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娘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哗啦”一声,摔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传来一阵离去的脚步声。苏桐忙跑出去看了一眼,只看见院子里三个疾跑进西厢房的背影,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摔着一个粗瓷炖盅。
“你别走,我还没说完呢?今天不把家里的银子交代清楚了,不许你睡觉。”周芸娘得利不饶人的揪住苏桐的后衣领,将她扯进了堂屋里,自己出去门外看了看,便关上门,对苏宝田说:“当家的,你看看这孩子,性子倔,胆子大,主意正,这么点年纪就想当家作主,这家里还有你我……”
“够了!”苏宝田气愤的用力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句,冲着周芸娘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让孩子寒心吗?刚过了两天好日子,折腾什么,家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桐丫操持的,爹娘为她做了什么,你这么闹腾,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或者是有人在背后给你出什么主意,让你在家里这么闹腾。”
周芸娘瞬间傻了眼,没料想到苏宝田会冲着她发火,脸色忽青忽白的变幻了一阵子,尖叫一声,撒泼说:“当家的,你对我发什么火,我说的哪里不对了,什么糊涂不糊涂的,我就是为了家里面着想,不让桐丫多费心思,她马上及笄了,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哪里还能管着娘家的银子。裴川的条件多好,又是官差,人又机灵能干,桐丫该学着以后怎么敬着夫君,我这当娘的这么想哪里错了,只是想教闺女点往后嫁人该学的东西。哪里有人给我出什么主意,在家里闹腾了。”
苏宝田似乎没想到周芸娘竟然变了性子,他腾地站起身,气的浑身哆嗦,嘴唇颤抖地指着她说:“周芸娘,十几年了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年前秋闱刚过就托贫家巷的黄秀才给周家写了信,年底周家给你回了信,你又托黄秀才给你念了出来。你跟我说不在跟周家联系,你瞧瞧你做下的事情,是你那不认你的大哥亲还是你的夫君孩子亲,被别人一鼓动,你六亲都不认了,你若是听你大哥的话,苏家也要不起你,铺子里攒的银子都给你,回周家去,拿去给你那落第的大哥做盘缠吧!夫妻情分缘尽与此,你走吧!”
周芸娘呆了半天,缓过神来,泪流满面的,扑通一声跪在了苏宝田面前说:“当家的,你这是要休了我。”
“不是我要休了你,是你先不要这个家的,你瞧瞧!”苏宝田说着双手将她扭转身子,指着篓筐里的三胞胎和苏桐说:“这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夫君,家里的银子是孩子和你夫君活命用的,你那大哥是你一奶同胞,你割舍不下,那就割舍掉孩子和夫君吧!随你娘家的人过去吧!”
苏桐挑了挑眉毛,张嘴吐出一口闷气,便宜爹终于硬气了一回,周芸娘着糊涂性子不管不行了,否则,以后苏家肯定让她闹腾的鸡飞狗跳。她年前就那么在苏宝田面前提了一次,她这爹的速度够快的,什么都查清楚了。
周芸娘脸如死灰一般的瘫在地上,双手捂脸呜呜的痛哭起来,边哭边呜咽着说:“当家的,我没有割舍不下周家,也从来没想过要割舍掉你和孩子们,你这样不是存心要逼死我吗?我只是想着桐丫马上及笄了,家里的事情得有人操持着,我是做娘的,我不管家谁能管,我也是为孩子们着想。”
说完,抽噎了一下,转身拽住苏宝田的衣襟下摆哭诉着说:“当家的,我没想将家里的银子借给大哥赶考,那一次做错折腾的咱们家还不够吗?当初我大哥说他若是考上了举人的功名,就把当初接咱家的二十多两银子三倍的还给我们,我就是想着,秋闱过了,朝廷也发了榜,想问问他银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还。”
苏桐冷笑一声,不屑地瞟了她这个糊涂娘一眼说:“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去信跟周家大舅要银子,管咱们家里银子什么事情,你刚才可是跟我要家里的全部存银,别说我不会给你,就是我要给你,爹也不会答应的。爹早把你的心思摸透了,才不让你知道的,你若是心里还想着周家,我们就不要娘了,这话我说的出做的到,就看你怎么想了。”
苏宝田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脸色晦暗,眼神中闪过一抹痛楚的神色说:“芸娘,桐丫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你瞒着我给周家去信,可曾想过我们一大家子是怎么熬生活的。你将孩子们和我置于何地,你的心里可有这个家,若是你真放不下周家,铺子里的银子你就全带走吧!回周家去,不要回来了,我会给你休书的。”
周芸娘脸色青白,木呆呆的任泪水流了满脸,半响,呜呜的大哭起来说:“当家的,我下次在不这么做了,你就宽恕我这一次吧!我听你的话,只管铺子里的银子,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苏桐紧跟着追问了一句说:“就算周家大舅找上门来,你也不见,周家人别管谁上门来,你都不见,包括我那没见过面的外公外婆找来哭求都不能见。”
周芸娘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盯着苏桐看了好一会子,紧抿着嘴唇哆嗦了一阵子,才下定决心咬牙切齿地说:“我今后听你爹的,不见!”
