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祈幽
时间:2021-05-04 08:48:52

  但这份娇气,又何尝不是他和她宠出来的。
  想女儿小时候,明明小小的个头眼睛里却透着大人的光,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现在这样挺好的。”方奎把女儿轻轻地放在床上,拿掉了毛皮披风,把柔软的被子好好地盖在女儿身上。
  塔娜一直跟着,她忽然抓住丈夫的衣服,不舍地说:“真舍不得。”
  “早晚有这一天。”方奎说。
  “钱家……算了,今天先不说了。”塔娜摇头,不想提让人心里面不舒服的事儿。
  方奎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揉捏着手中因为生活变得有些粗糙的手指,“能平安过去就平安过去,不能也要给他们找好依靠。”
  “嗯。”塔娜看了眼女儿,抬起手挑开了绳子,床帐缓缓落下,遮住了女儿的睡颜。“他把晋王藏得太好了。”
  “我们做了那么多,希望能引出来。”
  “就是没联想到,血莲子竟然会到丫头这儿。”
  方奎说:“人算不如天算,那小子参和进来,把这一滩子浑水搅得更加混乱,就连我也看不清楚了。”
  那小子是沈宥豫。
  塔娜拉着丈夫在长塌上坐下,倒了水慢慢说:“他究竟要做什么?内阁调整,章王两个斗了那么长时间却一下子下野,上到侍郎下到小吏,不知道多少获罪罢官流放,官道上来来往往就没有停过。”
  “他想大权独揽。”
  塔娜惊讶了下,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是如此,那里会做一个垂拱而治的帝王。今年这些大举动,在这之前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隐忍不发是他一贯的作风,就是不知道多久他能够如愿,今年年底?”
  “朝廷中反对的不是没有,他肯定没想到自己用来调整内阁的手段,那个次相周正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阻力。”
  塔娜茫然,这一刻就和方年年一样。不对,应该说,方年年有许多小表情是和她娘亲一样的,可可爱爱的。
  方奎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顺着心意地抬了起来,捏了一下妻子的面颊,一如既往地被拍掉。
  “仕族怎么会看着皇权做大,威胁他们的利益。我觉得他还是操之过急了,要是再晚两年,受到的阻力应该会小许多许多。”
  “大概是等不得了。”塔娜说。
  方奎,“说不定是有什么干扰了计划。”
  “嗯?”
  方奎说,“这些不是我们操心的,我们要做的是找到晋王,大牛这些年的心结总要做个了断。”
  “嗯。”塔娜垂下眼,其实她更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搅入任何是是非非当中,就当个普普通通的人。
  “对不起。”方奎说。
  塔娜勉强地笑了下。
  方奎说:“大牛跟着我这么多年,他把我们当亲人,他是我兄弟。前任盟主满门被屠,他侥幸逃了出来,半死不活地倒在路边。我正好跟着秦王上京,看到了他,救了这小子一条性命,他就死心塌地跟着我。”
  “好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他都从十来岁的孩子长成了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这么多年不肯成家,不就是想要报仇。”
  塔娜叹气,“我要是不赞同你们报仇的计划,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阻止。现在局面都这样了,我再来说有用吗?”
  方奎笑着捏捏妻子的肩膀,献着殷勤,“还是娘子最好,最深明大义。”
  他们说的很轻松,但身在漩涡中哪里能够彻底放下戒备。他们大人已经没法抽身,唯有报仇当前下保护好两个孩子。
  客栈同一层,隔了三个房间,沈宥豫终于坐定,刚才从楼下走过,被方奎扫了一眼,但现在还心惊肉跳的。
  “你说,方奎是什么身份?”沈宥豫手指撑着下巴,猜测着方奎的身份。
  沈其说:“属下无能。”
  “这么久了,就查不到一丝半点儿?”
  沈其摇头,“散出去的探子回馈来的消息经过核实都是假的,我就找了江湖的野路子,得到的消息指向……”
  他抬眼看了看王爷。
  沈宥豫抬起脚,轻轻地给了一下,“有消息了怎么现在才说!”
  沈其委屈,“我也是刚得到。”
  沈宥豫撑着下巴的手指挪到眼睛那儿,盖住了视线。高高大大的汉子每每露出姑娘家家的神情,沈宥豫就看不下去,“说。”
  沈其调整了一下姿势,动动两条有些麻的腿,“跟北军有关。”
  “北军?!”
