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
林氏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没有让人把她打出去。
她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声音冷硬得像石头:“够了!一家子的姐妹何必这么计较,传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何况你别忘了,你终究是要从这府里出嫁的,你的婚事也需要你婶娘帮着操持……”
这是在拿她的婚事威胁她。
秦昭昭并不意外,表情不变地说:“既然二姐姐不愿意照价赔偿,祖母也支持她,那我还是现在就派人去一趟英国公府,把这事儿知会一下穆叔吧,省得将来我嫁过去之后,他问起这琉璃灯我没法跟他交代。至于我的婚事,穆叔早就说过他可以派人来帮**办,要是二婶娘不得空,我去麻烦他老人家就是。”
“你!”林氏噎了一下后勃然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在威胁我?!”
“孙女不敢。”秦昭昭嘴里说着不敢,眼睛却朝双喜看了过去。
双喜意会,捧着那琉璃灯的碎片就要出门。
“站住!”怕秦蓉蓉挨打之事再次上演,林氏眼皮一跳,厉声喝住了她。
“祖母?”秦昭昭抬头看着她。
林氏被她气得脸色青黑,额角乱跳,可想到次子的仕途和英国公在朝中的势力,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闭上眼,从牙缝里挤了一句话:“二丫头,拿钱给她!”
仗着林氏会给她撑腰才敢这么嚣张的秦蓉蓉:“……???”
***
最终秦蓉蓉还是赔了秦昭昭五百两。
秦昭昭对此很满意,笑眯眯地谢过林氏,带着双喜走人了。
“姑娘,这琉璃灯真的值五百两吗?”回望月小筑的路上,双喜问秦昭昭。
“我也不知道,五百两是我编的。”秦昭昭这会儿已经彻底消气,闻言嘻嘻一笑,理直气壮地说,“不过穆叔送我的东西肯定不会太便宜,没准这五百两还不够呢。不过算啦,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谁让大家都是‘自家姐妹’呢!”
双喜一听就知道这五百两十有**是多了的。她也乐了,竖起大拇指就道:“我家姑娘就是善良!”
“谁说不是呢。”秦昭昭抬起下巴哼哼一声,“跑到我院子里撒野不说,还敢动手打你,这要不是看在大家都姓秦的份儿上,我非得说个一千两不可!”
知道她今天会发这么大的火主要是为了自己,双喜心下感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嘿嘿一笑说:“我没事儿,我皮厚,她那点力气对我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疼。再说我这不都打回来了嘛。不过姑娘,你怎么知道老夫人会怕你去跟国公爷告状啊?”
按说今天这件事只是一件小事,就算真的闹到英国公面前也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毕竟英国公一个大男人,又是长辈,总不至于为了一盏琉璃灯大动干戈,林氏不该怕的。
“因为二婶娘之前找我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有希望我能把二叔引荐给穆叔的意思,我猜应该是二叔想走英国公府的门路,好升官发财吧。”
秦昭昭刚到秦府时汪氏找她说过话,那时她就发现这件事了。不过她一直没太在意,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原来是这样。”双喜明白了,想了想又道,“不过虽然成功逼着秦蓉蓉赔赔了钱还道了歉,可我看老太太气得不轻……咱们毕竟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没事,反正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看我不顺眼。”
“可万一他们在你的婚事上做手脚……”
“不会的,除非他们不想要英国公府这门亲事了。再说我不管怎么说都姓秦,就是为了府里其他几位姑娘,她也不会乱来的。”
这年头的大家族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昭昭才不怕呢。
双喜一想也是,就放了心。
两人心情愉快地回屋数钱去了。
***
与此同时,云来酒楼里,殷溯正在吃饭。
入口即化的水晶肘子,鲜嫩弹牙的松鼠桂鱼,汤汁浓郁的八宝鸭,脆爽可口的清炒笋片,酸酸甜甜的樱桃羹……这些都是酒楼的招牌菜,底下人的之前送来过一次,不过那时殷溯没动筷子,光看秦昭昭吃了。
结果这一看竟莫名把自己看饿了,加上刚从江南赶回来的范戟也没吃饭,殷溯就让人重新上了一次菜。
——范戟就是秦昭昭之前见到的那个青年。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刚毅,身材高壮,身上带着从军之人才有的煞气,乍看之下有些凶恶。
不过他一开口说话,那种吓人的气势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怎么看怎么淳朴的憨厚劲儿。
“这大肘子好吃,殿下多吃点!还有这个鱼,补身体的,我把刺儿都挑出来了,殿下快吃吧!这汤也不错,殿下喝点?凉菜啥的就别吃了,对胃不好……”
这会儿他正一边念叨一边给殷溯布菜,动作娴熟,粗中有细,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干这活。
殷溯习惯了他絮絮叨叨跟个操心老妈子似的模样,但这不妨碍他表示嫌弃:“吃你自己的去,孤自己有手。”
