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远误会成她更亲近他了,这才想方设法跟他单独相处,心里美滋滋。
但他读书归读书,家里的活计并不落下。该砍柴砍柴,该挑水挑水,该烧火烧火。
等到天寒些,他连家里的衣服都包圆了,不许妻子沾手。
韶音感慨他一片心意,便依样回报他。给他做衣服,做鞋,变着法儿烧菜给他吃。
为此,还问灰灰要了本菜谱,认真学了一番。
“你待他可真好!”到后来,灰灰都酸了。从前鼓动着她泡男主,现在却看男主不顺眼了,“你对别人都没这么好过!”
韶音不以为意:“别人也没他可爱啊。”
他心地纯挚,待家人是一心一意的好,她觉得他也应当获得同等的爱惜。
灰灰不说话了。
次年,春闱,殿试。顾亭远通通过了,甚至因为才貌禀性上佳,被点为探花。
至此,他的人生有了明显的转弯。
剧本上他已经在边关杀出凶名,立下一些功劳,有了小小的官名。而现在,他没有走武官的路子,他走了一直以来为此拼搏的文臣路子。
他入了翰林院。
三年一考评,待到六年后已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在御前走动时,他的为人本分、做事机敏,很是博取了皇上的青睐。若无意外,日后晋升为学士、乃至进入内阁当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意外还是来了。
这一年,顾亭远二十九岁。按照剧本上的走向,他此时已经跟女主成婚一年,被女主的善良、大度、温柔、满腹诗书打动。
但是被韶音一搅合,这事就没影儿了。顾亭远既不是将军,也没有被皇上赐婚,而女主沈雪蓉也走向了另外的处境。
她本是家境没落,寄人篱下,但手握重财。如果她嫁给有权有势的大将军,那么家财自然不会旁落。可惜没有,亲戚算计她的财产,并且要将她嫁给不像话的人。
她机警逃出,路上撞到了下衙买糕点的顾亭远。
顾亭远二十九岁,安儿十一岁,而沈雪蓉十六岁。在顾亭远眼里,这女孩就是一个晚辈。
他当时没有多想,扶起了她,便拎起点心准备回家。然而,沈雪蓉盯上了他。
她打听清楚他家里干净,是个清官,且是尊重妻子的清官,于是几次埋伏他,寻求他的帮助。
顾亭远第一次被她撞,没当回事。但是第二次、第三次遇见她,便机警起来了。
好日子过了几年,他愈发珍惜,回想起当年被妻子抓挠、撕打的日子,他果断拒绝。因此,每每离得丈远:“姑娘,你有冤情,可去衙门状告,我帮不得你。”
倘若是个男子,是个乞丐,是个苦命人,他虽然职位不当,但是禀性仁善,还是愿意帮一把的。只是这少女容貌姣好,又很年轻,他的年岁和阅历告诉他,想活得好好的就躲远点。
沈雪蓉在他这里得不到回应,便去一个赏花宴上堵了韶音。
“夫人,我是走投无路了。这家财,我已不看在眼里,便是即刻损失了去,我也不心疼。”她眼底含泪,有些恨意,“但我不想叫那些人得了去!”
“夫人,我愿将家财拱手相让,只求夫人予我一个容身之地。”她恳求道。
韶音:“……”
是了,女主虽然精明能干,但那是被赐婚,嫁入将军府之后。在那之前,她一直苟着。
寄人篱下了多少年,她就苟了多少年。
她并没有剧本上描写的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有了赐婚圣旨,有了将军夫人的身份,有了将军的庇佑,她有了底气,才大绽光华。
“你当真不在乎钱财?”她问。
沈雪蓉眼中有痛色,但却坚定地道:“是!”
