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五瞧见主子在案几和书架上翻找了一阵,摸出一个盒子。他往里头瞧了一眼,借着月光看到里头的木制小风扇,雕花的书签....
再要细看时,砰的一声木盒子被关上了。
“主子,我们走吧。”
傅云辞顿了一下,突然道:“去宫外等我,我马上就来。”
还不等齐五回答,他一个闪身朝着寝殿的方向去了,寝殿的窗户外挂着的风铃摇摇晃晃。他静默了一秒,伸手将风铃摘了下来,风铃在他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将风铃往怀里一揣,鞋尖一点,消失在了茫茫月色里。半梦半醒间的唐沁听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她立马睁开眼爬了起来,撑开窗户往外瞧。
外头空荡荡地,静悄悄地,连同挂在窗外的风铃也不见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直接从窗户外跳了出去。她也不敢喊只能在偌大的东宫内来回的寻找,然而一个人也没有。
在找到第十遍时,东方已经露出灰白。唐沁颓然的瘫坐在空旷的花园中,心想这世上怎么就没鬼呢。
第50章 50
天光微亮, 唐果打开玉锦宫的门打算往御膳房去,冷不丁的看到门口站着个人,待看清楚是谁时, 吓了一大跳。
“主子,您怎么站在门外呢?”
她边说着边将人让了进来,唐沁瞧着神色挺正常, 还回头吩咐了一句:“快去弄早膳过来。”
唐果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头脑,唐沁直接越过她往自己屋子里走, 进去后将门一关倒头就睡。
唐乔愣了一瞬,接着就继续站在门外没动。
唐果将早膳取来后, 等了半个时辰屋里的门开了。她将温着的早膳端了进去,就看见主子端着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吃完后, 站起身就往外头走, 对着门口的唐乔道:“跟我出去一趟。”
唐果收拾着碗筷一时之间更懵了,主子这是怎么了, 昨日还恍恍惚惚伤心得要死,今日怎么就精神抖擞,风风火火了。
唐乔没有废话, 跟着她后头就走, 等到出了宫,马车直接往布庄去了, 唐乔才疑惑的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唐沁咬牙道:“报仇。”
至于找谁报仇唐乔很快就知道了。唐沁拿着图纸给巫临看, 直接开口就问道:“五天之内能给我找到多少这种石头?”
巫临瞧了一眼那图纸, 仔细回想一下:“这种石头倒是见过, 只是不记得了。”
来势汹汹的唐沁一脸郁卒,深吸一口气又道:“那能给我弄到鞭炮吗?”
“这个可以,你要多少?”
她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千两银票:“全买。”
巫临吓了一跳, 惊异不定的看着她:“买那么多小心火灾。”
唐沁冷笑,火灾,那都是小的,直接将鞭炮里头的硝石粉弄出来做成□□,不炸平林府算她输。
“非得五日吗?一下买这么多怕有人会盯上。”
“就五日。”五日过后是阿辞的头七,她得赶在那一日将林府的人全送下去给阿辞赔罪。
接下来的这几日,唐沁去完工部就往布庄里头跑,巫临眼见这一包又一包的□□做好,有些疑惑这些是干什么的。
听完唐沁的描述后,他兴奋的问:“你也教教我吧,多做些将皇宫炸了。”
只是试过爆炸后又萎靡了起来,这东西炸个小坑还行,要很大效果还是不行啊。
唐沁也不太满意,可工具有限,只能做成这样子了,她想了想又让巫临去买了火油和毒药,制作了许多连筒针。
俩人约定当天夜里在林府门外会合。
宫中一到夜里就落锁,唐沁让唐果假扮成她在唐乔的陪同下回了宫,次日再出来接自己。
当夜的天显然不太好,乌沉沉的还响着闷雷,巫临很担心待会会不会一阵大雨将他们的计划全都搅乱。
俩人赶到林府时,发现整个林府内静悄悄的,像是一座巨大又沉闷的坟墓,门口两盏白灯笼,挂着的白帆被风吹得晃荡尤其恐怖。
巫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拉着唐沁往黑暗的墙根处躲,眼睛悄悄的观察着四周。
等了半晌都不见有任何动静,空气中只有浓重的血腥味。
“你在这边待着,我上去看看。”巫临松开唐沁,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翻身进了林府。
唐沁在外头静静的等待着,片刻后巫临从里头翻了出来,看到唐沁时脸上表情很是古怪。
唐沁注意到他衣角沾了些血渍,一走近身上的血腥味更重,还不等她开口,巫临拉着她就走。
“我们先走。”
只是他们才走出百来米冲天的火光就亮了起来,唐沁回望,整个林府陷入一片火海,浓烟弥漫整个东都城。
沉睡的人从梦中惊醒。
“走水了.....走水了,林府走水了。”安静的街道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跑了出来。
巫临拉着唐沁跑得飞快,俩人回到布庄后唐沁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里面什么情况?”
