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盈也听到了声音,往门口看了看,就看到王子雄跟扫描仪似地检查每一个细节,而她的室友们正一脸紧张地跟在他身后,表情随着他在打分板上写写画画而变化。
她心想,这么紧张干什么,这检查又不会影响学分。
王子雄往里走,已经到了她的位置,她站起来往旁边让了让。他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颈侧上,顿了一顿。
沈盈盈披散着头发,低头的时候,颈侧那点痕迹就被挡住了,只有抬起头时的瞬间,才在头发里露了出来。
王子雄不动声色地打完分,见她又爬上了床睡觉,走到宿舍门时跟关海燕说:“十分钟后你让陆春晓到楼下找我。”
关海燕马上应下,等他检查完剩下几个宿舍,到了楼下时,果然看到了树下已经来了人。
沈盈盈这才刚挨上床,又被舍长喊了起来,一听是王子雄找她,她本来不想去的,但关海燕显然把教官的话当作军令了,又是求又是哄,她实在顶不住了,就想着干脆速战速决,下了楼来。
高强度军训下,所有人都抓紧时间休息,内务检查完之后,学生们都马上睡觉了,楼下非常安静。
她靠在树上,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大哥,我今天是请了假的,有事儿不能明天再说吗?非要——”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沈盈盈一愣,顿时就没了下半句,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想去捂一下脖子,但又忍住了。
她今天走得匆忙,黑灯瞎火的也没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脖子上是什么情况,但刚才在宿舍也没人问她,那应该也不是太显眼……吧?
王子雄低头看着她:“回话。”
昨晚那事本来就是糊涂账,沈盈盈自己都算不明白,心情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没好气地说:“这跟你又没关系,少管我。”
她觉得自己就跟个傻子似的。
她当年亲手挖掘了小陆斌这潜力苗苗,亲手改边了他被陆家村抛弃的命运,想当然地觉得他是她的SSR卡,他会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后来这苗苗长着长着,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了,也不要她操心什么,她还觉得自动波什么的也挺好。可现在如果有人问她,陆斌在生意场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印象却只停留在他入黑市的第一天。
而那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
不止生意场上,就连私下里,他也有她从来不曾看到的一面。
他一直对她都是温柔又贴心的,如果不是昨晚阴差阳错,她根本不会知道他也有凶狠粗暴的时候。
她跟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她知道这几年里的他都是真实的。
但人是会变的。陆斌变了,却不忍心让她发现,依然在她面前维持着从前那个温柔又贴心的形象。
她当初选他,除了因为他的天资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原著他没有喜欢的女人,是个莫得感情的复仇机器。
哪个女人会允许自己男人的青梅竹马在面前悠晃?现在她还能有点位置,以后要是那性.感御姐成为陆夫人了,吹点枕头风,谁知道她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看大佬昨晚那架势,都不知道跟那御姐好过多少回了。
沈盈盈越想越气,她这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丢了个说好罩她一辈子的大佬,还丢了初吻赔了一箩筐豆腐。
男人果然就是大猪蹄子!
沈盈盈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不然瞌睡虫都要跑光了。
她也不看王子雄,直接绕过他:“我先回去了。”
王子雄一把拉住了她,又将她扯了回来:“你还没说清楚。”
沈盈盈觉得这简直莫名其妙,终于皱着眉抬起头,因为怕吵到其他学生,不得不压着声音:“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就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这是我的私事。”
王子雄说:“平时陆斌来的时候,你不到最后一分钟都不舍得过来,这次请了两天假,一天就回来了,回来就在宿舍睡觉,昨晚没睡觉?在家还睡不好?你脖子上的印子,一看就是男人的手弄的,除了陆斌还能有谁?”
不管她和陆斌之间如何,那都是她和他之间的事,她并不想让其他人插手。沈盈盈仍是那句:“关你什么事?”
