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新年好。”说着伸手讨要红封。
太子睨着眼瞧他,嗤笑道:“师傅找徒弟要红封,像话吗?”他虽是这样说可还是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了过去。
白黎又道了一声‘新年好’脸都不红的当面拆了红封:“没办法,孤家寡人的只能找徒弟要红封。”
太子面上难得有丝笑意,“一大早过来有何事?”他背着手往书房方向的走,白黎跟在后头道:“自然是好事。”
绕过回廊,跨过宫门,太子突然定定的站在宫门处没有进去。白黎停住步子,停住步子往院子里看。
院子头那棵枯萎的梅花树下架着一个□□,□□之上站着一个浅紫色人影,正摇摇摆摆的往梅枝顶端挂个方形的盒子。干枯的枝杈上挂满了彩色的丝绦,丝绦随着寒风微微的摆动,枝条之间垂着一个又一个的彩纸包着的方糖。
即便站在□□上,那人也有些矮,脚微微垫了起来,伸手顶了两下,梅枝上的雪扑簌簌的落下,落了那人满头满脸,她呸呸了两声,冲着地下的齐五道:“能再找高一点的□□来吗?”
齐五头顶也落了些雪,扶着□□瞧着她,胸口都有些揪:“三皇子要不先下来让小的给你挂?万一摔着了主子定会罚我的。”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给太子哥哥惊喜。”
她抱着用彩纸包好的礼物站在上头,初升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在她侧脸,衬得她脸上的笑柔软又甜腻。
太子站在宫门处静静的看着,满树的彩纸方糖随着她拽枝条的动作来回的晃荡,摇摇晃晃的撞进在了他胸口,就好像他之前埋的那颗糖突然生根发芽长了满树,压弯枝桠。
冷冽的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甜味儿,太子恍然觉得唇齿之间也全是黏腻腻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知道后头的白黎推了他一下才醒过神来。
“哟,这枯树开糖花了。”
白黎突然笑开了,站在□□上的唐沁吓了一跳,垫着的脚打滑,身子就往后背。太子一惊,闪身冲了过去。
等他冲到近前的时候,唐沁与齐五已经摔作了一团。她啊呀一声,滚了一圈,正好滚到他的脚尖,整个人趴在白晃晃的雪地里,一手抓着礼物一手撑着雪面,然后仰头冲着他笑了一下,有些抱怨道:“太子哥哥怎么不晚些来?”
太子低着头看她,她又哈哈的笑了两声,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弯着腰拍了腿弯处的雪渣子。
“还好雪厚,不然肯定摔疼死了。”
做了人肉垫的齐五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心道雪一点也不厚,他都快被压出shi了。
一只手伸到了她脑门处,唐沁被吓得后仰然后生生停住了,那手在她头顶拍了拍,细碎的雪从她头顶飘了下来。
接着手就伸到了她面前,那手修长匀称,像是上好的玉。唐沁愣了一下,抬头看进他带笑的眼,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上的礼物递了过去。
太子单手接过方形的礼物,足间一点旋身而上。唐沁一抬头就看到他将礼物放在了枯树枝的顶端,下一秒人又立在了她面前笑着说:“你看它已经在上面了。”
唐沁脸上的笑僵住,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人,心说这礼物是给你的,你不拆开放上去干嘛,方才摔的人是他吧。
“那个礼物是送给太子哥哥的。”
多此一举的太子殿下咻得一下又飞身将礼物摘了下来,盒子被拆开,里头依旧是各式各样的方糖。太子看着里头的糖指尖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已经爬起来的齐五见着气氛有些不对,立马道:“三皇子,小的都说了,主子不喜欢糖的,您看.....”
下一秒太子拿了颗糖剥开放进了嘴里,眉眼舒展:“很甜!”
齐五觉得脸好疼,太子殿下您怎么了?明明说好从不吃糖的,现下居然还觉得甜。
唐沁也笑了:“是吧,哪有人不喜欢吃甜的,定然是没人给过才觉得自己不会喜欢。”
白黎伸手拨了拨树上挂着的方糖,调笑道:“三皇子是个人才,两样厌恶的东西都被你集齐了,居然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儿。”
唐沁不解,两样厌恶的东西?
太子凉凉的瞟了白黎一眼,白黎无趣的住嘴。不过想想这样说也不对,太子并不是厌恶糖与梅树,只是厌恶通过这些带给他不好记忆的人罢了。
“太子哥哥真的不喜欢吗?对不起,那我现在就把它拆掉。”她只是想要太子以后不要压抑着任何事情,可以像无曲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孤很喜欢,齐五往后东宫不必禁甜食。”
齐五面色有些犹疑:“主子,皇后那?”
