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将来报太医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向祈先让人将小点心带给颜姝,自己则先去见太医,那药颜姝吃了那么久也不见好转,向祈便让太医看看重新配服药来,他原以为是药配好了,不过见完太医,他的脸色阴冷的能杀人。
那太医小心道:“老臣配药总是要考虑药性的,查了药方倒是没问题,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药渣中凭空多加了几味药,清心安神的药生生给改成了乱人神智的啊!”
谁做的?向祈的目光中满是灼热的杀意,她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究竟是谁,还不肯放过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镇南侯和齐老夫人再次登门拜访。
“来得正好,”向祈勉强压制住火气让人将他们请进来,对太医吩咐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跟老夫人复述一遍。”
向祈之前也曾称他为老夫人,若说当时还存几分敬意的话,现下这份敬意算是荡然无存了。
齐老夫人听完不知是惊大于惧还是惧大于惊,和镇南侯面面相觑,久久不能言语,向祈阴沉着一张脸道:“颜将军夫妇过世后,阿颜在这世上最亲近的应该就是二位了,孤现在就想知道,阿颜她哪里得罪了你们,你们明知她心智有失还给她吃这乱人神智的药!”
齐老夫人心疼颜姝的心情未必就比向祈差半分,得知颜姝的药中被人动了手脚他们也是懊悔不已,不过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药里动了手脚,安的又究竟是什么心思。
颜姝平日用的药都是在本草大药房抓的,向祈直接带兵抄了大药房,大队的官兵将药房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抓药的掌柜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吓得话都说不清楚,只不住的告饶。
向祈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迫他抬头,另一只手将一张泛黄的药方在他眼前展开,“这张药方熟悉吗?”
那掌柜憋的嘴唇青紫,尽力去辨认药方上的字迹,伸着手不住的比划,向祈暂且松开他,那掌柜咳嗽了一阵不住的叩首道:“贵人饶命,我这也是一时见钱眼开,被猪油蒙了心了,贵人饶命啊。”
“谁让你做的?”
“小的不知道啊,”那掌柜不住的叩首道:“那位姑娘面罩轻纱,根本就看不清脸,她给我银钱首饰,告诉我每月的十五若是有人照着这张方子来抓药,就让小的不动声色的多添几味药进去。”
齐老夫人也听明白了,每月十五是府上派人过来给颜姝抓药的日子,知道抓药的时间和药房,还对抓药的丫头了如指掌,想来定是内鬼无疑了。
“你添了什么药进去?”向祈继续发问。
那掌柜的根本就不敢看他的脸色,结巴道:“乱……乱人神智的。”
如果可以的话,向祈这时候是真的想杀几个人来冷静一下,那掌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爬到抽屉边拉出一个小盒子来,他一个不慎,那盒中的东西散落一地,确实都是些银钱首饰,那掌柜的不住嘟囔道:“这都是贿赂我那姑娘给的,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求贵人饶小的一命啊。”
向祈随意捡起一个镯子看了看,冷脸转向镇南侯道:“这人没法查,这首饰二位应该认得吧?”
镇南侯和齐老太太能猜出是内鬼,向祈必然也猜到了,他道:“是侯爷您亲自查呢?还是要孤王帮您清理门户?”
镇南侯看着那熟悉的首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巍巍道:“老臣的家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他们都是颜姝的家人,就算是气得要杀人,到底还是要留上几分颜面,听完他的回话,向祈也不多言,算是由着他去了。
齐老太太本来还想着接颜姝回家,这下算是再也开不了口了,向祈一个外人都能发现那药有问题,自己这个做祖母的,竟由着人给她喂了那么长时间乱人心智的药,简直不能更失职了。
向祈将这边的琐事料理干净,大步回了别院,颜姝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正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玩的开心,见到向祈回来伸着脆藕似的胳膊欢快的朝人扑了过去,嘴里甜甜的唤着夫君,向祈抬手紧紧的将人锁在怀中,像是要将人融进骨血一般。
颜姝被他匝的腰间生疼,忍不住抬手去推拒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位俊朗的夫君今天脸色好像格外差,也不敢多做挣扎,只是忍不住泛着哭腔道:“疼。”
她这么一说,向祈就自觉的松了手,关切的问她,“哪里疼?”
颜姝不回答他,反而抬手抚上他眉心,声音软糯软糯的,“夫君不要皱着眉头嘛,阿颜害怕。”
对着眼前这张天真的脸,向祈再大的火气都得歇菜,心中无声的嘟囔了一句‘小傻瓜’,这才对着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似是讨宠一般,“那你哄哄我啊。”
“好了好了,哄哄你嘛,真拿你没办法,”向祈就在她面前半蹲着,颜姝抬手轻抚他的额头,倒是真有几分哄人的样子,向祈忽而抬头望着她,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眸中的情绪,“咱俩究竟谁更幼稚?”
