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祈幽
时间:2021-05-04 08:48:52

  方年年提着一个竹编的箱笼, 打了一个包袱身上提着,腰间挎了一个小包,穿着干净利索的短袄、裤装, 裤腿底下,是一双穿着红色小皮靴的脚。
  “我收拾好啦。”
  提着重重的东西,方年年哼哼嗤嗤地出门, 一出来就把箱笼放地上,“这么重, 累死我了。”
  塔娜一看,眉头拧了起来。
  “我已经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东西了, 乱七八糟的都没有带,就带了必备的。”方年年伸出手一根一根掰着, 算着自己还能减少啥,“对了, 我书也没有带,轻装简行, 很不错吧。”
  “不错什么啊,女儿家家的出门怎么就带一点点。”塔娜走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 她也不是把闺女当成儿子养的啊,怎么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不是说好了要出去三天,三天就带这么一点点?我就说不应该交给你自己收拾,让我来你又不肯, 现在好了吧,废了那么多功夫,压根没弄好。”
  方年年, “……”
  茫然地眨眨眼,她竟然还做错了?!
  “反正一也晚了,二也晚了,多耽误一会儿不要紧。你跟我进去,重新收拾。”
  方年年已经做好了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说你还不高兴了?”
  “没有。”方年年沮丧,他们去京城究竟干什么啊,娘亲的态度热衷得诡异。
  “走走走,让你爹再等等。”
  塔娜拽着女儿进门。
  方年年被拽得趔趄,跌跌撞撞地走进去,她可不是心甘情愿的,一点儿也不想带着大包小包出远门!搁上辈子,她是能轻便简单就多轻便简单,和男同事差不多的干脆利落,体桖、牛仔裤,冷了加外套就可以过。
  看看现在,娘亲竟然把她过年过节才愿意穿的衣裳挖了出来,仔细叠好了放进箱子里。
  全程,方年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不用吧……”
  “要。”
  “娘,首饰够了。”
  “这么看着你也没什么首饰。”塔娜皱着眉头把梳妆盒关了起来,她说:“正好去京城,去玲珑斋多买几套头面,小姑娘正是打扮的时候,一定要弄得漂漂亮亮的。京城时下流行的和乌衣镇又有很多不同,还是现去买比较好。”
  “你这么说,我这些衣服还不流行呢。”方年年无奈地坐在床边,甩着两条腿,抱怨地说。
  塔娜一愣,旋即明白是这个理,“你说得对,还不如直接去京城买,这些旧衣服就不带了。”
  方年年震惊,连忙改口摇头说:“别别别,别浪费钱了,我瞎说的。”
  真想打自己一下,瞎说个什么劲儿!
  “不瞎说。”塔娜微笑着。
  方年年察觉到一丝危险,乖巧地缩起了脑袋,不敢再吭声。
  母女俩再出来时,手上多提了一个箱笼。这不是多了一个箱笼,而是多了沉甸甸的份量压在心里,重重的,疑虑多多的。
  坐进马车中,方年年听爹娘说话,都是普通家常,听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她几次开口问究竟是去做什么的,两个人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敷衍过去,到后面,直接说别问了。
  方年年靠在车边,车窗开着一条缝,风吹着车帘子一晃一晃的,她抬起手去碰,外面的光速便落在手上。
  天空中似有鸟鸣,方年年抬起视线看,只能够看到鸟儿盘旋飞走的身影。
  “仔细着,别被风吹了头疼。”塔娜关了窗,顺手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她的身后,让女儿坐得舒服一些。
  “怎么停了?”方年年迷糊地说。
  “小傻子,现在才感觉出来啊,停了好一会儿了。”
  方年年,“嗯?”
  想着心事,没有察觉到马车停下了。
  “带个人一起去京城。”
  方年年问,“谁啊?”
