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锦宫春浓——鹊上心头
时间:2021-05-03 09:15:30

  姚珍珠现在穿的大氅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不如之前的那白狐狸毛大氅厚实,看起来有些单薄。
  “不冷,”姚珍珠略微回神,“想到要回去了,有点不舍得。”
  那日从山谷上来,姚珍珠依依不舍的眼神还刻在李宿心底深处,他自然知道姚珍珠会舍不得。
  听到姚珍珠不加掩饰的言语,李宿脸上的寒冰都似被烈火炙烤,一瞬冰川融化。
  “嗯,我知道的,”李宿微微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这一回,咱们回宫住不了太久。”
  姚珍珠耳朵被一阵热风抚来,薰得她耳垂都红了,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真的呀?”姚珍珠也不自觉凑上前去,声音压得特别低,“咱们要去哪里玩?”
  李宿见她跟做贼一样,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不过无论去哪里,我都带着你。”
  姚珍珠眉眼一弯,笑得跟月牙儿一样。
  “殿下一言为定!”
  李宿点头,帮她把大氅拉好,不留一丝缝隙:“一言为定。”
  原本姚珍珠还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李宿这两三句话,就让她重新精神起来。
  刚刚他们两个人亲密说悄悄话,宫人都躲得远远的,待到李宿送姚珍珠上了马车,汤圆和听澜才跟上来。
  “小主,殿下说什么您这么高兴。”
  姚珍珠眼眸光彩闪过一抹俏皮:“不告诉你。”
  汤圆嘟嘴,佯装生气,可脸上却挂了笑。
  她看了看听澜,见听澜冲自己点头,心里更高兴了。
  小主本就是毓庆宫里头一份,殿下对她多有关怀,同旁人是不同的。
  他们原本担心这一次落难会有变故,如此看来变故确实是有的,却不一定不好。
  虽然外人不知,宫里也无人敢议论,但毓庆宫的人毕竟常年伺候他,对于李宿不喜生人的态度是很明白的。
  即便是同宫伺候的宫人,也不敢轻易往李宿面前凑,一旦跨过那条线,赶去浣衣居都是轻的。
  听澜和汤圆都在毓庆宫伺候好多年了,汤圆年幼,几乎没怎么见过李宿,听澜却不一样。
  她原就跟在周萱娘身边,偶尔也能跟着进入前殿,很是清楚李宿的为人。
  他接受的人,就是接受到心坎里,他厌恶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姚珍珠慢慢从不讨厌变成接受,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却叫听澜觉得颇为感动。
  她没有汤圆那么患得患失,也不会同旁的大宫女那般盼着姚珍珠如何受宠,此刻的她很明白,一旦小主被殿下接纳,成为毓庆宫的自己人,她这一生都不会被厌弃。
  殿下就是这么一个人。
  说他冷漠也好,怪异也罢,外面人骂他冷酷暴戾,动辄打骂宫人,只有毓庆宫的亲近宫人知道,太孙殿下有一颗纯粹的心。
  他从来不是坏人。
  所以,这会儿汤圆兴奋地看过来时,听澜也只是淡定冲她点头,肯定她的想法。
  回程的路上一帆风顺。
  因不用跟随皇帝御驾,所以回程比来时要快得多,只用了三日工夫,太孙仪驾就来到盛京东泰门十里亭外。
  他是晚辈,是儿孙,太子不可能亲自出来迎接,此刻等在十里亭的,是他的几个弟弟。
  二皇孙李宴只比李宿小一岁,因母亲早亡,太子不喜,平日寡言少语,此刻竟站在了三弟安郡王李端之后。
  其他几个皇孙年纪都小,跟在后面连看都看不见。
  太孙仪仗缓缓停下,一群皇孙们便上了前来,等候在太孙马车之侧。
  李宿不喜寒暄,却也不会让人多等。
  他直接下了马车,淡然看着一众弟弟。
  为首的李端年少英俊,此刻正笑着看他,眉宇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大哥安好。”
  李宴领着其余弟弟给李宿行礼:“大哥安好。”
  李宿摆手:“有劳各位皇弟。”
  他们即便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不如何亲近,李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张扬,比两位兄长都要爽朗,也颇得朝臣的拥戴。
  他根本不等二皇孙开口,自己直接便答:“此番兄长大难不死,他日必有后福,但见兄长身体康健,臣弟心中颇为感念。”
  李宿淡淡看他一眼,这一套场面话说得漂亮极了,一看便是幕僚提前叮嘱。
  他只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姚珍珠并未下马车,她不需要同皇孙们见礼,此刻只坐在马车上偷偷往外看。
  她的马车就更在李宿马车之后,能听到皇孙们的对话。
  李宿话少,不怎么应答,但李端却声音洪亮,语气亲昵。
  “兄长此番回宫,父王早有打算,还望兄长以后多多提携,让臣弟跟随在身侧给您保驾。”
  李宿脚步微顿,挑眉看他:“哦?”