颜姝不知道幼稚是什么意思,向祈也懒得和这小笨蛋纠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来,里面是一颗颗小小的糖果,他捏出一颗递给颜姝道:“牛乳糖,还爱吃这个吗?”
颜姝就着他的指尖将糖果含入口中,香甜的滋味在舌尖间化开,开心的冲着向祈笑的眉眼弯弯,向祈也无奈的对着她一笑,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忽而喃喃道:“对不起。”
“什么?”颜姝不解的抬头望着他。
“没事,你吃糖,”向祈眸子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来。
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第11章 。
镇南侯府,全氏正在和齐茉商量出嫁的一应事宜,考量到齐茉的肚子,两家的意思都是这事办的越早越好,因着先前的那桩婚事,迎娶齐茉过门已经够落人口舌了,若是再让人知道她婚前就大了肚子,这两家还不得被众人的吐沫星子喷死。
全氏一边翻看聘礼的单子一边默默的对女儿抱怨,“这陈家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先前迎娶颜姝那傻子都能给六十六抬聘礼,轮到了你,他这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呢?不行,我非得找那林夫人说道说道去。”
齐茉有时候真是气急了全氏这目光短浅的样子,只道:“你姑娘只要做了公府的正室夫人,日后想要什么没有,何须在婚前争这么些短长,你上门去抠搜那么些聘礼,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我是在争这么点聘礼吗?我这是在给你争脸面呢,”全氏拿手戳她的脑袋道:“怎么就分不清好赖呢。”
这母女俩正在吵闹,那边镇南侯和齐老太太派人来请,全氏忙正了神色道:“我估摸着是商量你那嫁妆的事呢,当初颜姝出嫁的时候你祖母可没少给她陪嫁好东西,待会儿给我长点心,给我可着劲的要。”
齐茉无声的翻了个白眼,因着先前那档子事,齐老太太这几天正是不待见自己呢,那陪嫁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齐老太太心里必然有数,哪里需请自己过去商量,所以此番走这一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齐茉跟着全氏去了正厅,厅内还有齐家的其余几位长辈,齐老太太先是说起了齐茉嫁妆的事,言明自己给家里的三位姑娘一共准备了三份嫁妆,你大姐姐出嫁时一份,剩下的两份则分别是给颜姝和齐茉备下的,这三份嫁妆不分薄厚,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三份嫁妆不分薄厚,全氏已然掩饰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毕竟齐茉前面这两位出嫁时的嫁妆有多丰厚,全氏可是一早就见识过的,当下心内喜不自胜,不过当她看到嫁妆单子时,这脸色又不觉拉了下来。
“娘,”全氏忍不住争辨道:“娘说这三份嫁妆不分薄厚,那大姑娘咱们就不提了,那姝丫头先前出嫁时的嫁妆可远比这单子上的多,娘这嘴里说着不分薄厚,这实际上不还是厚此薄彼吗?”
听她这么说,齐老太太也不乐意了,“三个丫头的嫁妆在我这都是一样的,姝丫头的嫁妆多那是她爹娘生前给置办的多,你若是有本事,也给你姑娘置办去!”
齐老夫人一句话将全氏堵得无话可说,她若是有那本事置办,还用在这里跟她争那么点子嫁妆吗?
齐老夫人眼瞧她没了刚才的声势,垂眸道:“嫁妆的事既然没问题了,咱们就来说说另外一件事,”齐老太太让人将那贿赂药房掌柜的银钱首饰拿了出来,让人拿给齐茉道:“你怎么说?”
当时堂内的长辈都正是疑惑呢,齐茉的心头倒是清明,也没开口辩解,齐老夫人气得拿拐杖把地面敲的不住作响,“你妹妹她究竟有哪点对不住你,让你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贿赂药房掌柜给她换了那乱人神智的药!”
“她哪里有对不住我?”齐茉勾唇笑道:“姐妹间的恩怨哪里能算的那么清楚,我见不得她好,不行吗?”
堂内长辈皆是一惊,全氏反应过来连忙去捂她的嘴,着急忙慌的解释道:“娘快息怒,茉儿她胡说八道的,这几样首饰虽然是茉儿的,但早些日子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指不定是别人拿了茉儿的首饰办下错事反而赖到了茉儿头上,娘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还茉儿一个公道啊。”
“还她一个公道?”齐老太太反问道:“那被她收买的药房掌柜现下正在大理寺的昭狱中待着呢,要不要请那掌柜过来和她当面对峙啊!”