  塔娜说:“李家的一个短工。”
  这么说,方年年想了起来秀秀说过她家雇了一个短工,叫钱铭的,不知道是明、铭还是鸣的,反正音是这么个音。
  这个钱铭是超级大路痴,刚指了方向就能弄错的那种,从淮南来京,九月份就出发了,现在还没有走到。
  身上带着的钱路上被小偷摸走,只能够一路跟着戏班子做点儿杂耍赚点吃喝的费用。
  李秀秀说这人应该家世不错,家教很好,对钱财不执着,对困境不颓废,唯一的缺点就是路痴,痴到京城就在眼前都走不过去。还因为发热倒在路边,就被李秀秀捡到了,在李家杂货店做了十来天的短工。
  “跟着我们上京,他肯定不会错了。”方年年说。
  “挺周正的一个孩子,不知怎的有这么个毛病,不认路到这样也是少见。”塔娜说。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那人应该坐在了马车外,能听到年轻男子与车夫的说话声。声音很温和,应该是个谦逊守礼的人。
  方年年如此想着,闭着眼睛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太阳落下、明月升起,夜幕下,京城的一天还没有结束,百姓热闹的夜生活正式开始。
  方年年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没有在房间内看到爹娘,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不会把自己一个人放在客店,应该没有走远。
  趿拉着拖鞋走下床,方年年披了件厚毛的斗篷,从头到脚裹着自己,走了没一会儿又坐到了临窗的榻上。
  镂空雕花的窗子上糊着厚厚的窗户纸,看不到下面街道的情况。不用看也知道很热闹,叫卖声、行人说话声、车马声……声声汇聚成都城繁华。
  室内烧着炭,铜丝绞成网的熏笼上有着牡丹、芍药的花型,空气中隐隐是茉莉花的香味。这一室一厅的套间,很有滋味。
  方年年兴之所至,挪动到长塌的另一边,这儿的窗户没有合着,伸出手把窗户推开。窗户本来就开着,因为屋内烧炭,密闭环境容易中毒,所以窗户半开,温暖有了、新鲜空气也有了、安全同样有了,没有撑窗子的小棍子,不会掉下去砸某人脑袋。
  古人又不是傻,临街的窗户用棍子撑着打到人是要有纠纷的。撑窗户的棍子直接就与窗框连在一起,能伸出也能够收起来。
  窗户推开,各种声音鼎沸而来,人真的好多。
  方年年探出头看了一眼,看到店铺上挂着灯笼,路边有些火把,放眼看去,竟然没有夜晚的冷寂黯淡。
  京城的三个大瓦子肯定更加热闹,离这儿很近,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还吹风。”
  塔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看看外面的热闹嘛。”
  “你有些热度,再吹风,头疼得你受不了。”
  “啊?”方年年有些纳闷,“什么热度,我觉得自己挺好的啊。”
  “请了大夫给你把过脉了,有些伤风,估计是前几天你站在院子里跳绳,跳热就脱衣服,冷冷热热得就着凉了。”塔娜抱着女儿的肩膀把人挪正了,弯下腰额头贴着额头,“现在没热度了,待会儿喝一碗药,发一身汗就好了。”
  方年年听到喝药就皱眉,真是无比想念上辈子的胶囊,汤药实在是太难喝了,“那都是好几天前的事儿了,这么多天伤风我也没有感觉啊,头不疼、也没有咳嗽。”
  “那是因为那个东西还有药性。”
  难不成真的和起作用生效一样,血莲子拿掉后药性的衰变期很长,长得能抵抗感冒到彻底没有?
  方年年甚至有种感觉,如果不是血莲子,她这回伤风不会简单的只是发热、头疼了,说不定会更加严重。
  “真是厉害。”方年年赞叹。
  “不厉害,哪里会引来那么多觊觎。”
  “爹呢?”
  方年年醒来后就没有看到他。
  “在楼下等着。”
  方年年,“嗯?”
  “让厨房给你做了点粥。”
  “嘴巴里没味道,想吃点味道重的,不想和清淡的粥。”
  窗外的声音喊着。
  “羊头签,刚刚做好的羊头签勒。”
  “上好的风干鱼,上好的风干鱼。”
  “茉莉茶汤,豉汤,冰糖炖梨……”
  “又香又好吃的林檎旋,小儿喜欢,大人买;小儿欢喜,大人笑。”
  “麻球、欢喜团、芝麻花生糖。”
  在叫卖声的映衬下,寡淡的白粥就显得非常特别,不是特别的好吃,是特别地让人提不上味口。
  女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如同一只吃不饱肚子的小奶狗,奶哼哼地叫着,连尾巴尖尖都无精打采地一动不动。塔娜又是无奈又是想笑,“给你弄点咸菜。”
  “不要嘛。”方年年拽着娘亲的衣袖,“我想吃麻球,我听了,是芝麻馅儿的,我就吃一个,不吃多。”
  竖起一根手指,可怜兮兮地说。
  “等你吃了粥再买。”
  方年年沮丧地低头。
  塔娜改口,“吃药的时候吃,刚出炉的麻球才好吃。”
