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祈幽
时间:2021-05-04 08:48:52

  沈宥豫不屑于去争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力。
  经常被参——端王骄矜自傲、目下无人,沈宥豫从来不搭理,照样我行我素。
  跟着李秀秀来的人不在意的笑了笑,目光放在李秀秀身上,眼角余光却落在了方年年身上。沈宥豫眉头微挑,往旁边挪了一步,厚实的肩膀撞着书生,后者略显单薄,被撞得趔趄了一步。书生没有恼怒,宽厚地笑了笑。
  李秀秀小声说,“开心。”
  小脸儿红红的。
  “二舅舅任上成绩好,考课得了优秀,补了临县的缺去当县令,不过月余就去赴任。”李秀秀靠着方年年,声音糯糯甜甜地说,“太学的入学也到日子了,我就和表哥先回了乌衣镇,昨天表哥去太学报道,今日陪着我参加添妆礼,明天就要正式成为太学生了。”
  说到这儿,李秀秀有些小小的失落。
  方年年不由得看向身后,表哥温和地笑笑,她回以笑容,的确是个斯文读书人,看着就一肚子墨水。
  刚转头,她就听到身后有细响,转头发现沈宥豫冷着脸,不知道又有什么让他不高兴了。真怕这位小爷脸太黑,让主家不高兴。
  方年年把自己的小提包提溜给了沈宥豫,菱花嘴努了怒,“里面有一些果子。”示意他拿着吧,里面有蜜饯、有糖果、有牛皮纸包着的点心,他闲着没事儿就拿出来吃吃。
  丁香色的小提包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锦鲤,垂着流苏,小巧可爱,未婚的女儿家几乎人人手上挂着一个。
  沈宥豫抬抬下巴,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他朝着李秀秀表哥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仿佛是在说:小女孩子就是不懂事,还让他一个大男人拿着提包,这么点儿的事情都不愿意自己干。
  假笑,呵呵。
  被挤开的李家表哥莫名其妙,“……”
  他是个好脾气的,没有说什么。
  看到了沈宥豫幼稚的举动,他就知道这人的小心思是什么了,不由摇头失笑。
  方年年和李秀秀说话呢,她看李秀秀提到表哥就低下头,笑容羞涩甜蜜。方年年揶揄地用手肘碰碰李秀秀的手臂,“哟哟哟。”
  李秀秀羞得要打她,两个人像两只没满月的小猫儿,扑腾打闹了一会儿,秀美青春的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方年年知道李家婶娘要将女儿嫁回娘家,现下看来看中的是二舅舅的儿子,人瞅着是一表人才、端方守礼,还是太学生,只要自己不作死,前途不可限量。就不知道人品如何,对着李秀秀的关爱如何,方年年握着好友的手,温柔地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头一次体会到了不舍和忐忑。
  李秀秀抓住方年年,红着脸说,“你带着来的谁呀?从来没见过。”
  “我家新聘的小二,跟我出来长长见识的。”方年年如此说。
  李秀秀惊讶地看向沈宥豫,这人是小二?看着可真是不像。
  “好吧。”
  李秀秀凑到方年年耳边,轻声地说,“我和表哥要定亲啦,等他太学第一次休假,我们就定亲。”
  “哇,恭喜恭喜。”方年年只能够道贺,但好想立刻就扯着表哥的领子,让沈宥豫逼问对方的十八代祖宗。
  她看向表哥的目光立刻从略略的欣赏成了探究和质疑。
  方年年的眼神被沈宥豫捕捉到了,他不着痕迹地点头,非常满意。
  方年年忧虑爱怜地抓着李秀秀的手,她想着这孩子还小小的,怎么就到了成家的年纪呢?
