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雕弦暮偶
时间:2021-05-09 08:37:22

  黄昏时分光影混沌,晚霞若彩,绚丽得戳破天际。
  他想了想,找了个借口绕到未央宫,其中一个领路的宫人,是宣珏的人,很有眼力地假借肚痛,拽着另一个同伴离去。
  四周安静下来,宣珏从袖里掏出个小木鸾,放开手。木鸾扑棱翅膀,坠入未央宫内。
  谢重姒手忙脚乱接住这只木鸾时,刚用完膳。她拿果茶漱口润嗓,以为是宣珏从宫外送来的信笺,展开一看,信上端正写了几个字:“未央宫外,摘花赠君。”
  她心头跳了跳,将信纸一皱。然后对叶竹道:“吃完啦,我歇息会儿,别吵我。”
  转过头,从后门出去,果见立在桃花林下的宣珏,长身玉立,衣袂随风,背对着她,抬起了手,像是在准备摘一株桃花。
  谢重姒不假思索,轻声靠近,然后踮脚捂住他的眼,笑嘻嘻地在他耳边道:“离玉,我是谁?”
 
 
第90章 进言   (不定时小疯)关于侍寝√……
  谢重姒敏锐地感到宣珏浓长睫羽, 划过掌心——
  他温顺地闭了眼。
  然后听到“咔擦”折枝声。
  宣珏反手,极细的花枝准确无误插入心上人的发髻,笑道:“殿下。”
  他无奈地道:“若是猜对了, 可以放开臣么?”
  谢重姒“哎”了声, 放开手,绕到他面前,问道:“进宫何事?父皇传唤你了?”
  “嗯。”宣珏神态自然地替她再扶了扶桃花枝簪,“说秦氏朝官,是立斩还是暂留。我说不要操之过急。陛下就也暂时放下了。近一年来,朝中行政律令, 是有些浮躁,不知是否因为王爷南行百越, 陛下心焦忧虑。”
  谢重姒闻言一顿, 宣珏这话, 其实几分僭越。
  作为臣子,不该评判帝王,更不该在她面前评判。
  戚贵妃都知道捂住戚文澜的嘴,让他在她面前少胡说八道、大放厥词, 何况万事稳妥的宣珏?
  但又不太像试探。
  谢重姒没考虑出个所以然,暂时压下疑虑,摇头道:“父皇政律一贯强硬, 你让他徐徐图之, 是为难他。要不是得做表面文章, 还得安抚氏族民野势力,他明日就能把那群尸位素餐的全数斩首。”
  谢重姒望了眼远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出宫吧, 过会儿宫道都该燃灯巡守了。”
  宣珏注视她半晌,问道:“殿下不留我坐一会么?”
  “这是在宫里。除却皇子皇女,还有嫔妃三千,一时不察就能冲撞贵人。”谢重姒被他胆大包天震得愣了一下,挑眉道,“外男闯后宫,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啊?赶紧趁没人发现溜吧,别得寸进尺了。”
  宣珏却淡淡地道:“这倒无碍,臣在宫里也有人,出的出去。殿下无用担心。”
  谢重姒耳边炸了个震天响。
  她万万没想到宣珏真肆无忌惮说出这种话。
  世家也好,氏族也罢,把手伸入朝堂后宫,司空见惯的事,差别是人手何处多少,忠诚如何,危害如何。
  玩点小把戏,上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就比如蒋明,也收过好处替人说话。
  但不管暗中布下的人手多少,都不是能放到台面上讲的。
  ……别说是对她提及。
  要知道,这算是她心底不小的一根刺——
  宣珏以前就算再怎么试探,也不至于这般不管不顾。
  以杀头的罪名撞上,好像要么粉身碎骨,要么云开雾散、雨霁天明。
  谢重姒喉咙干涩,忧心起这人来。
  她迟疑着不立刻说清道明,就是怕心结难缠,想插科打诨一段时日,哄他确信她不会远离。经过段时日陪伴,再剖心言情,也更有说服力——对宣珏这种,看到一种表象,就能推论出四五种可能结果之人而言,具有的说服力。
  更别提这人老是习惯往最坏的结论上胡乱猜测。
  拽都拽不回来。
  宣珏这么屡次三番试探,倒是弄得谢重姒愈发犹豫,是否摊开言说。
  或者何时再说——
  但至少不是当下。
  她毫不怀疑,现在揭穿,离玉定会怀疑她在肆意利用。
  这么想着,谢重姒不动声色地道:“那行,进来吧。不过,你得跟我翻|墙。后门出时锁上了,我打算翻|墙回去的。”
  宣珏:“……”