王子雄看着她,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是你教官。”
沈盈盈刚想说一句“那又怎么样呢”,他又说:“我本来是被安排到Z大的。”
她愣了愣,那句话就这么卡在喉咙中。
“我跟别人换了。”王子雄顿了顿,又补充说,“就在你过年前回袁家后的第二天。”
*
陆斌宿醉醒来时,太阳已经从窗外招进来,都晒到他身上了。他睁开眼看着屋顶,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愉悦中。
他昨晚好像做了个梦。
说是“好像”,因为他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得简直像是发生过一样,脑海中甚至能闪过一个又一个片段,少女潮红的脸湿润的眼神,在他怀里微微战栗的身体,还有那漂亮柔软的腰肢。
那细腻光滑的触感,像是还停留在指腹手心一样。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梦,可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地清晰。
单单只是回想一下,都能让他……陆斌觉得鼻管一热,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摸到了一手血。
陆斌:“……”
第87章 小心机 斌哥的心思。
陆斌浑身燥热, 干脆起来洗了个冷水澡。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泡湿,又回到桌边,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 在内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天鹅绒小盒,轻轻地摩挲着表面的绒毛,然后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铂金锁骨链, 吊坠是一颗海蓝宝石。
陆斌看着那片纯净的蓝色,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眼里浮起柔和的笑意。
这几天里,除了按照约定带蓝彩了解禅城之外, 他还在光州拿到了蓝家的一批货,当时一眼就相中了这条蓝宝石项链。
海蓝宝石也被称为爱情石, 在欧洲古希腊神话里, 地位卑微的风神因为爱上人间女孩,破坏了神规, 受到了惩罚,最后请求爱神将自己的灵魂封入海蓝宝石里。
因此,海蓝宝石代表着冲破束缚的爱情, 成了地位悬殊却相爱的男女之间的誓言宝石。
陆斌心想, 传说不传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阿盈冷白肤色戴上一定会很好看。
因为他是地主成分, 家里放这种贵重物品是很危险的, 所以之前这项链都放在高叔城里的落脚点。
这几天蓝家的首饰推得很顺利, 蓝彩已经下定决定要去争取“星云”系列,所以昨晚高叔王铁等人就开了个庆功宴,陆斌想到周六要去光州, 就顺便先把这条海蓝宝石取回来,到时候就不用再多往高叔家里跑一趟了。
他正想着,外面的巷中响起一阵自行车铃声,有人在外面喊:“陆斌?陆斌是住这儿的吗?”
陆斌回过神,把首饰盒子放下,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一名邮递员正坐在自行车上,一见到他就问:“请问是陆斌同志吗?”
陆斌点点头:“是。”
邮递员反手从车座上的信件袋上摸出一封电报,递给了他:“你的电报,请查收。”
陆斌说了声谢谢,拿着电报回到屋中拆开。
那是沈盈盈的电报,说这周星期六日学校组织参观军校,让他不用过来了。
陆斌皱了皱眉,心想这H大怎么总这样,上回入学也是,也不提前通知军训时间。
然而这也只能在心里抱怨了。
他想了想,决定周一再过去,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本来就已经安排好了,他得好好想一下要怎么调整,才能在被压缩的时间里完成原本的工作量。
陆斌的目光投向桌子上的首饰盒:这项链得好好放起来才行。
他拿起盒子,往屋中最里面的一个破旧柜子走去。
那柜子看着不显眼,但里面有暗格,他家从前有什么东西要藏,都是藏在那里,如果不熟悉的人去翻找,也很难发现其中的妙处。
自从家里人去世之后,他家值钱的东西也没什么了,自然也不用藏,所以他已经很久没碰过那柜子了。
这会儿用来放这项链刚刚好。
陆斌走过去,拉开柜子,打开了暗格,本来空空如也的格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条黄铜钥匙。
他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他这屋的钥匙。
他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他自己拿着,另一把一直由阿盈带着,而她也将她屋的钥匙给了他。她从前就经常呆在他屋里,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的。
宿醉的头脑比不了平时,他捂了捂额角,觉得脑仁在突突地跳,脑海中刚平复不久的画面,再次翻腾起来。
少女湿润又委屈的双眼,几次张口要拒绝却被他封住的唇瓣,在他没有理智的掠夺中充血红肿。她抗拒地推着他,而他不管不顾,甚至将她按在被褥中……
他以为那是梦,他觉得反正是梦,所以放任自己做了想做的事情。他也恨自己生了那点龌龊的想法,所以一直在深藏在心底,就怕她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在黑市中混了多年,他早就习惯蛰伏和等待,看准时机出手,发现自己对阿盈产生了那种心思,他确实恼恨过自己,但也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几乎是同时就决定要将人拿下。
他之前总想着,这种事急不来,等她再长大些,等她对男女之情开窍了,他会有机会的。
梦里怎么胡来都行,只要在她面前把那点心思藏好。
陆斌看着那把钥匙,多年没出现的惊慌情绪涌了上来,拿着首饰盒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发着抖。
那居然、居然不是梦?
