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扁平竹
时间:2021-05-25 07:27:02

  垃圾扔下楼,乔阮带她去附近转了转。
  李月明还在兴致勃勃地给她讲着那天在酒吧里遇到了张仓健本人。
  “比电视里还要帅!”
  乔阮不追星,所以没办法共情她的喜悦,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听着。
  李月明讲到一半就停在那了,她疑惑的看着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沈负:“你怎么在这?”
  或许是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李月明,所以他也有短暂的停顿。
  而后晃了晃手里那个加热过的三明治:“肚子饿了,过来买点吃的。”
  李月明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买吃的?”
  沈负看了一眼乔阮,大概是想和她打招呼,后者却已经把视线移开了。
  沈负也并不在意,仍旧是那副温柔的笑脸:“家里有客人,不能回去,所以就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李月明的重点并不在他为什么会跑这么大老远开房。
  “沈负,想不到你还挺叛逆啊,干了我一直不敢干的事。”
  她家每次来客人,她都想干脆在外面开个房算了,但是苦于她爸妈淫威而不敢付诸行动。
  沈负也只是笑了笑,并没答话。
  李月明说要去他住的地方看看,顺便给乔阮制造一下机会。
  她并不知道乔阮已经决定要放弃继续喜欢沈负了。
  所以在她拒绝的同时,李月明仍旧只当她是在矜持,还是把她带去了。
  沈负住的是套房,客厅厨房洗手间都有。
  他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两双拖鞋。
  “想喝什么?”
  声音温温柔柔的。
  乔阮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只要一听到他说话,就会很没骨气的心软。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怕看了以后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脏又会在瞬间缴械:“不用。”
  沈负说:“牛奶可以吗?”
  她点头。
  李月明举着手,说她要喝果汁。
  沈负打开冰箱门,拿给她们。
  乔阮看到桌上的三明治,不算大,她这么小的饭量吃完都不见得饱,更别说是沈负这种一米八几的男生了。
  她终于主动和他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你吃的饱吗?”
  沈负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摇头:“可能吃不饱,但外面的饭菜我吃不习惯。”
  李月明抱着抱枕在客厅看电视,音量开的有点大,沈负大概是嫌吵,于是站起身,说要出去透透气。
  乔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又收回来。
  她妈妈的电话是在几分钟后打来的,她拿着手机去外面接的电话。
  夏依然担心她一个人在家照顾不了自己。
  “你马叔叔不让我走,我昨天和他说了一定要回去,他也答应我了,乖宝先委屈几天,妈妈下个星期就回去了。”
  前面有个环形露台,乔阮走过去:“你不用担心我的,在那边好好休养,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越靠近,那股淡淡的烟味就越浓郁。
  马叔叔在那边喊她,夏依然让乔阮早点休息,别熬到太晚,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乔阮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动作,手没有放下来。
  或许是听到动静,站在露台抽烟的沈负往这边看了一眼。
  看到乔阮了,他急忙把烟掐了 :“有熏到你吗?”
  是很关切的语气。
  乔阮摇了摇头。
  沈负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嫌弃的笑道:“我身上烟味很重,我吹会风散散,你先进去。”
  乔阮想进去,但是腿像灌了铅一样,她挪不动。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沈负见她穿的单薄,想脱掉自己的外套给她搭上,可怕她嫌弃自己身上的烟味,于是只得作罢。
  “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乔阮想,他太聪明了,聪明的一下子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她点了点头,犹豫的问出口:“你不回家,是因为......你爸爸不让你回家吗?”
  沈负似乎并没有因为她问出这个问题感到诧异,他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诧异。
  仿佛很难有东西能够撼动他的情绪。
  他也没有丝毫的遮掩,很坦然的承认了:“嗯,今天来的是爷爷奶奶,他们很讨厌我。”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乔阮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开始痛了。
  她问他:“你难道不难过吗?”