  方年年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端王府。
  花园。
  沈宥豫看着怎么出去就怎么回来的鹰,眉头紧锁。
  “殿下,方姑娘一家来到了京城,入住蓬莱居。”
  沈宥豫眉头略松动。
  “同行的有一年轻男子。”
  沈宥豫眉头立刻皱紧。
  “两个人没什么交集。”
  沈宥豫松开了眉毛。
  “方姑娘到京城时是被其父抱着出马车的,随后就请了大夫。”
  沈宥豫立刻站不住了,“给我定蓬莱居的客房。”
  属下说,“喏。”
  猎鹰看着主人飞一般消失的背影,动了动翅膀就安慰地站着,待会儿就有肉条吃。它一只猎鹰做着信鸽的差事儿,最近飞来飞去,都瘦了。
  它飞得高,速度快,哪里是那些普通信鸽能比的,那些信鸽刚飞出端王府就被淑贵妃派的人射了下来,那些守卫最近的伙食一下子改善了许多。一只只烤鸽子下肚,守卫养得膘肥体壮。
 
 
第83章 麻球   他们已经深陷漩涡,只能够报仇当……
  布条结成长绳, 一端系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藤编篮子,一端抓在手里慢慢地放下去。
  楼下,早有人等着, 把新鲜做好的麻球放进篮子里,同时把铜板拿出来。
  “姑娘,放好了。”
  楼下的人喊着。
  方年年慢慢收回绳子, 看到篮子里麻球滴溜溜在油纸上滚来滚去。越近,那滚圆金黄的小东西就越是清晰, 上面白色的芝麻点点。薄的地方,能够透光, 琥珀似的;厚的地方,里面是柔软的似年糕一样的米团抱着一团香甜流沙的芝麻馅儿。
  买了三个。
  它们在篮子里滚来滚去, 活泼好动。
  方年年眼看着可以拿到手了,篮子竟然抖了抖, 开始倾斜。
  方年年急着喊,“诶诶诶。”
  一只手伸了过去, 抓住了篮子的把手,歪歪扭扭的篮子立刻就稳稳当当。
  方年年放心了,“还好还好, 爹爹你来的及时。”
  方奎扶着窗框,往来往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听到女儿的声音, 他笑着不在意地收回视线。收回探出去的身子,把精致的小提篮放在小桌子上,方奎看着女儿, 目光中流露出宠溺,“不是让你安分点儿,你还结了绳子从楼下买东西上来。把身子探出去那么多, 掉下去怎么办?”
  方年年吐吐舌头,笑着说:“娘亲看着我的啦。”
  塔娜松开抓着女儿腰间衣服的手,反驳着说:“我没有,就想看你掉下去。”
  方年年,“我都感觉出来了,骗我做什么嘛。”
  她看了眼放在一边的砂锅,不用揭开就能闻到一股子香醇的米粥香气,是白粥的味道。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饿了。
  “爹娘,你们吃了吗?”
  “稍微吃了点东西垫垫的,现在一起吃。看吧,你喝粥,我们就跟着一起,你竟然还嫌弃白粥没有味道,买个什么麻球。”塔娜站起来走了两步到矮桌旁边,打开砂锅就露出了白皙的米粥,拿了碗舀三碗倒出来,“看,还有咸鸭蛋和小咸菜,不会亏着你的。”
  方年年乖觉地拿了麻球往娘亲那儿送,“麻球做的很好,娘亲尝尝,趁热吃,刚出锅的脆脆的。”
  “哦。”塔娜应。
  方年年依偎过去,讨好地放上麻球,又开始乖乖喝粥,嘴巴里没什么味道,白粥味道本来就淡,这么吃着更是寡味。麻球吃到嘴里,她也没尝出太多的香甜,反而是吃完饭后的那碗药,给味蕾的印象非常深刻,又苦又涩的。
  “没有大牛叔开的方子好。”方年年伸着舌头吐槽。
  “在外面将就点儿吧。”塔娜皱着眉拿开药碗,她是认可这药不好吃的。“赶紧到床上去睡一觉,明天起来就好了。”
  “睡不着。”方年年说,抱着娘亲的胳臂撒娇,不想去床上躺着,想坐在长塌上,听听外面的声音也好。
  “药里面放了酸枣仁这些助眠的,你很快就想睡了。”
  方年年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水渗出来,但还是嘴硬地说:“不想睡。”
  生病的时候人体自动进入休整状态,最想做的就是睡觉睡觉睡觉……方年年靠在娘亲的身上,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发出小小的鼾声。
  塔娜温柔地看着女儿,笑着说:“感觉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怎么越长大越娇气了,真是个娇娇。”
  “我抱到床上去。”方奎说。
  “动作轻点。”
  方奎点头,他抱起了女儿,女儿嘟囔了一声但没有醒,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长发绒绒的,蓬乱中透着娇怜,他同意妻子说的,女儿越是长大就越是娇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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