这是父母留给她的傍身之物,可是只带给了她无穷无尽的麻烦和算计。
“你捐出去好了。”韶音便给她出了个主意,“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将士军粮不足,户部天天为军饷发愁。倘若你捐了出去,解了燃眉之急——”
后面的,她没有说,但沈雪蓉想来应该懂。
巨额银两捐出去,谁还能打她的主意?她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了,不会再有人多看她一眼。
而她立下功劳,朝堂必然有封赏,说不定封她一个县主当当。
“这……”沈雪蓉犹豫起来。
她原本也想过,将银子捐出去做善事,然后投入庙宇之中,求个清静。
只是,那样青灯古佛的日子未免太无趣,她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不愿意终生侍奉佛祖。
因此,她的来意是求顾家庇护。
顾亭远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官,但他是御前走动的,等闲官员不会得罪他。求了他的庇护,沈雪蓉就安全了。
至于家财,顾亭远是个清廉的,不会生出贪婪之意,她多半还能保存住。
她会借着这份庇护,慢慢寻如意郎君,日后顺利出嫁,她会拿出两成家财答谢顾家夫妇。
这是最好的打算。
“主意我是给你出了。用不用,看你了。”韶音说完,绕过她往远处去了。
小姑娘的心思,她未必没看出来。
她说话的技巧并不巧妙,韶音可以说是一瞬间就猜到了。
那是不行的。
她就算相信小姑娘的人品,可是剧情的伟力很让人信不过。真的将小姑娘接进府里,且不说顾亭远因此惹的麻烦,单单是朝夕相处会发生什么,就让人心里没数。
过了几日,京中掀起风暴。
有个姓沈的孤女,捐了百万家资,报效朝廷。皇上大为感动,让皇后认她为义女,封她做了公主。
此后,又有富豪捐款,都得到了圣旨封赏。但他们捐得没有沈雪蓉多,获得的嘉奖也不如沈雪蓉就是了。
顾亭远往常回到家后,很喜欢跟妻子说些外头的事,但沈雪蓉曾几次堵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他绝口不提。
韶音笑笑,反倒提起来:“……军饷应当宽裕些了吧?”
从她开口,顾亭远就紧张得绷起身体。妻子如今不打他骂他了,但他比从前更怕她生气。
也不需别的,她少看他一眼,少跟他说一句话,晚上睡觉不让他抱,就够他难受好几天了。
好在她似乎不知道此事,顾亭远心里松了口气,答说起来:“宽裕多了,当时沈氏女捐银,皇上高兴极了,连连大笑,一扫近日来的愁闷,跟前伺候的都松了口气。”
两人不约而同避过沈雪蓉不提。
说了些家国大事,又说朝中大臣的八卦,以及孩子们间的趣事琐事。
不相干的事,提它做什么?
谁也没往心里去。而沈雪蓉被赐婚给边关一个颇有威名的军官,嫁去了边关,这事就更与他们不相干了。
顾亭远这几年有点小心思,他想跟妻子再生个女儿,如此儿女双全,当是个好字。
哪怕知道妻子生产时会很受罪,他的眼前仍旧常常浮现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的模样。
直到国子监读书的儿子放假回家,一整日缠着他母亲,牛皮糖似的粘着人,顾亭远黑了脸,彻底打消了心思。
他想起儿子小时候,那般粘着妻子。若是再生个孩子,不论男女,以妻子宠孩子的脾气,少不得好几年的工夫,她眼里看不见他。
罢了。
顾亭远觉得现在就很好,儿子在外读书,一个月回来三日,他和妻子两人过日子,她眼里愈发只有他一个,做点什么都会想着他。
这样就很好了,顾亭远非常知足。
所幸他没有开口,以后也不必开了。
这日下衙后,他去顺福酒楼买了妻子爱吃的酥肉丸子,面含笑意地往家去。
第148章 女主早亡的母亲1 还有药没有?
上次的任务, 自然是不及格。
韶音搅合了男女主,两人没能在一起,绝绝对对犯了忌讳,不可能及格的。
但韶音不往心里去, 灰灰也没有。
对灰灰来说, 它都做成那么多次任务了, 还得过优秀,偶尔一两次不及格怎么啦?
完全不影响什么。
何况, 主脑奖励的绩点也就那样,它都看不眼里。
“上次我给你抓的剧本还不错吧?”灰灰搓着手说道,“这次还是我给你抓?”
韶音拒绝了:“我自己挑。”
“为什么?我抓的不好吗?”灰灰费解。想想上个世界, 她多中意顾亭远啊,还为了他学做菜, 等顾亭远都成为四五十岁的老头子, 她还会亲自做衣裳给他穿, 哄他开心。
让灰灰说, 她如果不是真的中意顾亭远,不可能做这些事的。
“我自己挑。”韶音不解释, 只淡淡道。
诚然, 后来养娃哄汉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但是韶音还记得刚开始进入世界时, 对角色不满却不得不继续的憋闷和怒气。
她是不可能再让灰灰挑剧本了,以后都是她自己选。
“多拿几个给我, 我挑一挑。”她道。
灰灰闻言便甩出十几个剧本来, 口中嘀咕道:“有什么好挑的?早晚都是你做,你现在不做,以后也得做。”
它就只有她一个任务者, 换而言之,它所有的任务都是她来完成。这样的话,还挑什么啊?
韶音轻笑一声。
“那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灰灰皱眉,很快它想到什么,兴奋起来:“对!我以后还会绑定其他任务者!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任务者给我干活!”
若是那样,还真就像她说的,不一定都是她干。
清了清嗓子,它道:“好,你挑吧!捡你喜欢的任务做,剩下的留给后来者们!”
