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拨弄手中佛珠道,“冤枉了金玉阁,赔礼道歉也应当。”
应当?
的确。
金簪一事确实要给金玉阁赔不是,可又有谁给她道歉了?!
她安阳县主有太皇太后疼爱,让丫鬟背了黑锅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她一句道歉都没捞着,还得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她今儿要不把她们气个半死,她都不姓姜!
深呼一口气,姜绾道,“金玉阁还等着我去赔礼,我就先告退了。”
看着姜绾离开,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
世子妃这回气的不轻啊。
不过也难怪了。
换作是谁也忍不了,世子妃的脾气已经好的超乎她们想象了。
出了松龄堂,姜绾就带着金儿朝王府大门走去,等她到门口时,齐墨远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不止是齐墨远,还有檀越也在。
看到姜绾,檀越睁圆了眼睛道,“表嫂,你真的要去给金玉阁赔礼?”
其实他已经跟齐墨远确认过了,但还是不敢想象。
打死他,他也不信表嫂有那么好说话。
姜绾还未点头,檀越道,“表嫂,你可不能去啊,我和傅二少爷他们打赌,你要去了,我就生吞这两口大狮子的……。”
他抬手指了指王府大门前那两口大石狮子。
姜绾,“……。”
金儿道,“这是石头。”
“就这分量,它们就是面粉做的,我也吞不下去啊,”檀越道。
“……。”
姜绾扶额,“那你还打赌。”
“我以为稳赢不输的,”檀越道。
“只要是赌,就没有稳赢之说,”姜绾道。
“……。”
至理名言啊。
但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啊。
檀越望着姜绾,就见姜绾被金儿扶进马车。
檀越又看向齐墨远,平常表哥不是弃马陪表嫂做马车么,今儿怎么又骑马了?
“表哥和表嫂吵架了?”檀越八卦道。
齐墨远没理他。
马车一驶动,他就骑马跟了上去。
檀越要去看热闹,走之前,吩咐守门小厮道,“去偏院和傅大少爷他们说一声,我去金玉阁了。”
马车汩汩朝前,一刻钟后,就到金玉阁所在闹街了。
街上行人多,沿街小贩脚步声不绝于耳,马车行不快,甚至比徒步走还要慢。
越往前,越热闹,锣鼓敲的欢快,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
怕姜绾气坏身子,金儿趁机开口道,“是谁家铺子今儿开张吗?”
她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就看到金玉阁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锣鼓和鞭炮就是金玉阁前传来的,还有舞龙舞狮……
金儿脸一下子就绿了,“金玉阁欺人太甚了!”
她家姑娘来赔礼道歉,金玉阁居然这么落她家姑娘的面子!
“姑娘,咱们走!”
“管他王爷还不还太皇太后人情呢,姑娘又没欠谁的人情!”金儿起鼓了腮帮子。
姜绾还没说话,齐墨远的声音传来了,“前面过不去了,就在这里下马车吧。”
姜绾掀开车帘出去。
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更招人笑话。
空手而回,之前的气可就白受了。
拥挤的人群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靖安王世子妃来了!”
等姜绾过去,人群硬是挤出来一条宽敞的路给她过。
金玉阁大门敞开,掌柜的和小厮站在门前,眉头拧的紧紧的。
掌柜的看着姜绾,“我金玉阁是不满靖安王世子妃冤枉,要世子妃亲自前来赔礼道歉,但也用不着这般隆重吧?“
掌柜的看向那些敲锣打鼓放鞭炮和舞狮子的……
姜绾,“……???”
金儿,“……???”
姜绾看向齐墨远。
齐墨远低声道,“你大哥要求的。”
姜绾嘴角一抽,“我大哥?”
“你大哥觉得你这个做妹妹的头一回给人赔礼,一定要真诚隆重。”
“时间仓促,也只能这样了。”
只……只能……
丫的!
再多给他几天,他是不是要隆重到送金玉阁上天遛遛啊?!
姜绾差点没气炸肺。
深呼吸。
姜绾面带微笑的看向金玉阁掌柜的,“当日安阳县主佩戴的金簪出了问题,因为金簪是我送的,所有矛头都指向我,我情急无奈之下,脱口一句我是不是该怀疑金玉阁,状告金玉阁给我下毒,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会传出府,还闹的这么严重。”
语气温和,像是一缕春风。
金玉阁掌柜的可没觉得这是春风,当日靖安王世子妃坑金玉阁两万两不算,还让丫鬟再来痛宰一刀。
今日!