  李端的笑容灿烂,但那笑却未直达眼底,他定定看着李宿:“兄长回来得太是时候了。”
 
 
第71章 【二合一】您可以放肆一……
  李宿同这些弟弟们没什么好说的, 更不喜欢同李端打交道。
  因此,只约莫寒暄了几句,李宿就道:“时辰不早, 孤且得早日回宫拜见父王,你们也得早些回府休息,其余家事稍后再叙。”
  太孙都发话了, 弟弟们便只好遵从。
  李端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宫里面如今倒是冷清,兄长一定会喜欢。”
  李宿淡淡瞥他一眼, 转身回了马车。
  皇孙们出城迎接太孙殿下,一路要陪他一直来到朱雀门外, 恭送他入宫。
  姚珍珠透过车帘,看到外面朱红宫墙,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自己说不上来到底想不想回来,但内心深处却很明白, 除了这里,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她不能自由自在, 李宿更不可能随心所欲,这里终归是他们两个人的必须回归的家。
  朱雀门正门只帝后出行时会开,李宿即便是太孙, 也没有独走正门的待遇。
  马车在朱雀门前停下,李宿同兄弟们再次寒暄, 同他们道别,复又回到马车上,一路顺右宫门入宫。
  随着宫人的唱诵声, 马车一路进入宫道。
  宫门道幽深狭长,青石板路整齐,高大的宫墙遮挡住了全部的光阴, 让人分辨不出今夕何夕。
  姚珍珠深吸口气,隔着车帘,重新寻找到了旧日的锦绣斑斓。
  这里才是她的“家”。
  入宫之后,马车不停,直接回了毓庆宫。
  此时毓庆宫只剩周萱娘还在,魏清韵和徐彩霓已跟着贵妃去往皇觉寺,并不在毓庆宫中。
  马车刚一停下,姚珍珠便听到外面呜咽的哭声。
  待到姚珍珠下了马车,才发现周萱娘正对着李宿哭。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周萱娘是很清楚的。
  她的眼泪,为的是李宿多年来的凶险,也为他身上那些痛入心扉的伤。
  李宿无奈地看着她,声音也温和下来:“姑姑,孤这不是好好的?你看,孤这次没受伤,您不用如何难过。”
  周萱娘本就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此刻听了更是难受,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殿下就会骗我,一会儿周太医就到,且要他亲口说殿下无事,我才放心。”
  李宿拿他没辙。
  周萱娘又哭道:“殿下以后出门可要多带人,贼人胆大包天,就连陛下都敢刺杀,还有何不敢做?”
  “姑姑。”李宿这一次抿了抿嘴唇,“姑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差错,你仔细哭疼了眼。”
  “就……不好看了。”
  周萱娘一下子就不哭了。
  她用那双红成兔子的眼睛上下打量李宿,有些吃惊:“殿下出去一趟,回来倒是会哄人了,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宿:“……”
  冷面的太孙殿下,顿时红了耳朵。
  姚珍珠站在马车边,险些没笑出声来。
  李宿是真的应付不了哭啼啼的周萱娘,勉强安慰她几句,才想起身后还有姚珍珠,立即转身看向她。
  “姚诏训,”李宿道,“此去一路你都知晓,可给周姑姑讲解一二,以解姑姑担忧之心。”
  回了宫来,称呼又从亲近的姚珍珠变回了姚诏训。
  两字之差,身份天差地别,距离也在无形中拉远。
  姚珍珠心里明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她告诉自己不必在意,又看李宿实在招架不住,便对周姑姑福了福:“姑姑,我可想你了,这些时日不见,就想念您调的桂花露,陪我去后面说说话可好。”
  周萱娘这才想起来姚珍珠,两三步窜到姚珍珠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的乖乖,出去这一趟都瘦了,可怜见的。”
  如此说着,感觉姚珍珠的手更粗糙了些,她瘪瘪嘴,这就要再哭。
  周萱娘原本就喜欢姚珍珠,见她不仅瘦了还黑了,心里更是难受,转眼就又眼泪汪汪。
  姚珍珠忙抱住她,一边给李宿打眼色。
  “姑姑,坐了一路马车我好累的,咱们去后面说话吧,好不好?这一趟可凶险了,我得给你讲清楚呢。”
  周萱娘又不哭了。
  “对,你们也累了,得赶紧休息,”周萱娘道,“殿下先回宫吧,热水也已备好,都安稳下来再说别的。”
  李宿心中叹气,他对姚珍珠点点头,转身回了前殿。
  姚珍珠便拉着周萱娘的手回了后殿。
  周萱娘哭归哭,该办的事一件没少办,热水点心水果都已备好,姚珍珠直接就可沐浴。
  不过,姚珍珠沐浴更衣的工夫,她就的坐在明堂里,一步都没挪开。
  青天白日的,姚珍珠也饿了,便没多泡着,大约两刻就洗完了,立即起身让听澜伺候她更衣。
  周萱娘让如雪端了一碗奶酪进来,道:“小主瞧着黑了些,许是外面晒的,这是我让小厨房特地准备的奶酪,又叫多支领牛乳,小主多吃些日子,再配上雪莲霜,三五日就能白回来。”
  姚珍珠其实没晒太狠,只在山谷那几日没用雪莲霜,这才略黑了一些。
  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周萱娘也是关心她,姚珍珠自然笑着说好:“多谢姑姑,我会好好养的。”
  她坐在妆镜前,周萱娘让听澜去取雪莲霜,自己搬了绣墩坐在姚珍珠身后,给她干发。
  姚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姑姑,哪里要劳烦您?”