韶音正在浏览剧本,闻言挑了挑眉。
“嗯。”她随口应道。
灰灰没指望从她那里听到感激涕零的道谢,刚绑定她的时候,它还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现在么,呵呵。
她愿意做任务它就谢天谢地了。
它可是记得,曾经惩罚她的雷击手段都是给她充能喂饭。她如果撂挑子不干,它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奇怪,我怎么一直扫描不到其他灵魂体?”要说它出厂这么久了,一直在不停地寻找其他可以绑定的任务者,但是奇了怪了,连根毛都没有。
韶音倒是知道原因,但她是不可能告诉它的。告诉了它,它就要炸毛了。
“会有的。”她不走心地安慰。
灰灰嘀咕了几句,就不说了,开始跟她一起挑剧本。
“就这个吧。”韶音很快选定一个。
这是一个古代背景的剧本。
女主的生母早逝,父亲很快再娶。后娶的这个,面甜心苦,嘴上说着对她多好多好的话,实际上要多敷衍有多敷衍,而女主一旦挑破,她就开始诉苦,自己这个后娘多难当,孩子怎么都不满意,巴拉巴拉。
没几年,女主就被父亲恶了。而继母的肚皮很争气,先是生了一对龙凤胎,陆续又生了两个女儿。龙凤胎聪慧可人,后来生的两个女孩儿也活泼可爱,家里热热闹闹的,只是这热闹与女主无关,她是个没人爱,没人教,没人在乎的小透明。
好在她母亲生前有个手帕交,人死茶不凉,逢年过节就会送来礼物,有时是信得过的嬷嬷来送礼物,有时她儿子还会乔装打扮跟着前来,只为了看看女主过得好不好。
继母很不喜欢这家人,这总会提醒她,在她前头还有个女人生活在这里。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她嫁的男人心里还记挂着亡妻,在书房里藏着亡妻的画像,时常喝酒悼念。
她很用力地挑拨,说那家人这样做,好像他们夫妻对女主不好似的。挑拨得多了,女主父亲就信了,开始让女主拒绝来往。女主拗不过父亲,含泪应了。
就这样,仅存的美好也没有了。而在她长大的年岁中,吃过的苦头无数,尤其几个弟弟妹妹,对她的恶意很浓,有一次数九寒冬的在池子里凿了洞,将她推下去,害她大病一场。
自此之后,女主就悟了。她变得坚强起来,开始争,开始抢,开始面上流泪心里算计,一步步收拾弟弟妹妹和继母,并借着父亲的愧疚将母亲留下的嫁妆握在了手里。
在外头行走时,她救了受伤的男主。男主为了躲避追兵,将女主按在墙上,亲她的腮,剥她的衣,做出猴急之状骗走了追兵。
这样一个登徒浪子,恩将仇报的人,女主当然是厌恶并惧怕的。但是继母又蹦跶起来了,算计她的清白,然后就被男主救了。
就这样纠纠缠缠了几回,女主发现男主有本事且可靠,不知不觉,心里多了个影子。而男主的年纪比她大上一截,哄个小姑娘手到擒来,不过多久,两人订下婚事。
结婚并不是终点。男主家里也有一笔烂账,女主与他成婚后,很是吃了些苦头,又开始了与人斗、与人算计的日子。
“开始?”灰灰问。
“开始。”韶音道。
意识一沉。
再睁开,眼前场景已经变了。
这是一间雍容贵雅的房间,屋中摆设大到屏风,小到香炉,无不透着精致。
这是因为她嫁的男人,燕州云家五房老爷云琮,是个喜欢风雅的男人。他自幼就颇有些才情,作诗作画很有灵气,长大后亦是如此。
只不过,他喜好风雅过了头,既不爱功名利禄,又不爱柴米油盐。他像是活在干干净净的仙境里,饮清风喝露水,悠然似神仙。
因着他这副德行,明眼人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云家老太太为幼子的亲事愁得不行,最终给他选了一介商户之女,对方陪嫁百万两白银并铺面、田庄许多,足够他后半生无忧了。
这个商户女,就是徐容音,也就是韶音的角色。
她现在大着肚子,所怀的却非女主,而是第二个孩子。就在昨天,她亲眼目睹丈夫跟陪嫁丫鬟睡在一起,气得肚子不舒服。
正常走向是,云琮稍后会来解释,而那个丫鬟则委委屈屈、卑微到泥里,跪在地上磕头请罪,两人在她面前演绎一场郎情妾意的戏码。
她会被气得提前发动,然后一尸两命。
在她死后,那个丫鬟就被冷落了,但她运气不错,肚子渐渐鼓了起来,并生了个男孩儿,也是云家五房唯一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