巫临喘了一口气才道:“林府的人全死了,皆是一招毙命,林丞相与他夫人被人刮了上百刀.....总之都死得挺惨的。”整个林府血流成河,满地的尸首,那场景看得着实让人作呕。
“也不知是谁干的?”
唐沁愣住了,漆黑的眼眸里惊疑不定,脑袋转了几个弯突然回过味来。
“是阿辞,一定是他,他没死。”她说着就要往外头跑,却被巫临一把拉住。
“去哪?这个时候跑过去不仅看不到人,反而会被当作凶手抓起来。”若真是洛云辞干的,那他的实力就有些恐怖了。
林府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闷雷响彻天际,下了一场暴雨才将熊熊的火势浇灭,等火灭了,东都府尹的人赶来只看到隐在残砖断瓦里焦黑的尸体。
林家上下没有一个跑出来的,说是不小心走水都没人信,哪会有人家接连走水两次。东都城的百姓暗地里都说前太子死得冤枉,估计是头七回来报仇了。
林淼芝听闻了此事,偷偷躲在寝殿里头哭了一夜,却没有出宫去瞧瞧。宫里头其他的皇子皇女看到她都好一阵嘲讽,暗地里骂她是白眼狼,养了十几年的家人一夜之前全死光了,看也没去看一眼。
唐沁怀疑洛云辞还活着,回到宫里后就琢磨着这人如果没死怎么就不来找自己。
去了朝阳殿找白黎,在里头教书的又变成了洪太傅,像洪太傅打听,洪太傅只说白黎出去云游了。
她想,他既然会去找林府报仇,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林皇后,只要盯着林皇后如今住的冷羽宫,就肯定能蹲到人。
接连蹲了两日,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等到了。
冷羽宫内如今只剩下林皇后和莲心二人,放一眼望去还真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林皇后坐在铜镜之前,整个人死气沉沉,镜子里头的女人较之以前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她拿着一把桃木梳子,静静的梳着发,莲心站在她身后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接。
从林府出事起,林皇后整个人就开始颓废,仿佛没有任何希望的木人,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的待着。
寝殿的门被人从外头打开,冷风呼呼的往里头灌。吹得林皇后发丝轻微的晃动,她停下动作抬眼朝着门口看过去。
逆光而来的人看不清楚模样,可随着烛火摇晃的身姿即便老眼昏花她也能认得。
原本毫无焦距的眼眸闪过诧异,随即惊慌了一瞬,立刻又被仇恨所取代。
“是你!你居然没死,林府是你下的手?”
傅云辞一步一步的走近,他身后传来一声低呜,林皇后往后瞧,就看到跟进来的齐五手上正提着一个人。
她惊得立马站了起来,厉声喝道:“畜生,快放了她。”
林淼芝被堵了嘴巴,反绑了手,盯着林皇后呜呜的哭。似是害怕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你想干嘛?畜生,林丞相可是你父亲你也下得去手。”林皇后愤怒的瞪着他。
傅云辞离着她还有十步远站定,似乎是听了个笑话,呵呵的笑了两声,只是越笑越阴冷,让人止不住骨子里发寒。
“父亲?呵...林皇后说说我父亲傅炎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皇后被这句话吓得倒退两步,手一下撑到了身后的梳妆台上,本就不是很牢固的梳妆台瞬间往一遍倒去,林皇后猝不及防被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害怕啊!”傅云辞弯着腰蹲了下去,冰冷的眼眸牢牢地盯着跌倒在地的林皇后。
“林皇后如此阴毒,剖腹取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也会有你害怕的时候?”
林皇后惊慌了片刻抬头同样狠厉的盯着他,道:“怕?本宫有什么好怕的,傅炎那贱民,本宫要他们的孩子他们应当觉得三生有幸,可他居然敢毒害本宫,害得本宫再也不能生育,本宫将他千刀万剐了都是轻的。”
“千刀万剐!”
“是啊,千刀万剐,一刀都没有少!哈哈哈......”
傅云辞收敛了笑意,沉吟了半晌,等到林皇后开始发颤才慢悠悠地道:“那我就刮你一万刀好了,每日一刀,用最钝的刀子,撒上不能愈合的毒药,让你每天都忍受着肌肤腐烂的痛苦。”
林皇后撑着地上的手慢慢收紧,“林府已经没了,没有希望本宫还怕什么?”
