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怀疑了。”韶音答道,“不如索性摊牌。”
她悄悄玩弄他很久了,已经腻了。
她现在要光明正大地玩弄他了。
*
静嫔倒得很快。
她本来就没什么人缘,现在家中没落,她在宫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能设套坑别人,别人也能设套坑她。
而洛玄墨已经不会再护着她。
在静嫔跑来要公道时,洛玄墨厌恶地推开了她:“屡次冒犯朕,眼中没有规矩,素日里横行霸道,欺压妃嫔,品德败坏,乃后宫一害!再一再二不再三,朕对你忍无可忍!”
他一改往日的甜言蜜语,冷酷革除她的嫔位,将她打为才人,正是当日沈雪夕的位份。
然后封沈雪夕为柔嫔,并私下里拥着沈雪夕说道:“等你怀上朕的龙子,朕立即封你为柔妃。”
沈雪夕顺利走着剧情,步步高升。
而洛玄墨则是离剧情越来越远。
他频频流连后宫,盼望有个皇子。
除却沈雪夕之外,他也盼望良妃、淑妃二人诞下皇子。她们是除了皇后之外,在宫中位份最高之人,也是娘家最有底蕴之人。
不过,两家都不涉及派系斗争,这是最让洛玄墨发愁的,他希望她们能够诞下皇子,改变立场,帮他对付皇后。
而他在临幸两人时,常常会说些挑拨的话。
只是良妃和淑妃都不傻,没有皇子傍身,争什么争?
皇上雨露均沾,除了不理皇后,在后宫妃嫔中一向是公平公正,有什么好争的?
两人闲得无聊时,倒会邀邀宠,跟其他妃嫔闹一闹,聊以解闷。
至于别的,那是没有了。
洛玄墨拱不动良妃和淑妃,只能继续在朝堂上使劲儿。
他每天要处理繁杂的政务,从前身体不好,大臣们体谅他,很少催他、吵他、一股脑儿将事情都塞给他。但现在他身体好了,诸多怜惜都没有了。
他不能让自己连希儿都不如,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放松。
偏偏劳心劳力、勤勤恳恳,也收不到效果。
没人夸赞他雄才大略、文武全才、知人善任等等,他们每日追着他处理这个,处理那个,洛玄墨觉得自己宛若一个工具人。
跟他当初想象的不同,想象中他身体好了,重掌朝政,意气风发,万民臣服。
现实是,他每天像勤勤恳恳的老黄牛,毫无快感可言。
心里郁闷,又无法诉说,他便在后宫中寻找安慰。
至少开枝散叶,添点喜事,不是吗?
但他等啊等,盼啊盼,等到春去夏来,始终没有好消息传来。
迄今为止,他唯一的儿子还是韶音给他生的。
他觉得有些不对。如果是皇子少,也就罢了,可是为什么公主也少?
他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整整一年了,除去禁房事的那一季,他一直是辛勤耕耘!
成果呢?收获呢?!
生个公主也行啊!
诡异的是,没有丝毫好消息,妃嫔们的肚皮安安静静。太医给他请平安脉,也从没有任何发现,洛玄墨心里起疑了。
他踏入了许久不曾踏入的嘉宁宫。
“朕昏迷期间,你对朕做了什么?!”
他深深怀疑是韶音对他下了黑手。
第25章 皇后25 本篇完。
韶音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 有些讶异:“皇上在说什么?”
她对他做什么了?不是一直尽职尽责,扮演贤后照顾他吗?
“你敢做还不敢认?!”
洛玄墨阴沉着一张俊脸,盯着她的目光充满憎恨,还带着浓浓的蔑视:“枉有一肚子鬼蜮心机, 结果做了事情却不敢认, 不过是个鬼祟小人!”
韶音眉头拧起来, 声音淡淡,有些不悦:“如果不会说话, 你可以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他脸色顿时变了,恼怒地要说什么, 韶音打断了他:“皇上究竟来做什么?”
洛玄墨忍了忍,没有跟她计较方才的冒犯之罪, 阴沉着脸问道:“朕……”
这话实在难以启齿, 负在身后的双手攥了攥,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一年来, 后宫中不曾有过任何好消息,可是你做的手脚?!”
韶音眨了眨眼睛, 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怀疑自己不能生了, 是她做的手脚?