  沈宥豫猛地坐直了身体,修长的眼睛视线变得锐利。北军就是当年的秦王辖属下的军队别称,高祖皇帝将几个成年的儿子各自分封出去,镇守一方疆域,拥有统兵的权利,中央会派监军,却阻止不了手握军权的儿子一再做大,为“七王之乱”埋下了祸端。
  竟然和北军有关……
  方奎究竟是谁?
  沈宥豫看向方家住的套间方向,思绪渐渐就发散了起来。
  沈其看了眼王爷的样子,就当个锯嘴葫芦,不再吭声,呼吸都放轻放柔,几乎和环境融为一体。
  他有个本事,站着就可以睡觉。
  “详细的呢?”
  沈其猛地站直,神态中没有半点儿刚才神游天外的样子,“提供消息的只是提了北军二字,更多的无论怎么逼问都不肯说。”
  给钱用武都不行,一旦威逼利诱都不可以,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沈宥豫皱眉,“既然有了方向,那你悄悄地去接触一些当年北军的旧人,对了,钱正彦,新任三司使,就是北军旧人。”
  快二十年了,北军旧人死的死、散的散,能够明确找出来的、能够探听消息的就那么几个。
  沈其,“喏。”
  沈宥豫叮嘱,“一定要秘密行事,不要让阿爹察觉。”
  沈其硬着头皮说:“……是。”
  沈宥豫自说自话地说:“北军有关,方奎难不成是当年的北军旧人,姓方,姓方,姓方……”
  他有个大胆的猜测,但说出来就是欺君之罪了啊,不是他,是方家的欺君之罪。
  “应该不是,太大胆了!”沈宥豫否定自己的猜测。
 
 
第84章 糖渍金桔   穿得红彤彤的去相亲喽
  正所谓没有什么是睡觉解决不了的, 逃避问题可以、恢复心情可以、调整作息可以、恢复健康可以……如果睁开眼睛发现不行,那就倒下去睡第二遍。
  睡多了,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世界不是以自己为中心旋转的。
  问题没法逃避,睁开眼睛就要去解决;
  心情抑郁别人没法理解,还是要自我宽解;
  作息混乱了, 熬夜冠军不会有奖励。
  唯有健康……
  掀开被子爬起来,活力十足, 精神满满,实在是太棒了!
  “我好了!”方年年强调。
  塔娜端着碗更加强调地说:“巩固巩固。”
  方年年郁闷, 但反抗不能,只能够捏着鼻子把药灌进去, 苦苦涩涩的药味直冲天灵盖,差点儿把她带走。塔娜看女儿喝得直翻白眼, 拿了一颗松子糖塞进女儿嘴里,“喝个药做出这样的怪模样。”
  “真的很难喝。”方年年嘴巴里包着糖, 说话含含糊糊。“嘴巴里苦就立刻吃糖怪怪的,我要喝水。”
  “水。”
  塔娜端了来。
  方年年笑着说:“谢谢娘亲,娘亲最好了。”
  “别给我灌迷魂汤, 喝了水就换衣服。”
  方年年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不知道娘亲从哪里弄来的, 竟然是红色的短袄配红色的长裙,短袄衣襟上绣着茉莉花,长裙的下摆也是, 犹如漫天红霞中落下了碎碎的白霜,对比明显,浓烈与脆弱, 令人心惊动魄。
  手工实在是太好了。
  价格肯定不便宜。
  裙子不是曳地长裙,距离脚踝有一个拳头的距离,这个距离留的刚刚好,露出了鹿皮的短靴。
  方年年提起睡裙把脚收起来团在长塌上,“咳咳,我还没有好。”
  “刚才谁说自己好了?”
  方年年左右看,“谁?谁说的?”
  “臭丫头。”
  塔娜在女儿脑袋上点了两下,“快换,今天出门去见你爹的朋友,就是上次说的那个。”
  方年年看到长裙就差不多想明白了,这是去相亲啊!
  还是早就约好的相亲。
  “我差点忘记了,呵呵。”她干笑,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抗拒,可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想好了肯定要成婚,所以对爹娘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
  现在这是怎么了?