苏宝田阴沉着脸,靠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天,才对跪在他面前的周芸娘说:“芸娘,下不为例,你自己都做不好,拿什么教闺女。并不是我苏宝田绝情负义,不懂感恩,上次家里那么穷困,你将我的救命银子拿出来借个你大哥去赶考,我都既往不咎。但是你可以对我如此,但对孩子们绝对不行,你可知,若你这次再犯下错事,苏家的这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将如何生活,我们家在府城举目无亲,你是当娘的,就不能多想想,自家的日子尚且顾不过来,你有多大的力量去帮扶别人。何况,你帮扶的怕会是一条冻僵的毒蛇,到时反而会咬你一口。”
“不会的!”周芸娘哭的泪眼迷离,声音嘶哑地说;“当将的,你别那么说,我以后绝不在做糊涂事了,我听你的,好好顾好孩子,不折腾了,家里的银子桐丫想管就管,管到什么时候都行。”
苏宝田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桐,哑着声音说:“桐丫,你娘性子软,没有主意,爱做些糊涂事,你多担待着些,她毕竟是你们的娘。往后不可以对她不敬,她在有错处,也是生养你们的人,有我在的一天,不许你们不敬她。你是个好孩子,很能干,也受了不少的苦,苏家欠你的,爹都明白,家里银钱的事情你管着吧!带好弟妹,操持好家里的琐事。”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又说:“至于裴川,爹不逼你,你自小主意大,性子倔,自己认定的事情不变通都随你。但是,爹还是要说一句,裴川这小子,确实还可以,我们全家离乡背井的来到府城,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裴川在苏家待了一年知根知底,又是你赵大哥送过来的,他性子也好,差事也不错,别说你娘看好他,爹也是这个意思。”
苏桐没有辩解什么,乖乖的站着听苏宝田把话说完,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去解释,等待就可以了,时间会证明一切。裴川的性子和以后的发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她不去想两人会发生什么,那样子没用,既然周芸娘和苏宝田都这么认为,她要做的就是等时间过去就好。
第52章 置房产买田地
苏桐从堂屋出来, 西厢房里灯没亮,寻思着香枝和苏映雪、苏映梅都睡下了,便放慢脚步进了屋, 小心翼翼的关好门, 她轻轻的叫了几声苏映雪和苏映梅,见两人没答应,便没点灯,带着心思摸黑在炕上坐了下来。
她想着刚才周芸娘在堂屋里胡乱说话的时候,估计香枝都听到了,周芸娘总是因为裴川的事情怀疑香枝, 苏桐也曾劝解过,这下好了,她暗自叹了一口气,猜测着香枝天亮就会对她提出搬出苏家去。
第二天早上, 苏桐醒来就看见苏映雪和苏映梅两个一脸愁容的趴在炕边,见她睁开眼围了过来说:“大姐,你醒了, 起来不,给你打热水。”说着,苏映雪便转身出去了, 苏映梅则双手托腮,眼巴巴的看着苏桐说:“大姐,香枝姐是不是要离开我们家, 昨天娘发火了, 很大声,香枝姐听见了。”
苏桐翻身坐起来,边穿衣服边对她说:“梅丫喜欢香枝住咱们家吗?”
“当然喜欢了!”苏映梅仰头看着她说:“香枝姐教我和雪丫绣帕子还挣了银子, 以后我们还要跟她怎么绣座屏,挣的银子就更多了。”
苏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梅丫真厉害。”
吃过早饭,苏宝田和周芸娘两个去了铺子里,苏桐便寻了香枝说话,问她有什么打算。
香枝眼圈微红,最近一段时间,她瘦了很多,眼窝都有些深陷,看得出来周芸娘昨天的话还是让她记在了心里。
她抬头看着苏桐,沉思了片刻,语气真诚地说:“小妹子,真的非常感谢苏家收留了我一年,现在我手里有些银子,本来想用它来做资费,打问我大哥的消息,他去了边疆从军,一直没有消息。这不朝廷年后张贴告示说边疆大捷,我大哥他若是没有事,也就回来了,我是个女儿家,不方便独自上路去寻他。本想着裴川这孩子性子洒脱,在卫所有些人脉,可以帮我打问一下大哥的下落,没想到让婶子误会了。小妹子,我对裴川真没有什么意思,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孩子,我……”
苏桐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你在苏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看我可是小性子的人,我不会计较什么的,我娘糊涂,我可不糊涂。雪丫和梅丫你教了她们俩这么长时间的绣艺,我难道还看不出来你对苏家的感恩之情。以往你让我叫你姐,我不叫,今天我就认下你这个姐姐,你就安心的在苏家住着,我娘那里你不用理会,雪丫和梅丫两人的绣艺还指望着你教呢?”