  还有一点让她非常诟病,表兄妹结婚什么的不利于优生优育,现在就喜欢亲上加亲,女儿嫁给姑表兄弟、姨表兄弟、舅表兄弟,和婆婆有两重关系,不会太受委屈。真的会如此吗?现实里真说不好。
  希望秀秀平安顺遂。
  方年年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李秀秀羞答答地和闺蜜分享,“娘亲说,等我十八了,我们再成亲,现在先定亲。我还小,表哥进入太学也会很忙碌。”
  舅妈也不想儿子刚入太学就成亲了不定心,小两口亲亲我我的,每次分开都难分难舍,舅妈打趣地说过她是过来人,懂。
  “对呀,别那么急。”方年年弯了弯嘴角,开着玩笑说,“你要是成亲了,我怎么办。”
  “你还比我大呢,叔叔婶婶肯定在给你找人家了。”李秀秀声音特别小。
  “羞羞羞,把这个挂在嘴边。”方年年曲起手指刮李秀秀的脸,吹弹可破的小脸蛋摸着可真舒服。
  李秀秀嘿嘿笑,“明明是你先说的嘛。”
  她的视线落在方年年的身后,小脸顿时就拉下来了,叹了一口气,“唉,讨厌的人来了。”
  方年年扭头,朝着来人淡淡地笑了笑。
  那人浅浅地回了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看起来斯斯文文、清清秀秀,有着耕读之家的书香底蕴和官宦人家的贵气,举手投足都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县令家的千金,同一个社团的社友,但和她们都不熟,和今日的主角张宜是比较好的朋友。
  那人没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来了添加尴尬罢了。
  “真讨厌耶,每次都这样,浅浅地笑、轻轻地看、慢慢地移,走路裙摆不扬、说笑唇齿不露,我讨厌!”李秀秀皱着鼻子,小嘴叭叭地说着讨厌,其实眼底流露出羡慕。
  她忧虑地看向表哥,就怕表哥会被县令千金夺去目光,毕竟那人是如此优秀。
  “闺阁千金嘛,和我们不一样。”方年年甚至一度为县令千金的身体担忧,弱柳扶风的纤细姿态,看着就不健康,她不喜欢林妹妹那样的,她喜欢李秀秀这样一团和气的。
  “我就觉得秀秀更好,我喜欢。”
  李秀秀甜甜地笑了,因为表哥看过来的目光而羞涩,因为闺蜜的话语而开心,她一直不是很自信,娘亲还老是说着让她学县令千金的样儿。
  团团和气的李秀秀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明白娘亲为什么时不时让她去舅舅家小住,目的是培养感情嘛,就是怕她笨,嫁给别人家不放心。
  “小丫头,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方年年掐了一下李秀秀的小脸儿。
  “没什么啦。”李秀秀吐吐舌头,才不把心里面想的事儿告诉年年呢,她应该学着年年那样儿开开心心的。
  两根竹签裹着一团饴糖忽而送到了两个人中间,确切地说是方年年的跟前,差点儿就怼她嘴里了。
  李秀秀惊讶地小声叫唤,“呀。”
  方年年下意识后仰,看清楚是什么后微微恼怒地顺着抓饴糖的手向上看,看到一只漂亮的红色绒花,做成了喜鹊的样儿,活灵活现的,随后看到一张别扭的脸。
  沈宥豫看向别处,就是不看方年年,瓮声瓮气地说,“我看新娘家给小姑娘分这个了,给你拿一朵。饴糖是堂屋里拿的,哄你们这些女孩子和跑来跑去没个定性的小孩子。”
  方年年错愕下,笑容爬上了嘴角,“我不想吃甜的,怎么办呀。”
  “不能浪费。”沈宥豫认真地说。
  “你帮我吃了嘛。”方年年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沈宥豫为难地说,“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绒花给我。”方年年伸出手。
  “拿着吧。”沈宥豫手是送过去了,但手肘后撤,不是舍不得,是想亲自给方年年戴上。
  方年年把绒花插在了发髻中,问着李秀秀,“好看吗?”
  “好看!”李秀秀说。
  沈宥豫憋屈,“……”
  明明是他拿过来的,戴上后为什么不问他好不好看?
  “戴着还行。”沈宥豫说。
  方年年摸着绒花,笑盈盈的,“你选的。”
  好不好看,都和你的审美有关。
  沈宥豫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对,我选的,好看。”
  李秀秀看在眼里,有些羡慕。
  她看向表哥,表哥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示。
  李秀秀有些失落,强打着笑容没有带到脸上去。
  沈宥豫在表哥耳边轻哼,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解风情。”
  表哥抿了抿嘴,知道李秀秀失落什么后他犹豫着看着四周,最后问了一句“哪里拿的”,得到答案后走了。
 
 
第26章 看盘(二更)   糖丝黏连,看着就甜……
  李秀秀的表哥去寻来了绒花和搅搅糖, 李秀秀笑着接过绒花戴在了头上,那搅搅糖就留给了表哥。
  “年年,好看吗?”
  方年年伸手扶正了绒花, “好看。”
  李秀秀美滋滋的,看向了表哥,心里面甜丝丝。
  表哥无奈, 拿着饴糖不知道是放在哪里。倒是他身边的沈宥豫,一手抓着一根竹签, 竹签的两头并在一起,一团琥珀色的糖缠绕其上, 他看着有些乐,就是一时间他不知道这一团糖应该怎么吃法?
  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着, 除了他和李家表哥手上拿着糖,其他人都没有。连个臭孩子都不在, 刚才还吵吵闹闹地跑来跑去,怎么用得着的时候全没了身影?