“我知道殿下有手,但殿下总是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这样不好。”范戟也不在意,憨憨一笑后继续碎碎念道,“俺娘说了,挑食的娃子长不壮,你看你这还中着毒呢,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好好吃饭了,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住……”
殷溯:“……再废话一个字,你就给孤滚出去。”
范戟这才憋着嘴巴不吭声了,但一双虎目还是时不时地往殷溯筷子上飘,一副期盼着他多吃点的样子。
殷溯:“……”
殷溯怕了这一根筋的二傻子,到底是勉强自己多吃了几口,但也只是几口,再多就吃不下了。
——明明之前看秦昭昭吃的时候,感觉这些菜看起来还不错,可这会儿亲自尝了尝,他却觉得也就那样。好在多少是吃了点,胃没那么不舒服了。殷溯意兴阑珊地放下筷子,片刻,偏头看向了手边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色锦囊。
“你刚才说,你是在临安城外遇见一方道长的?”
第10章
“唔,是啊!”这锦囊是范戟从江南带回来的,他先前之所以会激动得闯门而入,也是因为它。这会儿见殷溯问起,他忙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饭菜说,“就在临安城外的官道上!那会儿雨下很大,他的马车轮子坏了,卡在泥里走不了。我正好路过,见他们一个老头儿一个小娃娃的挺不容易,就上去搭了把手。没想要走的时候那老头儿突然叫住我,说了句什么我……我知君从何处来,又在愁何事,对,就是这个,然后就笑眯眯地从兜里摸出了这个锦囊塞给我,说是谢礼。”
说到这,范戟挠挠头,满脸的不解,“一开始我还以为那老头儿是要给我钱,就没要,可他非要给我,我只好骑马跑了。没想到他却赶着马车追上来骂了我一顿,还说他就是咱们要找的一方道长。我这才知道他这布兜里装的不是钱,是要给殿下的东西……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明白,那我就不会跑,他也不用追我追得险些岔气儿了。”
没想到事情经过居然是这样的殷溯:“……”
还能是为什么,人家想要装逼,结果碰上你个憨憨,硬是没装成罢了。
“对了殿下,你快打开看看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吧,那老头儿……哦不,一方道长说,这里头有殿下要的答案,还说你看了就知道该怎么破解眼前的困局了!”
范戟说到这饭都顾不上吃了,一双眼睛瞪得炯炯发亮。
他虽然不认识一方道长,但随身带着他的画像,所以当场就确认了他的身份。殷溯知道这事,这会儿也没怀疑那老头的身份,只是指尖微微一顿,心中腾起几许波澜。
一方道长,前朝国师李易之的关门弟子,据传博古通今,道法高深,有卜天问地之能。
殷溯已经找了他将近一年的时间。
一年前的元宵节,他在宫中遇刺,虽然刺客并未伤到他也很快伏诛,但他却莫名昏了过去。
一天后他醒来,身体无恙,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可生活却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是生活小事上出现各种不顺,比如喝水时莫名呛到,吃饭时莫名被鱼刺卡喉,出门时遭遇各种小意外。
渐渐的这种不顺开始往大事上延伸。比如办差时莫名犯下一些往日里绝不可能犯的错误,或是在朝堂上无法自控地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惹怒他父皇。
再后来,这种不顺变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像是走路时险些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骑马时险些被没缘由发疯的马儿甩下马,与人对阵时莫名脚滑以至受伤之类的。
他身上的毒也是这么来的。
这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意外,在他的生活中以各种荒唐可笑的方式上演。本就对他颇为不喜的永平帝因此越发不待见他,他身边亲近的人也受他影响,被贬的被贬,受伤的受伤,甚至还有的丢了性命。
而如今,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远比刀剑更危险的诡异力量,似乎是更进一步地开始威胁他的生命了……
想起高福海没有任何征兆的背叛和昨晚那个诡异的梦,殷溯眼中满是阴鸷。
他从不信鬼神也从不信命,这一切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操作。但那人那谁,具体又是怎么行事的,他一直在查却至今没有头绪。
也不是没在身边人的建议下找过有名的大师,但那些人要么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么就是骗子。
师承前朝国师,素有半仙之称的一方道长是他最后的希望。
可这人居无定所,行踪不定,他一直找不到他人,没想到前些天在临安,他竟被去江南办差的范戟误打误撞地碰上了。
……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
殷溯想到这,一言难尽地看了范戟一眼,早知道就早点派这憨货出门了。
不过如今也不算晚。
想起一方道长交代范戟的话,殷溯回神顿了片刻,伸手拿起了那个青色锦囊。
锦囊很轻,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六个大字:贵人昭,天命归。
“怎么就这么几个字啊?贵人……这,这字儿是念是昭吧?贵人昭,天命归,殿下,一方道长这说的什么意思啊?”范戟看得两眼迷茫直抓头。
殷溯却在一瞬怔愣后,紧紧盯住了那个“昭”字。
昭字,明显之意。贵人昭,这意思是他的贵人已经出现他身边,且身份十分明显?还是说……这贵人的名字里就带有昭字?
