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该知道的,他怎么可能顺着她的想法做事。
这会沈逸澄仍站在门边,虽然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可他不愿意留着李渭单独与姐姐相处,想着自己站在这,李渭也能有点顾及。
李渭也没管沈逸澄,他也没心思做别的事,从京城出来之后,他只想解开自己跟她之间的症结,如今见到人了,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他低低地笑出声,伸手将她环住,将她转向自己的方向,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言语间带着些愉悦的笑意:
“环儿竟然没哭,还真是长进了。”
“方才是我不对,不该骗你,你不愿我与你一起,那我便自己走,但是我会让人远远地跟着你们,免得再出现今天这种事,这样可好?”
他语气也是温柔的,沈薏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听他说,还是要让人跟着,她下意识地摇头拒绝,却被李渭捏住脸颊的软肉,他指腹微微用力,片刻后松开她,低声说道:
“这次不行拒绝了。”
“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第28章 上药 “抱一下,可以吗?”
李渭从沈薏环房间出来, 沈逸澄跟在他后面。
“将军,多谢您没有逼迫姐姐。”
听着沈逸澄的话,李渭顿住脚步, 这会他的神色已经不复方才和缓, 又恢复了一派冷清。
“口头的感谢就不要反复说了,一点意义没有。”
“好好照顾你姐姐。”李渭带着青崖,下楼径直从官驿离开。
*
翌日清晨便要赶路,沈逸澄大概也是觉着后怕,想着后面几处镇店都是今年灾情最为严重的地界,虽是不能说人家都是黑店, 可多留点心总是好的,便想着加快行程, 到下一处官驿再休息。
沈薏环坐上马车时, 着实还没太清醒。
昨日那蒙汗药, 药劲过了之后,她只觉着浑身疲累得不行,头也昏沉,一觉睡到早上被疏云叫醒收拾, 这会格外的不舒服。
她躺在马车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醒过来, 觉得饥肠辘辘的。
疏云见她醒了, 将在一边备着的一些吃食递给她,早上出来时就说了,今日路上随便垫一垫,到了下个官驿再休息。
沈薏环一边小口吃着, 一边问疏云,“外面都有谁跟着了?”
疏云有些莫名,不就之前这些人么还能有什么人?不过她还是掀开马车帘帐,探头看了看,回身回沈薏环的话,“还是之前的这些人。”
沈薏环应了声,她记得昨日李渭说要让人跟着一起的。
想到他,便想到昨日他与自己说,她可以拒绝他,她说了不想他与自己同行,他便真的没跟来。
昨日李渭还说,他也要去江州,却不知道他去江州做什么。
这些天她一直在赶路,又是帮着带了逃犯,又遇见黑店,如今这世道当真是不大太平,只盼着前路能顺顺当当的到江州,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一路颠簸,终是在晚间天色渐暗时到了官驿。
这边已经接近江州地界,江州所在的州府也算是比较富庶的,今年受雪灾的影响不大,这处官驿较之前几日住的地方要好上许多。
沈薏环下了马车,刚一进大堂,一眼便瞧见坐在临窗雅座上的李渭。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腰间是墨色金纹腰封,斜斜坐在客座上,见她进来,起身朝她走来。
“沈姑娘,好巧啊,又见面了。”李渭狭长双眼微微上挑着,唇边噙着笑,隔着些距离,与她打招呼。
倒是有几分富家公子搭讪美人的意思。
这旁边想要住店的人也颇多,纷纷在沈薏环和李渭之间打量着。
这么多人看着,不好唤他将军,沈薏环小声地对他说道,“二公子,确是很巧。”
“沈姑娘吃饭了吗,若是没吃那不如一起吧?”