“不必管。”这么多年也够了。
瞧着太子与白黎有事情要谈,唐沁主动提出告辞,太子却让她在书房一起待着。于是唐沁被迫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听了一肚子的秘密。
白黎临走时笑着调侃她:“三皇子,如今你与我们可是一条绳上蚂蚱,蹦跶时候可要小心啊。”
唐沁转头朝着太子道:“太子哥哥,他说你是蚂蚱。”
白黎:“......”这是学的长公主吧。
-----新年的第二日,唐沁接到了西唐来的信,信是郦美人也就是她的母妃让人送来的。
里头说她从美人一路晋升到了妃位,如今正在与刑贵妃竞争皇后之位。顺便在她父皇面前吹枕边风,父皇已经有意接她回去了,唐沁不禁感叹,她这母妃看着手段挺厉害的,这晋升速度堪比坐火箭。
说到回西唐她还真不太想回去,回去继续当皇子与她那皇兄争皇位,还是恢复公主身份,招个驸马。
这两条路似乎都不是一条好路,只要她回去,与刑贵妃一派就有利益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相比较她更愿意待在东月,等太子登基她就自由了。
至于她为什么这么相信太子洛云辞,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大概他们是一条绳上蚂蚱,或者他即是太子又是无曲给了她双倍的勇气吧。
与此同时惠妃那边也接到了刑贵妃的亲笔信,让她务必将唐沁这个祸心给弄死在东月。若是事成,会给她生子的秘法。
孩子一直是惠妃的心病,和亲三年,连北荣死了的贤妃都生下个公主,她愣是怀不上,在后宫向来母凭子贵,她虽有意扶持四皇子,可到底不是亲生的。
其实她之所有怀不上,是轩承帝压根不然她怀,北荣贤妃能有个女儿也是意外,东月皇室子弟怎么能有别国的血脉。
若是唐沁刚来时要杀她还是很容易的,可如今她与太子亲近,又得皇帝看中要杀她就有些困难了。
可即便困难也要做,惠妃相信只要有刑贵妃手里的秘法一定有办法生出皇子的。
想了一整夜后,她招来了冯婕妤,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德妃和大皇子都栽了,冯婕妤自然不敢轻易出手,可惠妃给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北荣的贤妃死了,淑妃被降了位份,如今有皇子的也就是你了,陛下有意将四妃补齐,你什么都好,只差些运道。若是这事能办成,本宫不介意送你这运道。”
冯婕妤面上欣喜之色压也压不住,一想到登上妃位就能将许多欺负过她的人踩在脚底下,心里就无比的畅快。
她虽然决定做,可后路还是要留的,装作为难的道:“若是加害不成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惠妃端抱着手炉瞟了她一眼,安抚道:“一个他国的质子能怎么办,大皇子多次想杀她不也好好的吗?”
“可大皇子不是被遣出东都了吗?”
“陛下可不会为了他怪罪自己的儿子,大皇子是动到了太子。你若是动唐沁陛下自然不会管。”
冯婕妤这下放心了,可以好好的报上次被掉到树上的仇了。
正月初五,玉锦宫内,郁非口吐鲜血躺倒在地,唐沁含着糕点呸的一口吐了出来,饶是如此,腹中还是越来越痛,直接躺倒在地上,额头开始冒冷汗。
立在一旁的唐果吓得半死,还是唐乔先镇定下来吩咐她看着二人,自己飞快的往太医院跑,然而太医院有一半的太医休沐,其余轮值的都被各宫的贵人给叫走了。
唐乔眼眸微转,飞快的掉转身往东宫去,幸好白黎此时正在东宫,听闻后跟着太子一同赶去了玉锦宫。
半刻钟后。
“这北荣的皇子体内原本就有一股奇毒,恰好与今日所中之毒中和了,才保住了性命,至于西唐三皇子.....”白黎有些一言难尽。
太子催促道:“她怎么了?”