拿出秦昭昭送他的那枚铜钱,想着她恰好出现在这纸条上的名字,殷溯垂目盖住了眼中的惊异。
贵人昭,天命……归么?
有点意思。
“殿下,人带来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殷溯回神将手中的纸条和铜钱一并收进袖子,说了句:“进来。”
“是。”
房门被打开,先前将秦昭昭引来的小二带着一个身材臃肿,面容平凡,这会儿正一脸惊惧的民妇走了进来。
殷溯一怔,没想到自己等了一下午的,竟是这样一个人。
他眉眼阴沉地盯着她,许久才像是看到什么荒谬的笑话似的,发出了一声讥讽至极的冷笑:“高福海便是为你背叛的孤?”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妇人骤然愣住,许久才意识到什么似的,抖着唇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低喃:“他去做了……他竟真的去做了……?”
***
云来酒楼里发生的一切秦昭昭并不知道,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再和那位太子殿下产生交集——对她来说,恩报完了,这事儿也就结束了。
如今她的心思都在英国公府这门亲事上,毕竟这才是她此次回京的主要目的。
不过因为上次的出师不利,她没有着急再次上门去刷未来婆婆的好感,而是等了几天,想着英国公夫人的气儿应该消得差不多了之后,才带着自己亲手做的云州特色糕点去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夫人态度温和地接见了她,笑容也恢复了亲切,看起来是不在意上次的事情了。
秦昭昭就挺高兴,她这未来婆婆虽然宠儿子,但还是明理的。
“你回京才几日,还没怎么出去走动过吧?过些时候就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长宁公主将在城东的芳菲园里举办百花宴,邀请大家前去品茶赏花。到时你与我一道去吧,正好认认人。”
正想着,英国公夫人突然笑着说道。
秦昭昭回神,惊讶又迟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我并不认识长宁公主……这样合适吗?”
“无妨,回头我派人与公主打声招呼,再给你要张帖子便是。”像是怕她有心理负担,英国公夫人说完又温声道,“我娘家几个侄女也要去的,到时你与她们一起玩,她们会带着你的,你不必紧张。”
她眼神和善,语气轻柔,看起来十分慈爱,可秦昭昭看着眼前这张挂着完美笑容的脸,心下却没由来的有些不适。
不过这点不适并不明显,秦昭昭也没有多想,见英国公夫人都这么说了,便点头应下了邀请:“那我听您的。”
“好,到时我差人去接你。”英国公夫人说完,偏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秦昭昭见此,识趣地起身告辞,不过出门前她说自己想去探望一下穆霁,英国公夫人答应了。
“你来干什么?不对,应该说,你个死丫头你还敢来?!”
托秦昭昭的福,穆霁还在禁足中,不过身上被亲爹揍出来的伤却是好得差不多了。秦昭昭到的时候,他正踩着贴身小厮的肩膀准备爬墙,被秦昭昭一声“你这么爬是爬不上去的”,吓得差点一脑袋栽下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我又没做亏心事。”见这家伙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双手紧紧扒着墙头不敢松开,踩在小厮肩膀上的双腿也是摇摇晃晃,一副费了大劲的样子,秦昭昭皱皱鼻子,很是嫌弃,但还是劝了句,“说了这么爬是爬不上去的,你还是赶紧下来吧,别一会儿掉下来摔个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