不,不可能!
陆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她还在学校军训,不可能突然跑回来的。
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回陆家村这里?无非是要取什么东西,可哪怕有什么东西要取,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让他帮忙,不过是发一封电报的功夫,她知道他即使再忙,都会给她送过去的。
这钥匙不一定是她放的,说不定是她怕弄丢了,之前托王铁带回家里放着,然后王铁昨晚顺手就放了。
他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面前的情况实在太蹊跷了,不管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他都要先弄清楚,然后才好去做应对。
陆斌将首饰盒放进柜子里,带上沈盈盈家中的钥匙,很快就来到了她家中,开锁进了门,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他平时偶尔会过来扫一下灰尘,前天晚上他回来时才顺路过来收拾过,所以不能从灰尘手印上判断有没有人回来过,但只要回来了,总归有痕迹的。
陆斌快速地环视了一眼,桌椅柜子等家具看起来都没有被动过,就连沙发上她一坐上取就要抱着的软枕,也都还是原来的位置。
他来到她的房间门口,手刚握上门把,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放下手来,没有进去,转而来到厨房中。
厨房里冷冰冰,碗碟筷子都在原位上。他的目光落到放柴的池子里,柴少了一点。他又俯身看了看灶孔,里面有烧过的痕迹。
陆斌慢慢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厅中,坐到了沙发上。他手里还拽着那封电报,看着不远处的那只软枕,目光沉沉。
阿盈确实回来过,昨晚不是梦。
他昨晚对她耍了流氓。
陆斌将那软枕拖了过来,双臂横在上面,将它抱在了怀里,动作就跟昨晚他抱着被他欺负的少女时一样。
他昨晚喝醉了。
阿盈一定也知道的,他喝醉了。她从小就是个心软的人,说不定甚至会想,如果不是他喝醉了,他肯定不会对她做出那种事来。所以,她才将回来的痕迹都抹掉,想将这件事埋藏起来。
她既然回来了,肯定也从村里的人那边听说,他这半个月都不在村里,早出晚归,跟村里的人几乎是完全错开,即使村里的人看到她回来过,可他也会因为没有跟村民打听,而错过她回来的消息。
他屋里那柜子,他已经很久都没碰过了,如果不是因为要放项链,他根本不会发现那把钥匙。
如果他没发现那把钥匙,也就不会来她屋里再确认,更不会去跟村民打听,也就发现不了她回来过,收到这封电报顶多也就觉得是学校安排的问题。
陆斌垂眼看着手中的电报,这真的是学校的安排,而不是她想躲避他么?
他仰躺在沙发上,手掌轻轻抚着软枕,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眼神放空地看着屋顶,脑海里开始慢慢捋着这团看似打了死结的乱线。
他想要阿盈,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想要她一直在身边,不止像从前那样,还想像昨晚那样,更想再进一步。
地主成分又怎么样呢?他早就比寻常人有钱,也结交了许多有背景有资源的人,只要未来政策再松动一些,他总有光明正大的一天。
身份比不上她又怎么样呢?她抹掉回来的痕迹,不正是因为她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想因为这事情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她对他还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因为昨晚醉酒亲了她,她就要躲着他。如果让她发现他已经想起来了,以她的性子,肯定更加不愿意见他了。
既然这样,他干脆装不知道好了,只有这样才能像从前那样,可以随时去学校里看她。陆斌心想,自己这样可真是卑鄙。可卑鄙就卑鄙吧,总好过失去她。
*
军训已经进行到第三周,大家互相之间早就熟悉,哪怕不在一个班,但军训几个班混在一起,很多人都已经能喊出其他班同学的名字。
孙红梅自从在第一个舞会上一战成名之后,就获得了“女步之王”的称号,还成了交谊舞社团的团长,时不时会组织一下舞会。
沈盈盈这几天肉眼可见的消沉,室友们让她参加舞会,她也不愿意去。
她战战兢兢地等到周末过去,陆斌这两天果然都妹来。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失落。
星期一晚上,室友们又跳舞去了,沈盈盈一个人回宿舍早早洗了澡,回寝室床上摊着,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声:“沈盈盈,太丧了!”
还能不能好了?
她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把之前从老师那边借来的资料翻开,暗暗对自己说:沈盈盈,大佬已经是别人的大佬了,从今天起,你的目标是要自己成为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