“二公子慢用吧,路上疲惫,先回去休息了,”沈逸澄定了房间,转身便见到了李渭,他拦在姐姐身前,颇为有礼地回绝了李渭。
“那沈姑娘好好休息。”李渭也没恼,他知道沈薏环心里也不愿与他一同用膳,微笑着与她回礼,一派风雅清贵劲儿。
沈薏环没理他拿腔拿调的做派,朝他礼了一下,随着沈逸澄往楼上走去,走了一半,忽听得有人出声唤她的名。
“环儿妹妹?”清脆的女声从一楼门口处传来。
她循声回头看去,门口进来一男一女,方才唤她名的正是那女子,她认得,正是江州老家的堂姐。
“堂姐。”
她和沈逸澄一同回身下楼,这女子是沈明语,是沈庆辉兄长的女儿。
“环儿妹妹,二叔前些日子与父亲传信,便说你是快到了,我坐不住,便寻思来这边看看,竟然还真让我碰见了。”
“这是叶洵,是二叔读书时同窗的公子。”
沈明语简单介绍了一下旁边的人,这位叶公子,沈薏环也有点印象,当年她未曾定亲时,江州的人传信曾有意为她二人搭过线,父亲甚至也觉得他不错,特意来问过她的意思,只那时候她满心都是李渭,回绝得格外果断。
“沈姑娘,在下叶洵,你我也算是有缘了。”叶洵神色热情,说话间带着些亲近之意。
沈薏环还未答话,旁边看了许久的李渭已经走到她的身边。
其实自从见了沈薏环之后,他心情一直颇为愉悦,他自小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时候,也一贯对自己很有自信,因此便是连日被沈薏环拒绝,他也仍是沉得住气的。
可这会,他听见了什么?
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对着沈薏环说他们有缘?
他若是跟沈薏环有缘,那自己算怎么回事,有缘无分吗?
李渭也起身来到门口,站在沈薏环身边,“沈姑娘,我觉着,我们也挺有缘的。”
他凑近沈薏环,低声问她,“沈姑娘觉着呢?”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官驿这边本都是些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这会倒也起了些八卦心思,眼风朝着门口频频看来。
“堂姐,我和姐姐一路上实在是有些累了,要不你们也先休息了吧,明日我们再来叙旧如何?”
沈逸澄微微侧身挡住了旁人看向沈薏环的打量目光,对着沈明语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沈薏环拍了拍他,对着沈明语说:“堂姐,今日确是有些晚了,明日我们往江州去,若是顺路,那可以明天路上再聊。”
沈明语本也只是想打个招呼,她笑着握了握沈薏环的手,“跟我这么见外,我就是来接你们的,明日我们再聊,快去休息吧。”
沈薏环和弟弟朝着叶洵也道了别,转身上楼回了客房。
一路的疲惫在一番洗沐后缓过来许多,她将衣服穿好,这会头发仍湿着,她坐回床上,正翻那看了一路的话本,门外便来了人敲门。
“是我,开门。”
大概是怕她害怕,李渭一边敲门,一边出声唤她。
沈薏环听出是李渭,但她也没开门,“将军有什么事?”
“环儿,你便是不开门,我想进也有法子。”隔着门板,也能听出他含着笑意的声音。
大概是觉得他说的也对,沈薏环慢吞吞给他开了门。
李渭撑开门,进了她的房间,“以后可不要这样放人进来,你不开门,贼人未必进得来,可你若是开门,那贼人不是直接进来了吗?”
毛病。
便是沈薏环性子软和,也被他作闹出几分火气。
她轻声嗤笑着说道,“将军近日来很喜欢说教人,莫不是日后不当武将要去当教习先生了?”
李渭回身将她房间门栓插上,背对着她笑着说道,“牙尖嘴利的,怎么,见了你那姐姐还有那什么有缘的叶公子,觉得有靠山了?”
“你刚沐浴了?”他转过头,一眼看见她微微湿润的发顶,神情冷淡下来,沉声问她。
“沐浴了又如何?您究竟有什么事?”沈薏环不耐烦他过问自己的事,声音中也带了些不愉。
她正要往桌边走,便被他捉住手腕,整个人被他带着,不受控地坐到了茶桌上,她双脚离地,被他困在身前,正要开口问他,双手便被他握住抬起。
李渭看着她手腕上麻绳磨伤的皮肤,这会已经被水泡的发白发软,他指腹碰了碰,她瑟缩的往回躲,被他强硬拉住,将伤处举到她的眼前。
“不疼?”他声音冷沉,一双眼定定瞧着她。
“没感觉。”其实是疼得,只是觉得是小伤,便是碰了水,过几日也能好的差不多,便也没太精心。
“我昨日与你说了什么?”李渭捏着她两只细白的手,硬声问她。
“将军昨日说了太多话,不记得了。”沈薏环被他困着,两人的姿势又羞人又不舒服,她也没什么好语气回他的话。
李渭沉沉盯着她瞧了一眼,她只做看不见,还隐隐带着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你还挺有理。”
他没放开她,仍是卡着她,然后从怀中拿出个瓷碗,刚一打开塞子,一股草木的清香便飘散出来。
抬起沈薏环的两只手腕,用指腹蘸了些药膏,打着圈为她涂上,最后用纱布缠好,将她手松开。
“不可以碰水,这次记住了吗?”