  他本就是心难安,多说了几句招惹她,看她像是找借口推辞,识趣地要告退离去,就被谢重姒牵起了手,她笑得前仰后俯,道:“骗你的,门开的。就知道你落不下身段翻|墙。走啦,领你在未央宫转几圈,你还没见过这儿吧。我从小在此长大的,掐指算来,也就在鬼谷三年,未曾看到这里的春秋冬夏。”
  宣珏眸色倏地深了,道:“好。”
  任由她扯着进了后门。
  比起前宫的热闹繁华,后门寂静些许,古树参天,绿藤郁葱,随处都有虫鸣,特别是傍晚时分,休憩了整天的虫群奏鸣起来,乐曲华章,不输京中最优雅动听的乐坊。
  谢重姒今日穿得简单,毕竟在宫里没想出去。浅纱罩裙,缠彩双髻,腕间戴着俩镯子,走起来叮当作响。
  镯子刻纹精致,像是漠北的花纹,宣珏了然,想必又是叶竹给她搭配的,她一贯不怎么上心。
  谢重姒走在前,只是轻轻捏住他指尖。宣珏顺从地随她漫过后院流水小桥,看着她皓腕白镯,再看到他袖腕的串珠。素来被藏在衣袖里,随着走路晃动,露出了一截,艳红玛瑙石在黄昏光影下,雀跃般跳动着。
  “嘘。”谢重姒忽然转过头,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小点声,带你绕开宫人进殿。”
  她狡黠地笑了笑,很是清楚未央宫里服侍之人的习性,卡着来往的空隙,将宣珏拽进殿里。
  叶竹都不在。
  此时主殿之中,唯余千盏烛火,坐落四处,枝藤古架上,宫灯轻燃。天窗未合,残剩的夕阳洒落最后丁点余韵,殿里晕染开淡淡的橙红。
  几百年的宫闱深处,静谧庄严,古朴厚重。
  宣珏看着这熟悉的摆设装饰,却顿了顿。
  强压下的情绪执念,尽皆沸腾开来,他缓慢吸了口气,不再想留,委婉告别:“……殿下,不早了,我先告辞离去。改日再来可好?”
  谢重姒奇怪地看他一眼,走了几步,坐在她惯来喜欢坐的天窗之下,盘腿捧脸,笑语盈盈:“哎,不是你想进来瞧的吗?宫里制式,外造相仿,但内里装饰,各不相同。这天窗就是我自个儿加的,正午时分,会有光笼下。”
  宣珏本以抬步回走,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就见谢重姒笼在夕阳残辉下,周遭浅浅淡淡的红。
  像火,似霞,也若血。
  一眼不详。
  他眼皮发跳,抿唇,又道:“已经看过了。”
  说着,推开门,向来沉稳的步伐略微虚浮,要往外走去。
  谢重姒奇了怪了,宣珏怎么这么反常,好整以暇地拖着下巴,凉凉地道:“离玉啊,你现在出去,得被人当刺客抓起来。过来老老实实坐着吧,天黑点我送你出去。”
  宣珏动作顿住,按在门上的手指冷白,指骨却泛着用力导致的青紫。
  忧怖丛生。她却一无所知,反而又在背后疑惑地唤了声:“离玉?”
  宣珏缓慢平复呼吸,然后才徐徐转身,走到谢重姒面前,很听她话般,跪坐一旁羊毛软毡上。
  又听她说道:“正好,我近来在看兵书,看得杂,同行军打仗时的史料一道看的。有些不懂,你来给我讲讲。”
  谢重姒说着,折了身去够旁边几案上的兵书。
  几案就在旁边,她倾斜伸手。
  手刚触碰到书,却忽然被人按住。
  宣珏居高临下地看她,眼底晦涩不明,余光将尽,四周只剩烛火光影。
  他慢条斯理地对谢重姒进言:“兵书不急一时,需慢慢讲解。但有一事……”
  他压低声,温和笑道:“之前和殿下说,臣可为您肝脑涂地,筹谋百事。那其中最后一事,您考虑地如何了?要不要……试试?”
 
 
第91章 神佛   “神佛”从云端被拉得坠入人世
  距离墨韵楼内暧昧低语, 已近一年。
  动荡不安、诸事繁多。
  先是卫旭之事皇兄南贬百越,后牵扯礼部闱考泄密,再是下半年父皇给她选夫婿无果, 又迎来冬雪时漓江秦氏纷争。开春还有马不停蹄的朝堂地震。
  接二连三轰雷似的炸开。
  脑海里杂事太多, 细微之处皆需她统筹,谢重姒没那过目不忘的记性,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道:“你在说什么事儿?”
  宣珏沉默不语。
  大殿之内,只余时而迸溅炸开的烛火声,静谧里焦灼沸腾。
  他极有耐心地等谢重姒想, 等了半晌,见她实在迷茫, 开口提醒:“那日出同济堂, 入墨韵楼时, 我说的。”
  “你、你胡闹什么?未央宫人都在外头,叶竹随时都可能过来送饭后果蔬。”谢重姒只去棋楼一次,电光火石间猛然想起,瞠目结舌, “哎对了,父皇应该是下午召你的吧,用膳没有, 来些糕点?”