  “竹签可以拉着饴糖, 缠来缠去,饴糖缠连,丝丝绵绵, 玩的就是个意思。我好久没玩呢,能不能让我玩一玩呀?”方年年看出了沈宥豫的心思, 话语间给了他台阶下。
  “那你玩好了。”沈宥豫袖手站着,表示自己不要了,“本来就是为你拿的。”现在交给你也是应当。
  方年年嘿了下, “那就给我喽。”
  嘴上说不要,你眼睛不要舍不得地看呀。
  从沈宥豫手里拿过搅搅糖,两根竹签动来动去, 琥珀色的糖绕在上面拉扯成丝、拉扯不断,仿佛一块糖吃来吃去都有那么多。
  哄小孩玩的,也是孩子难得的美食
  方年年为难,“添妆礼要开始了呀,你就帮我拿着吧,我拿着不方便。”递送到沈宥豫面前后她忽然神来一笔地补充,“帮我吃掉它可以吗?”
  沈宥豫要脸,哪怕再好奇搅搅糖的味道,也没有急不可耐地拿过来。“臭丫头,事儿真多。”方年年催了几次,他才无可奈何地拿下了,颇有些当年高祖三番两次推辞帝位的风度。
  不过他爷爷推辞的是至高之位,他推辞的只是一团饴糖,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天壤之别,但又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他们探囊之物。
  沈宥豫再次拿到了搅搅糖,按捺住勃勃兴致,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两根竹签拉扯着饴糖。
  糖丝黏连,看着就甜。
  注意到一道视线,沈宥豫倏然看过去,发现是那个太学表哥。他轻咳了一声,沉着声音说,“她们不吃就浪费了,快吃。”
  表哥温和地笑着说,“挺甜的。”
  “可不是。”沈宥豫翘着嘴角,“也就她们女孩子喜欢,真是拿她们没办法。”
  真是拿她没办法。
  喜锣敲响,当——
  司仪唱喊,“张家有女,今天添妆,宾客盈门,喜气洋洋。添妆添喜添祝福,宜室宜家宜欢乐,今日是良辰,明日是吉日,诸位都是见证。长凳两条,齐心同力;箱笼一口,同心同德。添妆礼开始,舅舅家的带个头儿,给外甥女添妆喽。”
  添妆礼开始了,几个小姑娘从堂屋里涌了出来,中间是准新娘,准新娘羞答答地笑着。新嫁娘张宜和她娘有几分相似,福气团团的脸儿羞出两抹红晕,穿着打扮已经偏向了小妇人,红衣绣锦,站在堂屋阶梯前,在众人友善的目光里羞涩地低着头。
  两个腰间扎着红绸的小厮搬上了新漆的长条凳来,凳子上挂着红绸、扎着红花,随后新嫁娘的兄弟搬来了一口漆红的樟木箱子放在上头。
  和李秀秀站在人群里踮着脚看热闹的方年年咦了一下,“不是应该她爹搬来箱笼的吗?”
  “不知道呀。”李秀秀也纳闷,她看了这么多场添妆礼,鲜少看到兄弟代替爹爹的,又不是“长兄如父”,那是张宜的弟弟。
  “说不定有事耽搁了。”
  李秀秀摇头,“可这是女儿家的大事儿。”
  小姐妹俩看看彼此,算了,不是自家事儿,她们管不了那么多。
  围观的宾客中也有小声议论的,大家的疑惑碍不着仪式的正常举行。从准新娘的舅家带头开始,往贴着“囍”的箱笼里放东西。
  小盒子小帕子都打开着给来客看个热闹,都是小物件,做个喜庆意思,真正送的礼早在之前就给了。很快就轮到了方年年这些小姐妹,她和李秀秀携手往箱子那儿走,朝着满面通红的准新娘福了福,行了平礼。
  准新娘回礼,抓着二人的手说,“今儿太忙,你们来了都没法和你们说说话。”
  关系不甚亲近的社友,在即将迈进新生活前夕有了很大的变化,言谈间仿佛她们很熟悉一样。
  从无忧无虑的女儿家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家庭的儿媳、一门的宗妇,未来还要成为几个孩子的母亲。成婚的喜悦伴随着对未来的焦灼和茫然,压在心头的紧迫促使人的成长,不管如何,闺阁时的朋友与旁人比,总有着几分别样的亲昵。
  张宜以不怎么高明的手段笼络着朋友,笨拙地学习着妇人交际的手段,未来路很长,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方年年没有反感,只是感叹,人真的长大了,有了家庭就不能像过去那样使小性儿。
  “你最近有的忙呢,我们怎么能来打扰你。祝你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方年年真心祝福。
  “我娘亲说,小姑娘到了婆家就不能够娇蛮任性了,要学会察言观色,学会照顾翁姑,兼顾妯娌。”大概自己要定亲了,李秀秀和张宜忽然有了些共鸣,“会有些辛苦,只要自己做得好、行得正,就不怕他人指摘了。”
  张宜眼眶有些微红,微带哽咽地点点头,“下次咱聚会的时候,好好说说话。”
  “好。”方年年含笑着说。
  没有再多言,添妆礼还未结束呢,她们不敢耽误太多。方年年和李秀秀往箱笼里放上了礼物,看到彼此放的东西,小姐妹两个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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