“哦,不怕,那你女儿呢?”傅云辞伸手指向林淼芝。
林淼芝被她一指吓得往后缩,往日她喜欢的那张脸此刻看起来无比的恐怖,仿佛多靠近一些,就会被他撕咬下皮肉。
林皇后看了林淼芝一眼,态度突然软了下来。
“太子,念在我养你十几年的份上,让本宫再好好抱抱淼芝,本宫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傅云辞眯着眼瞧着林皇后。
“怎么,如今本宫都这样了,你还害怕,莫不是被本宫鞭笞了多年有阴影了?”
“齐五,放她过去。”
齐五将林淼芝手松开,推了过去,林淼芝拉下堵住嘴的布条,踉跄着上前,扑倒林皇后怀里。
哭道:“母后....我害怕....”
林皇后抱着林淼芝手收紧,轻声安慰道:“淼芝不怕,不要怕,去哪都有母后陪着你,不怕啊。”
林淼芝在她怀里渐渐安稳了一些,林皇后却猛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扎进了林淼芝的颈脖。
她挣扎了两下却被林皇后紧紧的捁住,抱着林皇后脖颈的手几乎要掐进她肉里,瞳孔猛然放大继而渐渐涣散,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都不明白向来疼爱她的母后,怎么就要杀她了。
莲心吓得尖叫,不明白林皇后为何要这样做,她不是最疼林淼芝了吗?那是她的女儿,她唯一的骨肉。
林皇后手还捏着那柄簪子抬眼看着傅云辞笑,笑得狠毒又快意:“畜生就算死本宫也要拉着你陪葬,你身上中了情蛊,淼芝一死你必死无疑,呵呵呵......”
“淼芝,别害怕....等那畜生死了,母后就下去陪你。”
傅云辞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智障,不愧是林皇后,什么都做得出来,自己骨肉说杀就杀,可惜她千算万算终究是算漏了。
林皇后抱着林淼芝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傅云辞不得好死,然而怀里的林淼芝血流了她一身,彻底冷了下去,对面的傅云辞还好好的站着。
眼神里还透出□□、裸的怜悯与嘲讽。
林皇后这时才慌了,一手抱着林淼芝一手指着他道:“怎么会?怎么会,你怎么还没死?”
“看来林皇后也有蠢的时候,都不确认一下就随便捅死了自己的女儿,情蛊早就解了。”
林皇后尖叫:“不可能,淼芝体内的蛊虫没有任何反应。”
傅云辞不想再理会她,抽出身上的软剑一步一步的逼近:“千刀万剐,一刀都不能少!”
林皇后瞳孔缩了一下,一咬牙直接拔出林淼芝脖颈上的簪子朝着自己脖颈扎去。
叮当!
簪子被打落,林皇后双手经脉被冷薄的剑刃给割开,抱着林淼芝的手瞬间无力的垂下,怀里的人直接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淼芝!”她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傅云辞,“有本事连同本宫一起杀了。”
又是唰唰两剑,林皇后双腿被废。
傅云辞嗤笑:“不,孤要你受尽苦楚的活着,看看东月的江山是如何落在孤手中。哦,对了,皇后换子一事是孤透露给德妃他们的。”
“畜.....呃...呃”下一刻她嘴里被塞进了一粒药丸,瞬间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的莲心,莲心平静的回看她。
傅云辞丢了一把生锈的刀到莲心脚边,“莲心,以后就用这把刀,每日一刀,千万别让伤口愈合了。”
“是。”随即她弯腰捡起那把刀,烛火下钝得看不到一点刀刃。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林皇后双眼仿佛能瞪出血来,万万没想到一向最为衷心的莲心居然是太子的人。
寝殿内传来呜呜的声响,在凄冷空荡的冷羽宫内显得格外的恐怖。
天空又炸起了闷雷,唐沁守在寝殿之外,寝殿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就看到一身墨黑衣赏的傅云辞出现在那。
傅云辞显然没料到她会在这,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慌乱,将手中的利刃抛给身后的齐五,手上的血迹在身后擦了又擦。
“你....都看到了?”
唐沁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傅云辞有些恼了,烦躁的道:“怎么害怕了?我就是这样,若是你....”
原本呆呆站着的唐沁犹如一颗炮弹一样,直接冲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捁住他的腰身,手碰到了他放在身后冷又有血污的手。
“.....阿辞”
傅云辞一瞬间心软如棉糖,从后面握住她的手。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一直凉到了她心里。
此刻她有些理解阿辞的手为什么总是那么冷了,世界对他以恶意,他心一直没热过。
天空又是一声炸雷,瓢泼大雨应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