这可真是冤枉她了。
并不是她呢。
“皇上这话,究竟是疑心我对你做了手脚, 还是疑心我对后宫妃嫔做了手脚?”知道他的来意,她重新恢复了闲适姿态, 眉梢甚至挂起笑意。
洛玄墨登时一噎。
他怎么能承认自己不能生?她怎么这么毒!
“是朕在问你!”他没被她带着跑, 怒喝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韶音挑了挑眉,看都不看他,坐在软席上, 自己跟自己下棋。
其实本来是她跟灰灰下棋,但灰灰从星网上加载了万套棋谱,将她杀得落花流水,韶音就不跟它玩了,自己跟自己下。
“我什么也没做。”她头也不抬,声音轻慢。
“那我怎么会——”话音陡然刹住,硬生生改为,“那后宫中为何始终没有好消息?!”
韶音轻笑一声:“皇上去问太医,问我做什么?难道我要连医术也懂,才配做皇后?”
不动声色,又嘲笑他一通。
洛玄墨气得不行,但不论他如何质问,韶音总是一句话。
“我没做,不是我,与我无关。”
是灰灰干的,又不是她。
洛玄墨得不到答案,怫然离去。
他不愿意相信事情跟她无关。倘若没有新的皇子诞生,对她大有裨益,她极有动机。
但她又不是做了不敢认的性子。如之前,她在朝政上与他对着干,就不曾遮掩。
不论怎么说,洛玄墨把这件事放心上了。
他今年才二十八岁,风华正茂,还将在位数十年,倘若后宫中再无好消息,叫人怎么看他?
他没办法不放心上。
可恶!他忍不住想,若后宫中只有皇后,他倒可以推说是皇后生不了。但他有三十几名妃嫔,诞生不了皇子或公主,只能是他不行!
“一定是她搞得鬼!”他恨恨地想。
因为他贪恋美色,选取诸多美人,所以她连背锅都不肯了。
而且让他连甩锅之人都找不到。
他这一生从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
“皇上要见善信大师?”秦王被召进宫,听完洛玄墨的意思,有些讶异:“不知皇上见他做什么?”
善信大师是修行极高的僧人,等闲不问俗务,皇上要见他,却不一定请得到。
秦王虽然跟善信大师有些交情,也不是说请就请得来。
“朕……身体有些不妥。”洛玄墨道,“宫里太医瞧不出来,所以朕想请善信大师前来。”
秦王打量他两眼,着实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妥。蓦地,心中一动,想到什么。
“好。”他点点头。
不日,善信大师进宫。
为洛玄墨诊了脉,思忖片刻,缓缓摇头:“贫僧医术浅薄,瞧不出皇上身体有何不妥。”
他的脉象显示,他年轻气盛,强壮健康。纵然有些微弱的气虚,但稍加休息就补足了。是难得一见的健康体魄,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要健康。
洛玄墨怔住。
眉头渐渐拧起来。
连善信大师都看不出来,莫非他的身体没问题?
可是,为何后宫之中始终没有好消息?
不应该如此啊?
他没好意思说实话,将善信大师送走了。心中想道,或许他真的没问题,只是巧合罢了。
紧绷的心弦松了一些,接下来更加注意施云布雨。
秦王将善信大师送出宫,找机会见了韶音。
“皇上不能生,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他直接问道。
韶音奇怪他为什么问这个,点点头:“是。”
“你怎么知道的?”秦王很是好奇,连洛玄墨都是才发觉,她为何在嫁给他的第一年就知道了,而且还……还果断利落的跟他借子?
韶音怎么知道的?她当然知道啦!她是当事人之一呀!灰灰下药,是被她怂恿的呢!
“皇叔怎么好奇起来这个?”她不答反问。
秦王沉吟起来。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他就是好奇。
他转而问了另一件事:“你跟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怎么打听,但也看得出来,她和洛玄墨闹得很僵。
朝堂上,她的人几乎摁着他的脑袋打。
在后宫里,据说她也没给他好瞧。
曾经相传的帝后情深,逐渐变成这样,秦王只知道自己的侄子是个虚伪自私、薄情寡恩的东西,却不知道韶音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对不起我,我就给他点颜色瞧瞧。”韶音笑笑,“我总不能叫人欺负却不还手不是?”
