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抬着下巴,神气活现地扬着手臂,那模样傲气的没边了。
苏桐抿嘴一笑,也许是在苏家穷怕了,饿怕了,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只对银子亲,只要手里有了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照这样下去,真怕以后自己会掉进钱眼里。只因这荷包太精致了,根本就像是男儿家用个,裴川这熊孩子毛还没长齐,到是有了别的心思,她斜睨了他一眼,她拿起荷包放在鼻尖闻了闻,还没开口说话,就被脸上突变的裴川抢了过去。
她故作不解地说;“荷包倒是很精致,味道也好闻,嗯,我家裴川长大了。”
裴川腾的一声站起来,脸色微红,硬着脖子吼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银子要就拿去,荷包不给,别人的,还得还回去呢?”
苏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追问,把手一伸说:“银子拿来吧!荷包你自己收着,我又没说要,你急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怕别人不知道咋回事。”说完,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说:“裴川不是我家的了,少年慕艾可以理解。”
裴川眼神躲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羞愤的一甩衣服下摆,脸红脖子粗地说:“都说不是那么回事了,在说我从来就不是苏家的。我又没答应做你的上门小女婿,是田叔和婶子说的,你不也没答应吗?”
苏桐配合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加上上辈子的年纪,她怕是都能做他娘了,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裴川这熊孩子,别看年纪小,心里的主意却是及正的,不轻易动摇。
时间过的飞快,进了十一月,冬天悄无声息的就来了,天色变的寒冷起来,呼呼的北风刮着,早起的时候,冷的人不停的打寒噤。
裴川的差事定下来了,在海湾集卫所的兵丁营里,五天一轮值,除了轮值那天在卫所,其余时间,照常回苏家吃住,有时候还会交给周芸娘一些银两,说是孝敬她们的。
苏宝田喝周芸娘都乐坏了,典型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张嘴就是裴川多好多懂事。苏桐却不以为然,她可是知道那熊孩子暗地里不知藏了谁的精致荷包,兴许人家早就有看上眼的姑娘了也不一定,苏家的这对便宜爹娘太想当然了,只怕到时候给别人养了个小女婿。
苏桐对裴川表现的不上心,让周芸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天天的唆使着她给裴川做手捂子,做衣裳,做鞋袜。见苏桐这边耳朵听那边耳朵冒的不听话,气的将她拉到屋里数落说:“裴川现在是官差了,人机灵,长的又俊,一人挣的银子比苏家两间铺面挣的都多,家里又无爹娘管着,独一个的在她们家里,知根知底,没有婆娘,没有妯娌,嫁过去就自己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的人多好,还犹豫什么,在不下手就被人抢去了。”
苏桐也不反驳她说的话,周芸娘说了她就点头应着,裴川的条件对她们家来说真的是非常好,也非常和她的心意。但前提是裴川对她有心才行,那熊孩子才多大的年纪,就知道私藏女人荷包了,况且性子又油嘴滑舌,保不住在外面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才不做横刀夺爱的事情呢?在说了,要夺也夺不过来,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长大了在说吧!现在她过年才十三岁,还没及笄呢?