他要靖安王世子妃悉数吐出来。
“世子妃一句无心之失,确实连累我金玉阁声誉受损,不得不关门许久,”金玉阁掌柜的道。
姜绾道,“我既然真诚前来赔礼,金玉阁这几日的损失,我一力承当。”
一力承当几个字咬的很重。
不带怒气,带着财大气粗。
这条街关是皇上就赏了三间铺子,一个万卷楼,逼的惜字斋关门大吉,一个济世斋,更是日进斗金,还有即将要开张的南玉轩,那可是有宫里的玉匠师傅坐镇的……
又是一间妥妥挣钱的旺铺啊。
人家这是来赔礼的吗?
人家这是来炫富的!
金玉阁掌柜没从姜绾的赔礼中赶到一丝痛快,更愤怒了,“这几日,我金玉阁损失了两万两!靖安王世子妃赔得起吗?”
两……两万两?!
围观众人觉得金玉阁太过分了。
人家靖安王世子妃前来赔礼,就足够诚心了,人家只是被安阳县主逼急了,才怀疑金玉阁的金簪原本就有问题,按理这赔礼该安阳县主来,金玉阁挽回声誉就成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姜绾看着金玉阁掌柜,“金玉阁关门到今天才六日,就损失两万两,那金玉阁一个月能挣十万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两了?”
金玉阁掌柜的,“……。”
铁定不能这么算啊。
这么算,护国公府岂不是要遍地黄金,富可敌国了?
金玉阁掌柜的道,“这几日特殊,原本有一桩大生意,因为金玉阁关门歇业黄了,损失了一万五千两,单卖首饰,只损失五千两。”
齐墨远道,“金玉阁黄了的生意,我会想办法接上,实在不行,就只能委屈金玉阁和南玉轩交易了,总不会让金玉阁白白损失这么惨重。“
和金玉阁做生意?
姜绾一脸黑线,亏得齐墨远想的出来。
不过这生意本就是子虚乌有,金玉阁存心刁难,他们接着便是。
姜绾看向金儿,“拿五千两银票给金玉阁。”
金儿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银票。
阳光下,那一摞银票是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金儿笑容满面的把银票递给金玉阁掌柜的。
金玉阁掌柜的看的都皱眉。
这小丫鬟是傻了吗?
金玉阁要她主子赔偿,她居然能乐成这样?
金玉阁掌柜的眼珠子一转就反应过来了——
人家主仆是打算赔那一沓银票的,他只要了五千两,人家能不高兴吗?!
银票递过来,金玉阁掌柜的不接,他道,“就这么收世子妃五千两,显得我金玉阁太占世子妃便宜了,毕竟那些首饰还在,将来卖出去,利钱一分不少。”
姜绾皱眉道,“掌柜的意思是?”
“世子妃挑首饰,我金玉阁挣你五千两便是,”金玉阁掌柜道。
姜绾拧眉,“都是损失五千两,有区别吗?”
金玉阁掌柜的笑道,“我金玉阁不想落人口舌。”
这是要非买不可了。
姜绾道,“好。”
她抬脚进金玉阁。
金玉阁利润是十分之一。
也就是姜绾要买五万两的首饰。
当初姜绾一口气买了两万两的首饰,震惊京都。
这会儿一口气被人逼着买五万两,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姜绾进金玉阁两刻钟就出来了。
金儿拎了两大包袱,沉甸甸的,拎的很是吃力。
檀越已经在考虑那两口大石狮子是清蒸还是红烧了……
表嫂是疯了吗?
啊?
她是不是在赌气花钱败家?
一、定、是、这、样!
姜大少爷骑马在门前,见金玉阁掌柜的笑容满面的送姜绾出来,他摸着胯下马毛,道,“我妹妹赔礼可够诚心?”
金玉阁掌柜的笑道,“够了。”
够的他都觉得不真实。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够了就好,”姜大少爷笑道。
他手一抬,道,“把金玉阁大掌柜抓起来,随我去府衙审问!”
金玉阁掌柜的脸一僵,“我犯什么事了,要抓我去审问?!”