  周萱娘摸了摸她浓密的秀发,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都出去吧。”
  听澜小心看了一眼姚珍珠,姚珍珠冲她点点头,她才领着汤圆从寝殿退出去。
  周萱娘的手很轻,姚珍珠几乎感受不到她在给自己梳头:“小主,跟着殿下很危险,我知道你这趟吃了很多苦,姑姑心里也很难受。”
  姚珍珠以为她要问这一趟送驾之行,没想到她开口却说这些。
  “姑姑……”
  周萱娘拍了拍她肩膀,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疼惜。
  “在宫里,没娘的孩子就是比寻常人艰难,更何况先太子妃……又是那般性子。殿下这么多年不容易,他几乎是靠着自己熬过来的,便是有贵妃,但贵妃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贵祖母。”
  贵妃姓苏,背后是苏家,是戍边军,是苏家军,李宿确实是孝慈皇后的嫡孙,也是苏家血脉,但太子难道不是吗?
  不说太子,大凡太子膝下的皇孙,皆是孝慈皇后的孙儿。
  贵妃娘娘喜爱太孙,也愿意关照太孙,那是太孙跟贵妃娘娘的祖孙缘分。但太孙对于贵妃,对于苏氏来说并非独一无二。
  且贵妃一心留在皇觉寺,留在她所醉心的事业上,对于太孙就不会那么关照。
  这些事,周萱娘不能跟姚珍珠说,但姚珍珠未必不能想清楚。
  她道:“殿下一路都靠自己,他自己走的艰难,身边人也不会那么一路平顺。”
  周萱娘坐在姚珍珠身后,透过妆镜看着姚珍珠年轻而稚嫩的脸庞。
  离宫之前,她就很喜欢姚珍珠,喜欢她活泼开朗,也喜欢她懂事知趣,最要紧的是,她对殿下忠心不二,用那手绝顶厨艺,征服了殿下的胃。
  在当时宫中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在李宿几乎是被贬斥出宫时,她也不离不弃,坚定地跟着李宿出了宫。
  更不提这一路凶险,差点没了性命。
  这样的人,值得她敬重。
  周萱娘透过镜子冲姚珍珠温柔一笑。
  “小主,我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只想同你说,殿下不善言辞,从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周萱娘道,“但谁好谁不好,殿下心里都很清楚。”
  “对他好的人,他从不会忘记,他会谨记于心,千百倍还回来。”
  周萱娘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安姚珍珠的心。
  怕她因为这一路艰辛害怕慌乱,也怕她对李宿渐渐失去信心,最终还是离开他。
  姚珍珠从镜中回视周萱娘的目光。
  她目光轻灵,带着冬日里的凌冽寒光,却又有着春日万物复苏的温暖。
  她对周萱娘浅浅一笑:“姑姑,我不是个喜欢改变的人,当时我决定来毓庆宫,就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我在宫里年份不浅了,至今已有七年光景,我愚钝,除了厨艺其他的都没怎么学会,但有一个道理我是懂的。”
  “忠心不二,矢志不渝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周萱娘终于松了口气。
  “这就好,”她说,“你是个好姑娘,殿下不会亏待你,老天也不会忘记你。”
  姚珍珠看她满面倦色,一看就知道熬了许多时日,不由也有些怜惜:“姑姑,我们都平安归来,你尽管放心。”
  “当时事发突然,虽略有些波折,但最终还是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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