周芸娘见说不动她,气的直掉眼泪,因为怕裴川对在模样出挑的香枝有上心,担心香枝强了苏桐的婚事,便看她不顺眼起来,对香枝横挑鼻子竖挑眼怼了一阵子,香枝做啥她都说上两句,怼的香枝莫名其妙,差点要出外另找房住。
苏桐劝了下来,给她解释说是因为裴川,周芸娘这是怕香枝长住在苏家,将她看好的小女婿给抢走了。香枝过年就十七了,她整天的窝在屋里刺绣,几个月下来,到是攒了不少的银子,但她的终身大事却迟迟没解决。
周芸娘心思多,因为裴川的原因,苏桐也不听话,她暗地了想苏宝田哭诉了很多次,想把香枝赶出苏家去,免得妨碍了苏桐的婚事。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满的过着,因为裴川的原因,周芸娘在苏家里面闹腾了一阵,只不过还顾着面子,没那么直接的显露出来。倒是可怜了香枝,不明不白的被怀疑上了,听了苏桐的解释,她哭笑不得,也没办法,只能窝在屋里,白天晚上的绣着东西,除了绣坊哪也不去,省的让周芸娘乱怀疑。
苏桐却是知道,香枝在一家绣坊接了个大活,是一个祝寿用的大幅炕屏,要纯顾绣的手法,还要牵上金丝,做工非常繁杂。没个两三个月绣不完,不过,绣坊给的工钱也高,足足给了她二百六十两银子的手工费。
香枝为了能在府城买处宅子搬出去,也是没办法了,自己窝在屋子里绣了个昏天暗地,不管苏家有什么事情,她都不出门。
裴川这个罪魁祸首,倒是照常回家吃住,苏桐编的精细头花他也给卖,拿回来的银子也不少,有时候也会带些新奇的花样子让她编制,那些头花的花样颜色艳丽,戴在头上式样新颖很是引人注目。
苏桐虽然好好的编制了,但时间长了,她也纳闷,谁家的女子会带这种招摇的头花出来,太惹人注目了。不过她性子稳,目标明确,她就是赚银子,别的事情,裴川不说,她也不问,大家就那么闷着头干活就行了。
裴川每次见她都拿出绣工不同的荷包来,有时还有绣花的腰带,男子用的随身物品,看那鲜亮的颜色和式样,一准能猜得出是女人给他搭配的。
苏桐也不甚在意,男女之前的缘分谁也说不准,既然这熊孩子那么小的年纪就开了情窍,那也是他的自由。只不过,他每次那种在她面前炫耀荷包、腰带不成,冲着他摆的那臭屁脸色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也不乱七八糟的想,自己做头花赚钱就行,一个冬天下来,倒也挣了几百两银子。
苏映雪和苏映梅两姐妹是香枝手把手教的针线,半年下来,已经能绣细致的纹路了,苏弘文、苏弘武的书袋,苏宝田、周芸娘两个的鞋袜,她们都给做了。
以往的时候,香枝勤快,将苏家全家人的衣裳鞋袜都做了,连带着裴川的也做了还几身。今年因为周芸娘莫名其妙的怀疑心,她也生气,自己只躲在屋子里绣炕屏,谁的鞋袜也不做了。
苏桐感到好笑,温柔的小女子也会生气,且气性还不小,好在,她的针线还过的去,便将全家人的衣裳都给做了。一人做了两套,裴川的衣裳她没做,那熊孩子身上的荷包、腰带、男子的小巧配饰就没少过,那针线细致密实,手工好的很,可见他中意的那个姑娘针线好的很,她也就不浪费那个力气了。
到了腊月,年关也近了,天变的更冷了,大雪是腊月初一下的,雪片如柳絮飞扬,飘飘洒洒的大片落下来,越下越大,远远望去,整个村镇房屋像是被蒙了一片白色的网纱。
以往在松江村的时候,每到深冬村里都会有人冻死,大庆朝安稳没几年,边疆那边还在打仗,哪里都有穷苦人家。
苏家的日子现在好了,苏桐手里的存银就有近两千两,有了银子腰杆也硬了,野心也大了起来。她琢磨着年后去买些田地,置些家产,苏家的儿子多,女儿多,两间铺面的生意虽然不错,但这么多的儿女长大,哪个不花费银子,读书科举、婚事嫁娶,还有苏宝田的身子调理都需要银子。
苏桐早早的置办了年货,鱼、肉、骨头、大米、白菜等等吃的东西整整堆了半屋子,为了保暖,熬煮卤肉的两个炉子就没熄灭过。这个冬天,苏家的大人孩子都吃的很好,穿的很暖和,三胞胎也摇摇晃晃的学着走了起来。
馄饨铺里生意很好,大多靠海湾集卫所的兵丁照应着,还有裴川不知道在哪里跑来的野路子,专门上门来取货的,每次二十多斤卤肉,几个月下来,铺子里也赚了二三百两银子。