香枝抿了抿嘴唇,低头想了一会说:“小妹子,若是你说的,我就接着住下去,但我手里有些银钱,想置些产业,就是不住,也可以租出去,好歹有个收入。”
“你和我想到一起了,今天我们就去掮客那里打问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出售,正巧我家也要买些地。”
两人说好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银子出了门,苏桐心里早有了主意,她决定这次要买两出院子,一处选在偏僻的地方,在置几亩地,一处选在书院旁边,照顾着苏弘文、苏弘武兄弟俩以后在府城科举读书居住。
奉贤府城掮客很多,手里的信息源也多,看了一上午,苏桐和香枝两人也看了几处院子,不是宅院太贵,就是宅院附近的环境不好,要不就是主家不好,总之没有太可心的。
掮客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穿着青色坎夹,带着顶瓜皮小帽,带着苏桐和香枝两人从看过了院子里出来说:“姑娘,这院子还不合适么,不行我们再看,还有别处。”
苏桐扭头看了一眼刚出来的那个宅院,青砖瓦房很是漂亮,就是宅子太大了,主家银子要的也多,一处宅院五百两银子。她舍不得买,苏家的银子,置下房子田地,还得留些吃用,不能全部都花了,但在奉贤府城里,位置好的宅院差不多也得个四五百两银子。
掮客前头便走边说:“府城里的好宅院价格都高,少的也得三四百两银子,姑娘说要乡下的宅院和田地,离此二十里的南坝村有一处二进的宅子,是府城一个大户人家的老宅院,那户人家年底搬迁到京城做官,便将宅院挂了牌子出售。跟宅子一起出售的还有一百二十亩田地,就是价格稍高了些,姑娘要不要看看。”
苏桐心动了一下,一百二是多亩地是太多了些,就怕手里的银子不够,她犹豫了一下,尚未说话,香枝就接口了说:“那南坝村有没有小点的宅子。“
“都有,两位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保证你们看的中。”
初春的季节,还有些寒气,三人雇了辆马车,去了南坝村,掮客叫了里长和中人一去看了那处二进的宅子。宅院在村子东守,占地面积倒是不小,青砖瓦房,房屋顶上立着的石兽瞧着倒是有些年代了。
苏桐瞧着这院子古朴的很,一看便知是官宦人家的住所,房前屋后都栽种着奇花异草,前院正房三间、两侧耳房各两间,一溜排的七间,正好排列组合三正四耳。正房、厢房外都有外廊,外廊之间又有抄手游廊,且各个房间都连在一起。与后院连接的二门是四柱垂花门,前侧的游廊相接,后院子相比是主院,同样是三正四耳的格局,正房、厢房外面的游廊相接和垂花拱门形成了一个内院的环形通道,另有客房、厢房、库房、柴房等十几间。
她仔细数了数整个院子一共有房三十一间,一圈走下来,心里暗暗咂舌,这样的宅院比她在向府看到的小了很多,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宅子里什么都有了,看着就像是有底蕴的官宦之家的住所,这么好的院子恐怕银子不会便宜。
看完宅子,村里的里长和中人和肩客寒暄几句,便将目光看向苏桐说:“这处宅院是李大人的老宅子,李家已经举家迁往京城了,想把宅子卖掉,村里还有李家一百二十亩的田地,其中上好的水田六十五亩,旱田三十亩,山地田二十五亩,还有一片山林约有二百亩,一处池塘约二百一十亩,田地的租赁户都是本村的,合约俱都是以往和李家签订的,还没到期限,山林和池塘没有租赁,就在村子的边上,站在门口能看到。”里长说完,抬起手臂指了指远处那片浓密的林木。
苏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隐约可见那处山林树木都以成材,都是几十年的林木了,买了这宅院,到是不亏着,就不知道这价格要多少。
她转身看向掮客,示意他将宅子的价格说一下,这样大这样好的老宅子,估计是便宜不了的,位置还有些偏远,苏家的人买下来,住着到是可以,家里的人多,往后苏弘文、苏弘武和小六、小七、小八他们长大也不怕了,不用在置换宅院了。
掮客会意抬手翻了翻五指说:“主家卖的急要价一千五百两银子,宅院加田地还有山林池塘,姑娘看这个价格可否满意。”
苏桐心惊了一下,毕竟这个价格和她想要花费银子买的差了许多,她仔细的问了问价格,发现李家田地不管好坏都算作六两银子一亩,田地合计是七百二十两银子,二进的老宅院是五百七十两,山林和池塘合计要了二百一十两。这价格着实是太高了些,宅子虽然好,但五百多两也不算便宜了,这是在乡下,又不是在府城,她们刚才看到府城里的那处二进的宅院也才五百两银。
她转头看了香枝一看,却见她正在冲着自己使眼色,便将她拉过一旁,仔细的问了一番,原来香枝的意思是说,若是她手里有银钱,这处宅子还是留下的好,前院后院和院子里的奇花异草到是非常符合居住的气息。但银子只管给到一千两,多了不给,李家人这么急卖宅子,肯定在京城也是急用银钱的。
苏桐会心的笑了笑说:“还是你有办法,急着卖,缓着买,我拿现银,逗着你,毕竟在乡下,这样大的宅院轻易不好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