  方年年抱着膝盖,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
  娘亲的命令是不好违抗的,装病已经来不及,方年年只能够磨磨蹭蹭地穿衣服,别说,看着贵的东西用的料子就是好,又保暖又舒服。因为提前放在熏笼前熏过,还隐隐带着香气,是茉莉的味道。
  “轻点。”方年年嘶嘶地忍着疼,可是娘亲下手好重,“娘,你要把我头皮扯掉了,嘶,别这么紧啊,要掉头发的。别把刘海都梳上去啊,我的大脑门露出来了!哎呀,这对耳环针太粗了,胀。”
  “换这个。”
  塔娜放下红宝石的耳钉,换上了一堆粉色珍珠的。
  “别……”方年年拒绝。
  塔娜又换,“绒花的?”
  方年年放弃,“还是红宝石的吧。”
  娘亲挑的都是浮夸风,唯独红宝石这对小小巧巧,精致不张扬……就材质来说,不张扬是不可能的!
  换了一身后又在外面穿上了披风,方年年站在镜子前面,觉得自己像是过年时候的炮仗,给一根引线,就能够引燃了。
  好扎眼的红色。
  “为什么要这么红?”方年年百思不得其解,不需要吧,清素一些有什么不好看的?
  塔娜欣赏着自己装扮出来的女儿,听到女儿说太红了,她下意识反驳,“哪里红了,这是刚刚好,太后千元,正好过节应景了。我觉得你以前的衣服太素,穿好了都没有一点点女孩子青春活波,还是这么穿好。”
  “……娘,你对青春活波有什么误解?”
  “我看你才有误解。”
  方年年,“……”
  她上辈子这个年纪穿的都是灰白黑,上班了才多了彩色的衣服。
  不得不说,红色很有视觉冲击力,当方年年走出房门,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在二楼等待的沈宥豫眼睛瞪得老大,恨不得直接从二楼跳下去,给方年年把斗篷戴上,“怎么穿这样几天就出来了?”
  楼下,塔娜给方年年戴上兜帽,那些视线慢慢消失了。
  “看不见了。”方年年嘟囔。
  塔娜也是没想到女儿会引来这么多视线关注,“忍忍,上了马车就好。”
  上了车,方奎问:“怎么穿这一身?”
  “我选的时候,你可没有说不好。”
  方奎碰了一鼻子灰,明智地选择不说话。
  方年年是受害者,理应是有点儿说话权利的,但看了看爹娘,不说话更加好。
  马车动了起来,方年年问,“去哪儿啊?”
  “樊楼。”
  樊楼是都城最热闹的地方,白天人流攒动,晚上灯火通明。一共三层,坐落于湖边,建筑体大,看起来煊煊赫赫,据说以前是卖白矾的,就叫做矾楼。后来主家换人,矾楼叫多了就成了樊楼,主家将错就错,就有了现在的名字。
  三楼视野极好,目之所及,有大半个都城。甚至能把视线越过宫墙,落进禁中,看到宫女在荡秋千。高祖曾经为其做过诗,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传遍寰宇,为读书人称赞,樊楼就把这两句刻在墙上,凡是进入的都可以看到!
  到了今上,不喜让人窥视禁中,就让人把樊楼三楼给封了。那目之所及,尽是都城繁华的体会戛然而止,文人骚客只能够待在二楼感叹一二,又奈何不得。
  方家的马车刚走不久,客店内就传出了尖叫声,原来有人直接翻过了二楼的栏杆,就这么直愣愣地跳了下来。
  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刚要开口骂人,一看是个挺拔清俊的年轻男子,骂人的话就憋在了嘴巴里,毕竟身量上,前者太占优势,明显打不过。
  年轻男子刚出门,又有人一跃而下。
  被吓了两次的客人破口大骂,“娘……”
  声音就卡喉咙里了,因为他看到跳下来的人又高又壮,方正大脸上一双厉目,蒲扇一样的大手掐人脖子应该很容易。
  沈其淡淡地看了一眼,“我是男的。”
  客人气闷,憋了一会儿说:“爹。”
  这边刚刚喊完,那边人却不见了,客人气死了!
  “娘希匹!”
  现在骂有个毛用。
  沈宥豫紧随其后来到了樊楼,上了二层,就坐在方家的隔壁。
  二楼上有雅间,也有堂坐。
  堂坐的风景更好,正对着金明池,能够看到碧波荡荡、涟漪悠悠,还能够看到画舫来往,从画舫里传来了丝竹之声,还有女子曼妙的歌声。
  每个位置中间有屏风隔断,距离也远,谈些什么事情,私密性也可以保证。
  沈宥豫不想做听墙角的事儿,就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握着茶杯,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克制!
  “公子,他们会的是钱正彦一家。”沈其小声说。
  沈宥豫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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