周芸娘宝贝似得存进了府城的钱庄,回来后躲到屋里呜呜大哭了一场,被苏宝田安慰了好一阵子才停止。
苏桐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如当初她第一次卖野灵芝得的那三十两银子似的,太激动了,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了呜呜大哭了一场,这么一看,她和周芸娘母女倒是相像的很。
大雪一连下了几天,冷空气骤然袭来,温度瞬间降低,北风凛冽地刮着,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的人皮肤疼的厉害。街上的行人少的可凉,来客巷又偏僻,偶尔才有个过路的行人经过。
这么冷的天,人都不往外走,更别提去铺子里吃东西了,周芸娘张罗着要关铺子,在后院子里做卤肉,说可以省下不少的炭火钱,这个想法还没实现,就被苏桐拦住了。
天冷炉火不能熄,卤煮的炖肉可是每天都有订下的,馄饨卖多少都行,铺子还是要开着,哪怕没人来,天天飘肉香,街坊们也知道铺子没关门。
裴川回来时,淋了满身的雪,他挎着腰刀,穿这件皮大氅,带着股冷气进了屋。半个月前,他新升了职位,从普通的小兵丁调去了卫所韦千户身边做了他的贴身护卫,他也因此搬去了卫所去住,半个月了这才是他第一次回苏家。
这几个月在卫所里的锻炼,让他整个人都变了模样,瘦高的身形更结实了,俊秀的脸庞也越发显得阴沉,眼神变的冷酷了许多,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狠戾的气息,带着股血腥味,像是一头嗜血的狼,让人禁不住的害怕。
虽然到了苏家他也插科打的调笑,但那笑却不达眼底,更加显得阴沉单板,苏宝田和周芸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面相觑之下,频繁的给苏桐使眼色,示意她过去问问。
苏桐还没想好怎么问裴川,就见他冷着脸走过来,一把拽起她就走。被他连拖带拽的扯到后院里,他也不说话,就用那阴沉的眼神盯着她。
外面的雪下的很大,片刻两人身上就落满了雪,熊孩子的气生的莫名其妙,拽着她出来,难道就为了跟她对白眼。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桐看着他的微有些扭曲的脸上,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这样的熊孩子才像她们第一次见的正常模样,挂了一年假面具的裴川出现这样的神情,多半是没啥好事发生。
苏桐猜测着,这家伙恐怕是被他的那个心中的小女子给甩了,情窦初开的青葱少年第一次爱恋,没有啥结果,这个模样和性情虽不正常,也算正常了,起码这会子还没发疯.
第50章 各有各的命
寒冬腊月的天真是太冷了, 被风一吹,冻的人鼻头酸疼,两脚就像踩了冰块一样的砸凉, 苏桐双手抄进手捂子里, 使劲的跺着脚,让企图让冻得拔凉拔凉身体有点温度。
裴川看着穿的可比她暖和多了,他那侍卫的衣裳还带着皮绑腿呢?就是模样太冰冷了,像极了这个飘雪的阴沉天气。
苏桐面色平静的与他对视着,半响,见他无言, 便说:“那相好的小女子和你闹崩了。”
“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相好的小女子,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是不是。”裴川边说边瞪着满是红血丝眼睛盯着她,双手紧握着, 看得出他也在努力的克制着怒气。
苏桐沉默,眼神审视的看着他像头困兽一样转来转去,想要咆哮想要咬人, 却不知道怎么去发泄出来,好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刺激, 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抓狂了呢?