他站在地上,手臂环绕着沈薏环,她坐在茶桌之上,被他沉沉目光盯着看,心头跳得也有些快,她别开脸,轻轻点头。
烛光昏暗,她微微侧着脸,软嫩似水的脸颊近在他眼前,她修长的肩颈线条美好的惹人遐想,李渭心底的燥意翻腾,他松开她,转身走向一旁,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这会倒是不管什么茶,什么水,什么杯盏了。
“环儿,便是小伤,也会夺去人的性命。”
“谢谢将军,让您费心了。”
听她又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李渭不悦的看向她,她低着头,眼神飘忽,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定要与我这么生分?”
“还有,口头的道谢便不用说了,真要谢我,不如来点实际的。”
李渭语气中带着讽意,但看着她的眼神确是温软的,他不喜欢听她跟自己说话时,用什么您啊,将军之类的敬称,听着就脑袋疼。
“那您……那你想要我如何谢你?”
她盯着自己手腕两道纱布,清凉的创药丝丝沁进伤处,微微有些刺痛,但感觉仍是舒适的,这瓶药怕也是极难寻得的。
沈薏环话音刚落,他便走近她,她一惊,转身便要躲开。
若是,若是他想要那种事,那这人情还是欠着吧。
她自然没能是没能躲开她,便是躲,这房中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又能躲到哪去。
李渭将她带到身前,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心头微涩,他知道自己如今不能如以往那样肆意的待她,只是她对自己这般抵触,总让他心中觉着有些痛楚。
“抱一下,可以吗?”
沈薏环睁开眼睛,就看到站在她身前不远的人,神色认真的等她的回答。
“这次你也可以拒绝我的。”
他笑了笑,低声说道。
第29章 麻烦 “我也不大喜欢见到您。”……
抱一下吗?
沈薏环眼波流转, 盈盈美目望向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李渭,他唇边勾着笑意,眉眼间一派温柔。
她不常见到李渭这般神色, 微微有些愣神。
且自和离之后, 她鲜少再这样看过他了。
身前的李渭笑意深了深,朝着她的方向走近了些,男人声音沉沉,目光灼人,“环儿可要拒绝?”
夜色正好,官驿客栈外, 澄澈月光映在夜空暮色中,透着窗棂, 照进她的房间, 抚平她心中的燥意。
是他先向陛下求娶, 却又任由京中流言传得那般难堪。
是陛下为他和自己赐下婚约,却一年又一年的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不配。
李渭是天之骄子,生来就拥有这世间百姓一辈子难以拥有的权势和富贵。
而她,不过是曾经喜欢他, 便要承受那样的侮辱。
如今好不容易才与他断了羁绊,还要重蹈覆辙吗?
“我不愿意。”
沈薏环声音轻柔,却格外坚定。
虽然是说着不愿的话, 她心里也没底李渭究竟会如何反应, 按她对这人的了解, 便是她说不愿意,他想抱她,想冒犯她,自己也没法阻止他。
她神色中的小心和试探太过明显, 就差将不相信他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环儿说不愿,那便不抱。”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李渭笑了笑,眸色专注,看着她时神色格外认真。
李渭将那装着药膏的青瓷瓶放在桌边,手指轻轻点在瓶身,“记得让疏云帮你换药。”
他作势便要走,见他如此,沈薏环心下倒是有些始料未及。
这几次见面,他的脾性真是收敛了许多,无论他是装的还是出自真心,只要不强硬地逼迫她就很好。
大抵是她目光中的意外之色太过明显,李渭顿住脚步,盯着她瞧了一瞬,隔着些距离,他淡笑着说道,“这么不信我?”
沈薏环思绪颇有些散,没反应过来他问得什么,抬眼便对上他锐利的眼眸,“什么?”
李渭也不往外走了,他踱步走到她近前,“我说你可以拒绝,便不会出尔反尔。”
“过去几年是我做得不够,你我走到今日,也确是我没顾及到你。”
“往后,你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与我。”
他语气坚定又诚恳,一连几句话说完,一瞬不落地看着沈薏环的反应。
“我说的您都会听吗?”沈薏环声音带着些犹疑。
“环儿想说些什么?”李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
“我不喜欢您晚上来我的房间,不喜欢您随便碰我,也不喜欢您过问我的事情,干涉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