人除了皇子皇女,听到珠帘九族都抖了抖,再看到太子殿下连忙点头应是,陛下问什么他们绝对一五一十的说,半点谎话都不会扯。”
轩承帝看着太子头一次蹙起了眉头,可又说不出太子哪里错了,只能看着下面一群人,挑拣着用词道:“说说你们看到听到了什么?”
底下一众人被‘株连九族’一恐喝都老老实实的说了。
“大皇子踢了唐三皇子一脚。”
“大皇子说陛下让唐三皇子来是做‘质子’的。”
“大皇子骂唐三皇子是狗东西,打死了也没人会管。”
轩承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眼神越发凌厉,想着总有一个会站在大皇子这边帮大皇子讲话,他也好顺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剩余的人被轩承帝一瞧,皇帝的威仪压得有些发抖,脑海里就想着‘株连九族’这几个字,该说的其余人都说了,剩下的人只能搜肠刮肚的想大皇子到底还说了什么。
这一搜,捕到风就将它放大成巨影,添点料说了。大皇子目次欲裂,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这群人是想死吧。
“你们浑说什么,是想死吗?”
唐沁立马抓住他这句话,委屈道:“大皇子想杀我就算了,如今还想连他们也杀掉吗,这些可都是朝廷重臣的子女。”
在场的人:大皇子好狠毒,一句话不对就想他们死。林丞相和其余几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向轩承帝。
“你闭嘴,百里尧你说。”
百里尧挠着头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这些话他这个表弟确实说了,他现在说没说过那不是欺君吗?更何况这么多人作证,他一张嘴抵不过这么多人啊。
“你!”大皇子气得脸都黑了。
“你闭嘴。”轩承帝见他还要说,脸也黑了,这么多人的证词还说什么说,众口铄金,这大皇子就是怎么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些教训都说不过去了,这样也好让他长长心。
“大皇子仗责二十,皇家戒律抄一百遍,面壁思过一个月。”
大皇子急了,“父皇,您怎么能为了她罚我,您不是说.....”
“闭嘴,快,拉出去打。”这个蠢的,怎么就这么没脑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将他先前说的话捅出去不成。
清心殿的侍卫以为轩承帝是真生气,打大皇子的板子格外的用力,饶是大皇子常年习武,三十板子下来,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轩承帝又道:“西唐三皇子受委屈了,赏纹银百两吧。”
唐沁心道她闹这么大,可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
“陛下,银子唐沁不要,唐沁只想问问陛下,我与北荣七皇子来东月是以何种身份来的?”
清心殿里所有人都看向轩承帝,轩承帝眼中慢慢凝聚杀意,这西唐的三皇子也太会蹬鼻子上脸了。
他心里就算再不满唐沁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说过的话还是要认的,天子在外人面前就当一言九鼎。
“唐三皇子与北荣七皇子自然是朕请来听学的,与东月其余皇子皇女同等待遇,传令下去,今后谁再敢胡言乱语一律仗责三十。”
这下唐沁满意了,不管轩承帝心里怎么想,可这话说出了口,宫中的人若再想动她必定要先掂量一番。
事情得到了完满的解决,等所有人各回各家后,唐沁特意向太子道谢。
太子淡笑回道:“三皇子不必谢,孤只是让他们说实话,并没有帮谁的意思。”
他虽这般说,可唐沁心里明白,太子就是在帮自己,只是出于立场考,不便说得太过直白吧。
她发现太子和无曲有一点相似,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帮自己。
太子见她还一直瞧着自己,出言提醒道:“三皇子还有什么事吗?”她收回目光,扬着脸:“无事,只是觉得太子哥哥与我一个朋友很像。”
长长的宫道之上,两边的花木开始凋零飘落,阳光照在她脸上白得透彻发亮。
“三皇子很喜欢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