“啊!”裴川转悠着突然跳了起来,抽出腰刀纵身一跃,发着狠劲的在院子里舞动着, 大雪纷飞的天气, 人影翩飞,寒风扑面,刀影嚯嚯, 在院子里形成了一道美妙的风景。
苏桐就那么站着看着他发了疯的在院子里舞刀,以往裴川在苏家的时候,练武大多是在凌晨,要不在半夜时分,谁也没看过他舞刀弄枪的模样。
裴川这么在后院一发疯,惊的苏宝田和周芸娘,外加香枝都涌到了后院,三个人齐刷刷的盯着苏桐,眼睛里的疑问都是一个意思,你俩咋啦!
苏桐冲着他们双手一摊,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也纳闷,裴川半个多月不回苏家,回来就发疯,什么也不说,她猜测事情的真相估计和裴川的身世有关,这样的话,别人就爱莫能助了,各人有各的命。
裴川发了半天疯,将刀往地下一仍,仰面躺着了雪堆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周芸娘心疼的不得了,对苏桐使劲的飞眼神,示意她过去将裴川拉起来。
苏桐走过去,也没有伸手拉他,只看着躺在地下的裴川说:“没有过不去的槛,就当是人走在路上摔了个跟头,摔倒了还得爬起来重新走,你难受也没有用。有些东西,该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了去,那就抢回来,有什么大不了。”
裴川躺在地上,眼神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忽然闭上眼睛,让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桐丫,我听你的,我去抢回来。”
苏桐神色不动地应了一声说:“起来吧!你年纪还小,别人欺负你了,就暂时先忍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你力量积蓄够了,要么将那些瞧不起你,欺负过你的人都剁了个稀巴烂,这叫睚眦必报,时候一到,全都报个干净。要么,你就度量大点,不计较,等以后有力量了,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仰头瞧你脸色说话,在你面前战战兢兢,每天都担心害怕的被你收拾……”
“桐丫,你真是个农家丫头吗?”裴川吐出一口气,睁着流泪的眼睛看着她说:“我怎么感觉你活的跟别人不一样。”
苏桐没有回答他的话,伸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说:“我家什么样,你也看见了,我活的就是这个样子。”说完,低头看了裴川一会说:“裴川,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什么身份,什么来路,赵大哥救了你,把你放在我们家里养伤。你在苏家也一年了,苏家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老的老,小的小,你也别怪我狠心,我们家的人,活着太不容易了。你去卫所,惹上什么仇了最好别牵扯上苏家,我们家的人都胆子小,会吓到。”
裴川忽地蹦了起来,脸色铁青的盯着她说:“你这个狠心的丫头,我好歹给苏家挣了那么多的银子,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我年纪不大,在你们家一年,也将苏家当做了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对我说这样的话,是嫌我碍眼了,惹上麻烦牵连你们家。你要是这么想,以后我就不来了。”
苏桐舔了舔嘴唇,思量了片刻,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裴川,你是什么身份,我爹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猜测到你的身份不简单,不是我们农家人高攀的上的。这一年的相处,在我心里你和香枝姐一样,都是亲人,我也希望你们过得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的家世和身份注定和我们家不一样,是要做大事的,所以,儿女情长之类的小事,你别太在意,时间一长,什么事都会过去。”
裴川脸色微变,眼神冷森森的盯着她看了一会,负气地说:“桐丫,往日里,宝田叔和婶子说让我做你小女婿的事情,你从来没在意过,是不是!”
苏桐扶额,苦笑了一声说:“裴川,你现在年纪还小……再说,我爹娘是我爹娘,我是我,你不自己也说了,不是我苏家的人吗?”说完,看了一眼他腰上挂着的绣工细致的荷包,心里抽了一下,这个臭小子,早就收了别人的荷包,还在这里撩拨她。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事情,她可是记得清楚着呢?贵家少爷的救命恩人,后来做了什么通房丫头、什么良妾等,她可是从来没想过嫁入什么高门里面去活受罪,得早点断了这个臭小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