  宣珏没立刻说话。
  远处藤枝烛火蔓延, 暖色打在他侧脸, 眉眼深邃温柔,睫梢零星碎落了光。
  然后他才无视刻意转移的话头,淡然道:“殿下面前,珏所言皆真, 未曾胡闹。何况未央宫里,不是殿下说了算么?”
  谢重姒心弦一动——
  不出差错的话,皇兄年下即可归来,她半肩包袱卸到,能混吃等死轻松一段时日,可以趁机提及婚事。
  父皇早就对她三番五次拒绝挑毛病的婚配不抱期望,甚至打算一辈子养她在宫里,她有七成把握,能让他同意宣珏。
  到时候再和宣珏说开,皆大欢喜。
  谢重姒觉得这话说得倒也不错,被蛊惑住般,翻手反盖宣珏掌心,然后站起身,比跪坐的人高出一截,笑将起来,无视他瞬间发紧的呼吸,挑眉道:“还是怕的,盯紧这边的眼睛多着呢。但你看起来浑然不惧,怎的,胆大包天的侍郎大人,要怎么服侍本宫呢?伺候得我满意了,重重有赏。”
  “殿下想要我怎么伺候?”宣珏声音沙哑,任凭她用指尖挑起下颚。
  抬头看去,四面八方暗红光晕若嫁妆,谢重姒盛装袅娜,笑得勾人而满不在乎:“随便你怎样。今晚许给你,如何?”
  她极具暗示性地滑指向下,轻声道:“春宵苦短,大人明儿不用早朝吧?”
  这句话若热水入沸油,一发不可收拾。
  “……”某个瞬间,宣珏想不管不顾地将人拆吞入腹,死死凝视她半晌,可终是认输般移开视线,微微起身,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将之前两人手掌压覆下的兵书抽出,正准备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叶竹扣门声:“殿下,瓜果切来了,奴婢给您送进去?”
  谢重姒:“我来拿,不用进来。”
  宣珏退却是意料之中,婚契皆无,无名无分时,他不可能过于乱来。
  她毫不意外,故意笑眯眯地道:“呀,可惜。我去端吃的,你坐在这别乱动。”
  宣珏:“……”
  他拿谢重姒没法子,一翻书页,看到上面朱笔做的批注,对她看到何处心里有了数,等谢重姒拿了甜食果蔬和一小碟糕点回来,道:“臣教殿下兵法吧。”
  谢重姒坐下,听他信手拈来:“骊山大战,松篱清依山而守,假借天时地利……”
  “张嘴。”谢重姒捻起块酥酪,强买强卖地堵住他嘴,“味道怎么样?”
  宣珏:“…………”
  他咀嚼时不语,慢条斯理吃完,点了点头。
  谢重姒见状,又拾起一块要喂他。
  宣珏无奈,抿唇侧头,拒绝谢重姒投食,笑道:“殿下,你还听不听?你央我说的,自个儿反倒三心二意起来了。”
  “听啊。”谢重姒见他不要,扔到嘴里自己吃了,“你接着说呗。”
  看这模样,就知道左耳进右耳出,话落了圈没进她心里。
  宣珏索性将兵书合上放一旁,正色道:“殿下要是不急,说点别的吧。田姜老夫人入京,您有见过一面对吧?”
  “不止一面。两面。”谢重姒伸出两根指,“刚到望都,我拜访一次。老人家不是很好说话,勉强耐了心见我。昨儿亲自去送拜帖,又见了一面,她憔悴得很快,可能是心里头大石落地,没了甚牵挂。”
  “拜帖?”宣珏微讶。
  尔玉前往,绝不会需要拜帖。看来是帮人引荐,那会是谁?
  望都得此消息的人不多,也不会想要攀谈个了无实权的老妇,可能是外来人士,寻着踪迹找上的——
  谢重姒:“嗯,师姐找她问点情况,我引荐一二。”
  江州司?
  能让江州司上心的,只有身世。朝田姜打探,要么和田家有关,要么和秦氏挂钩。田家一团散沙,可能性不大,那就只有秦氏。能说明江州司近来去过漓江。
  想到他在漓江自伤的那一刀,宣珏抿唇敛眸。
  即便江州司不是多事之人,对此应当一无所知,宣珏还是直觉不安,飞快串起前因后果后问道:“江师姐询问何事?身世么?”
  果然,谢重姒道:“是的。师姐几能确定她来自秦氏,但不知父母宗代,想找个老一辈人询问一番。你也清楚,田姜老夫人是硕果仅存的唯一‘仁’字辈了。对了,你怎么想起问她了?”
  “想提醒殿下,多派点人手保护老夫人。”宣珏说道,“秦氏在押官员已经开审,陈岳尚书主审,我替兄长整理文书时发现,已有几人对五房有所察觉。更别提隐没暗处的人手和势力。就算在京,老夫人也可能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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