姜大少爷俯视着他,“宫里玉石坊管事公公招供,他偷了不少玉石交给你,我得审问清楚了。”
他为什么帮齐墨远说服姜绾给金玉阁赔礼?
那是因为金玉阁不开张,他没法抓人。
就算能抓人,也会落人话柄,成河间王府为了姜绾强出头,抹黑金玉阁名声在前,污蔑金玉阁偷宫中玉石在后了。
这几天按兵不动,就等这一刻呢。
没点绕不过去的理由,他能委屈自家妹妹?
第六百一十章 补偿
就算委屈,那也只能是一时,皇上可是给他撂了话,宫里玉石坊外流的玉石,他找出来多少,就赏多少给姜绾。
姜老王爷也给他撂了话——
哪怕就是块石头,也得找出来让姜绾丢!
金玉阁掌柜的脸色大变,抗拒被捕,“我金玉阁好不容易才洗刷污名,重新开张!你就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我替世子妃出气!这就是靖安王世子妃赔礼的诚心?!”
姜绾无语。
她看着金玉阁掌柜的道,“金簪一案由安阳县主的丫鬟引起,金玉阁无辜受牵连,我也一样。”
“金玉阁觉得安阳县主代为赔礼不够诚心,我亲自前来,这赔礼的阵仗比的上金玉阁开张了,这几日金玉阁损失多少,我悉数赔偿了,这还不够诚心,金玉阁难不成要我负荆请罪?!”
姜绾一脸冰冷。
金玉阁怕是忘了金簪是怎么到她手里头的了。
“要是衙门审案,一个个都叫自己无辜就拒不配合,这案子也不用往下审了,金玉阁掌柜的真无辜,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姜绾话音刚落,姜大少爷的声音传来。
“带走!”
两衙差一把扣住金玉阁掌柜。
金玉阁掌柜会些拳脚,可两衙差一摁,他竟动弹不得,仿佛肩上压了千斤。
他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谷底。
这两衙差绝不是普通人!
檀越瞅着姜大少爷,“姜兄,你在哪个衙门当差啊?”
他知道皇上把玉石坊的案子交给姜大少爷查了。
但皇上只下了旨,没有给姜大少爷安排官职。
这几日护国公府没动作,也正是因为这,怎么着也要入了府衙再查案啊,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河间王府,”姜大少爷回道。
“……。”
丢下这一句,姜大少爷看向姜绾和齐墨远,“妹妹,妹夫,我先回府了。”
目送姜大少爷走远,檀越都还回不过神来,是金儿的声音把他的眸光抓了回来,“河间王府什么时候成衙门了?”
姜绾看向齐墨远。
齐墨远扶额道,“我只能说很高明。”
皇上没给姜大少爷安排府衙,应该是仓促之下不知道塞哪里合适,让他自己挑选的意思,姜大少爷是河间王府长子嫡孙,他属于战场,不论是刑部、大理寺还是督察院,都只是一时。
对河间王府来说,皇上没明说,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金玉阁的靠山是护国公,而护国公的爪牙遍布朝廷,这三司少不了他的人,金玉阁掌柜的不论进了哪个府衙,都有性命之忧。
可进了河间王府,护国公的手就伸不进去了。
这边姜大少爷抓了金玉阁掌柜一个措手不及,等护国公得知消息,人已经进了河间王府了。
护国公匆匆进宫弹劾河间王府,正好姜老王爷就在御书房内陪皇上下棋。
皇上听了姜绾大张旗鼓的赔礼,姜大少爷理直气壮的抓人,脑门上掉下几根粗壮黑线,也只有这样不按常理的行事,才能逼的护国公跳脚。
护国公望着姜老王爷道,“河间王府几时成衙门了?!”
姜老王爷下着棋,漫不经心道,“皇上给我孙儿安排了差事,却没安排府衙任职,我河间王府又一向不招人喜欢,我孙儿对查案不感兴趣,只是圣命难为,就不去讨人嫌了,只要把这案子查清,对的起皇上的信任便成了,至于在哪里审案,有那么重要吗?”
“反倒是护国公你,我孙儿不过只是抓了金玉阁一小小掌柜,你都等不及明日早朝便来皇上跟前弹劾我,我可是听说金玉阁是你护国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