白黎瞧了眼唐沁身边的两个丫头,想了想还是道:“无事,中毒尚浅已经无碍了。”
他这样子明显是有事藏着,太子见他没说也就没多问,等回了东宫后才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黎往书房外瞧了瞧,确定没人才道:“这.....西唐送来的应该是个公主。”
太子眼眸幽幽,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白黎点头,看向太子,太子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默半晌突然道:“孤想静一静。”过后再也不理会周遭,转身坐到了案桌前,抽出一本书一言不发的看了起来。
白黎刚发现时,着实好一阵惊讶,虽总是调侃她男生女相,可没想到她真是女子。西唐那边也从未听说过有公主,那只有一种可能,她的身份在西唐皇室也是个秘密。
太子知道这个秘密肯定也会吓一跳,然而他这个徒弟好像很镇定,一点也不好奇,不惊讶,这会还能看书。
他不知道的是太子的书就没翻动一页,向来清明的脑子像是塞进了一团浆糊,怎么理都是混的。
太子干脆拿了厚厚的一叠书来抄,第二日齐五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太子抄出了一整本《东月律法》,再仔细一瞧通篇错字。
向来端方严谨的主子怎么会写错字,这是梦游用脚写的吧。
唐沁那边到了夜里倒是醒了过来,只是醒来后肚子还是隐隐的有些疼,吓得唐果还要去请太医。
唐沁一把拉住她,“不用,好像是姨妈痛。”
“姨妈痛?”唐果一脸懵逼。
唐沁干脆让她附耳过来,轻声说了两句。唐果愣了一下,脸随即涨红了,站在旁边看的唐乔一脸莫名其妙。
“唐乔,你先去外头守着。”唐乔很听话的站了出去。
唐果回屋拿了自己的月事带鬼鬼祟祟的塞给了她:“主子,我奴婢剩得也不多了,明日再去置办一些吧。”
只能这样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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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婕妤等了一日没等到西唐三皇子出事的消息,却等来太子大肆查办这件事,吓得龟缩在聚荷宫好几日都不敢出门。
不是说光动唐沁不会有事,怎么太子就揪着不放?这事太子捅到了轩承帝那,唐沁正在帮忙制作□□,这个时候动她就是触了轩承帝的霉头,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至少在□□没出来之前,唐沁不能有事。
唐沁借着这次下毒事件休息了大半个月,大半个月后案子也查了出来,证据查到了冯婕妤那,冯婕妤畏罪自杀。
如果只是因为她把冯婕妤吊到树上,冯婕妤就想杀她,唐沁是不信的,这其中必定有还有其他的缘由。
“听闻四皇子和五公主被送到了惠妃那,四皇子都开始喊惠妃母妃了。”唐果站在一旁给她削水果,削好后递了过来。
唐沁咔吧咬了一口:“真甜,东宫的水果连个头都大一些。”
“主子,你有没有听奴婢说话,奴婢估计就是惠妃让冯婕妤干的,肯定是听到郦妃娘娘要让您回去,准备先下手为强呢。”
若是惠妃在这,肯定惊呆了,她的计划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猜得八九不离十。
然而更刺激的还在后头,惠妃半夜被人打了,一张艳丽娇媚的脸打得惨不忍睹,轩承帝去看了一眼,吓得做了一晚上恶梦,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皇后将惠妃的牌子暂时先撤下去。
皇后平日里就看不惯这西唐来的狐媚子,如今牌子撤了,陛下不提她自然不会主动送上去。
惠妃肿着一张脸发火,辛嬷嬷站在一旁安慰道:“娘娘别气,好歹你膝下有了皇子,今后只会越来越顺。”
冯婕妤的死自然是惠妃下得手,她深吸一口气:“四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奴婢吩咐其余人不准乱说话,四皇子如今对您只有感激,不会想到别的,您瞧他不是日日都来请安。”
这点惠妃还是挺满意的,这四皇子聪明机警,对她也算恭敬,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呢。
惠妃被打之事唐沁自然也听说了,半夜打人之事除了无曲应该没谁了。她等着无曲来看自己,人倒是来了,可是奇怪的紧。
唐沁瞧着依着窗户站得老远的人很是不解:“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啊。”
无曲站直了些,脚下却没动:“站这说就好了。”
之前那个动不动就掐她脸,脖子,手的人去哪了,这会儿怎么像怕挨着她。
唐沁干脆自己走了过去,无曲眼角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有些暴躁,伸手戳着她额头把她抵在原地:“让你别过来了。”
唐沁狐疑的上下看了他一遍,这人搞什么鬼,怎么好像很怕她,“无曲哥哥”
隐在黑暗中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好在唐沁看不见,他勉力镇定下来,“身子好些了没?”
“好了,对了,下毒这事是惠妃让冯婕妤干的吗?惠妃是你打的?”
洛云辞点头,声音恢复一惯的清冷:“是,惠妃怕查到她头上,立马将冯婕妤灭了口,证据没了干脆打一顿出气。”
唐沁觉察到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那眼神像是要将自己脸灼出一个窟窿,不禁摸了一下细嫩的脸:“我脸上有什么?”
洛云辞别扭的扭开了脸:“突然觉得你有些丑。”
唐沁:“......”她哪里丑了,这人怎么两个性子呢,还是太子的时候说话动听。
唐沁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子前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唇刚挨到杯沿就被无曲一把夺了过去。
“干嘛?”她有些恼了。
对面的人眉头蹙起,一脸不高兴:“怎么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