齐茉轻飘飘道:“我又没否认,祖母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你承认了?”
“是我做的,”齐茉答得干净利落。
“为什么?”齐老太太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痛心多一点,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孙女,她们当中任何一个出了事,自己这个做长辈的都是会心疼的,更何况是齐茉这样直接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为什么?齐茉的心里想了很多,见不得她生来就高人一等,见不得她摔坏了脑子还能讨那么多人的欢心,更见不得她得嫁高门,自己这辈子见了她都抬不起头……
“不为什么,”齐茉满不在意的道:“我见不得她好,恨不得她一辈子都痴傻不堪,恨不得她立刻去死,我只不过换了她的药罢了,仔细追究的话,我其实算是很仁慈的……啊……”
齐老太太这一巴掌丝毫没有收着力道,齐茉当即被打的一个趔趄。
齐茉随手在嘴角抹了一把,全氏忙蹲下去劝她,“快给你祖母道歉啊,快啊。”
“我只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我为什么要道歉啊?”
齐老太太懒得再看她这副疯癫样子,只转向齐家的诸位长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今日请诸位来也是想请诸位做个见证,齐茉接连犯下大错,有违齐家家训,特将之从齐家族谱除名,日后齐茉与我齐家再无半分干系。”
齐霖在一旁听了半天,瞧着齐老太太的脸色实在不敢说话,只是这时候实在忍不住,求情道:“娘,茉儿她还小,她不懂事啊。”
“我没追究你教女无方之过,你还敢来求情?”齐老太太这次却是铁了心肠的,“再多说一个字,你也不必做我齐家子孙了。”
此言一出,齐霖和全氏直接瘫倒在地上,齐霖虽然出身侯府,可是自己本人实在不争气,蹉跎了大半辈子也没混出个一官半职来,平日里仰仗侯府和自己的兄长,别人才会卖自己三分脸面,若真是除了族籍,谁还会把自己看在眼里。
齐霖向镇南侯投去求助的目光,见自家兄长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也不敢再多言,齐茉环视一周方才冷笑道:“祖母不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去除族籍,孙女正想说呢,我出嫁之后,和齐家再无瓜葛,此生不入齐家门。”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全氏着急忙慌道:“你犯的哪门子倔,快给你祖母认错,你认错啊!”
“我没错,”齐茉梗着脖子俯视众人。
“行,你有骨气,”齐老太太咳嗽着被人给扶了下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对于齐家的这场风波,颜姝一概不知,向祈几经思量,索性直接把她带进了太子府。
第12章 。
当初把人安置在承国公主别院,也不过为了给那些嘴碎之人做个样子,免得那帮长舌之人说三道四,现下既然抢亲风波已然过去了,那将人带回太子府中照料倒也方便,反正现下那些人都还以为颜姝在公主府做女官呢。再者说,经过上次的事,向祈估摸着镇南侯府怕是没脸再来找自己要人了,一来有助于颜姝休养;二来,齐府那是非之地,向祈是真不愿将人送回去平添烦扰。
向祈前一世和齐家来往不多,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齐家二房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颜姝现在这个情况,送她回去怕是只有受人欺负的份。
若是想要名正言顺的照顾颜姝,娶她过门无疑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可是等到颜姝头脑清醒之后,会和自己置气吗?
向祈心里乱的厉害,支着额头斜倚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片刻后,太阳穴上逐渐传来温润的触感。
向祈睁眼正对上颜姝的一张笑脸,温热的指腹还在他的太阳穴上轻和的揉动,鼻尖则充盈着她身上浅淡的药香,向祈深吸一口气,头更疼了。
“夫君好像精神不太好,你乖乖的不要动,阿颜给你按一按就好了,”颜姝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可向祈这个时候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握住颜姝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动作,认真道:“我若是现在不管不顾的娶你进门,以后会生我气吗?”
“可是夫君已经娶阿颜进门了啊,”颜姝不解道:“难道夫君要再娶阿颜一次?”
向祈无奈扶额,心里乱,脑子也跟着不清醒了,在颜姝心里,自己掀了她的盖头,现在已经是他的夫君了,于是就顺着颜姝的话往下接,“那如果我再娶你一次呢?会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呢?”颜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夫君模样生的好看,再娶多少次我都愿意。”
向祈颇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是该感谢爹娘给了幅好相貌?
“你以前……”向祈愣愣的望着他,无意识的重复下面的话:“你以前没这么肤浅的。”
“那阿颜之前什么样?”颜姝双手支着下颌等他的答案,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随从在车前行礼道:“殿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