她没说什么任务扮演、早就看洛玄墨不顺眼。
只说了洛玄墨对她做的事。
譬如摘星台原是他要推她下去,醒后就对她下毒,一反常态处处给她没脸,有人扎她的巫蛊娃娃他竟然轻轻放过等。
她说得很有技巧,秦王没察觉到不妥,只觉得洛玄墨果然是个狗东西。
他缓缓走近她,高大身躯站在她身前,胸膛宽广而浑厚,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让人可以放心倚靠,不必担心风霜刀剑。
“你……”他低低开口,然而唇动了动,又渐渐抿住了。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当年她靠近他,成了他唯一的女人,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平静感情。他想对她负责,跟她做一对平凡夫妻。
但,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
别说洛玄墨还活着。
就是他死了,韶音也不能跟他做夫妻。
心中一叹。
*
天气越来越热,比往年都要炎热。
洛玄墨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静不下心。
他是皇上,乃真龙之子,理当过人上人的生活,为什么要在热死人的天气里批阅一摞摞奏折?
他吃不了这苦。
大手一挥,下令到别苑避暑。
韶音作为皇后,自当随行,并把希儿也带上了。
洛玄墨不想带她,但他找不出借口,遂不理她了。带上沈雪夕,并良妃、淑妃等人,往避暑别苑行去。
别苑在京城以北,坐马车要四五日的路程。
远是算不上的,而且御林军守护在侧,也没有危险。
直到三日后,行程过半时,忽然从道路两旁的山沟和树林里窜出来一批蒙面人。
“刺客!”
“有刺客!”
“保护皇上!”
希儿原本骑在马上,见势不妙,立刻掉转马头护在韶音的马车旁侧。
“希儿进来!”韶音却掀开帘子道。
希儿摇头,问伴读要了弓箭,小脸绷得紧紧的,连连朝着蒙面人射箭。
但对方人数不少,而且带了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很快将井然有序的队伍冲散了。
韶音担心希儿,登时跃下马车,从一名侍卫手里夺过佩刀。
“哇!这是冲着你来的!”脑中,纵观全局的灰灰惊叫道:“狗男人那里没多少刺客,而且不拼命,只有你这边的刺客疯狂想杀你!”
韶音眼底一沉,愈发打起精神。
御林军不是吃素的,在最初的乱象过后,很快就重整队形,保护皇后和太子。
蒙面人渐渐被斩杀过半,却在这时,一声沉喝自远方传来:“小心!”
声音含着雷霆万钧的怒气,犹如裹挟了千军万马,令人听之不由一颤。
原本朝韶音放冷箭的人,手指一颤,那箭支便偏了方向。本是往韶音射去的,结果偏向了她身旁的希儿!
韶音挥刀便砍!
一手将飞箭从中砍断,另一只手则将希儿牢牢护在身后。
这毫不犹豫的动作,令灰灰有些酸了:“你怎么待他这么好?”
韶音没理会它。
这是她儿子。
何况她本就是为他接的任务。
不远处,秦王骑着一匹神骏黑马奔来,转眼间便至近前,一刀下去,取了那放冷箭之人的人头。
他身后跟着几名亲卫,不多时便将余下的蒙面人在捉拿。没有全都杀死,留了几个活口。
“秦王叔祖!”希儿在母亲身后看到赶来的秦王,眼睛一亮,立刻探出头去叫道。
秦王朝他看过来一眼,没说什么,下马后径直朝蒙面人走去。
“什么人指使你们刺杀皇后?”他沉声问道。
亲卫立刻上前扯掉他们蒙面的面巾。
那是一张张过分苍白的面孔,颊上刻有刺青,是死士的象征。
眼睛里没有情绪波动,犹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但却朝韶音的方向喊道:“妖妇!你霍乱朝纲,图谋江山,贼子野心,我们兄弟看不惯!今日我们失手,未能取你性命,他日必当有人替天行道!”
哗!
这话一出,场中顿时哗然。
希儿小脸涨得通红,喝斥一声:“胡说八道!”
但却被无数更加义愤的声音淹没了。
“你满口喷粪!”
“说的什么鬼话!”
“敢污蔑皇后娘娘,我跟你拼了!”
宫女们、太监们,有的抽出簪子砸过去,有的脱掉鞋子扔过去,有的从路边捡石子丢过去,还有的凑过去吐他们一脸唾沫。
“什么烂心烂肺的东西,敢嚼舌我们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