  “难过?”他垂眸,笑着问她,“难过应该是怎样的。”
  他不知道。
  他不懂快乐,不懂难过,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乔阮没想到沈负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她以为他是因为性格乐观,并不在意。
  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
  小的时候上语文课,老师讲述那些词语的解释。
  譬如难过,嫉妒,委屈。
  他让大家自己去代入一下,让他们去讲述自己的感受。
  每个人的形容老师都很满意,唯独到沈负这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听着老师讲的那些故事,悲剧或是喜剧,他的内心都很平静。
  时间久了,老师发现了不对劲,给沈负的爸爸打电话,让他带沈负去医院看看。
  他嘴上应下,却并没有带他去。
  还是进初中前的心理健康检查,医生说他得病了,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
  但是他没治。
  他父亲不许他治。
  沈负觉得治不治都无所谓,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有病。
  从来没有体会过七情六欲的人,是不会觉得缺了这些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乔阮和李月明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在天彻底黑完之前回去了。
  沈负送她们回去的。
  一路上乔阮并没有和他说话,沈负也不勉强她,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直到到了她家楼下,他才和她说了一句:“晚安,睡个好觉。”
  乔阮点头,开了门进去。
  李月明见沈负还站在那里没动,让他先回去。
  “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他点头,冲她笑了笑:“嗯,晚安。”
  沈负回到酒店,洗完澡以后也并没有立刻睡着。
  他失眠严重,已经到了需要药物辅助才能睡着的程度了。
  电视里放着夜间新闻,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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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月明睡相不太好,乔阮半夜醒了很多次,给她盖被子。
  以至于第二天去学校,她的黑眼圈有点重。
  李月明陪她一起吃楼下早餐店的水煮蛋,还笑话她:“昨天晚上趁我睡着以后去做贼了吗?”
  乔阮点头,调侃道:“那某人应该是在梦里捉贼了。”
  李月明捏她的腰:“怎么着,嫌弃我是吗。”
  乔阮怕痒,笑着求饶。
  李月明这才放过她。
  去一班的路上会经过二班,这个点还早,来的人并不多。
  鬼使神差的,乔阮往里面看了一眼。
  靠窗的位置,沈负正看着书。
  应该已经来很久了。
  在她将目光收回之前,他抬起了头,准确无误的看向她在的方向。
  抿唇轻笑,眉梢眼角都透着温柔缱绻。
  乔阮没有给回应,慌乱的牵着李月明的手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每次偷看他,都会被抓个现行。
  奶奶的电话是下午打来的,她高血压,一直吃的药医院暂时没有了。
  所以想让乔阮在沛城买一些寄过去。
  “沛城是大城市,这点药总归是有的。”
  奶奶的年纪很大了,连说话都开始喘气。在乔阮的印象里,她不是这样的。
  早上下地,晚上回来,她依旧精神抖擞。
  乔阮让她把药名告诉她,放学以后她去医院看看。
  奶奶说完以后又问她:“在那边过的还好吗,吃的都习惯吗?”
  乔阮握着手机,稍微停顿了一会。
  或许是距离拉近了关系,这好像是奶奶第一次关心她。
  “还好,吃的都习惯。”
  奶奶听后,放心的点了点头:“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电话挂断了,乔阮看向窗外,天空大片大片的云。
  很奇怪,小时候一直渴望得到的爱,现在得到了,好像也不怎么期待了。
  那天放学,她和李月明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那些药开起来有点麻烦,多花费了些时间。
  去寄快递的时候,她担心奶奶不会取,于是把寄往小翘山的地址改了。
  字迹工整的在收件人那一栏上写下:江北省烨河市榕镇江北体育学院榕水附高二年一班纪丞收电话158xxxxxxxx
  纪丞和岑鸢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她在榕镇短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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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高考,学校对待乔阮格外重视,把她当成了下一届高考的招牌。
  班主任甚至还特地和她做过思想工作,问她想考哪所学校。
  乔阮的目标一直都是江北大学。
  班主任也很高兴,为她的争气感到高兴:“江北大学也算是TOP级别的985高校了,那你想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物理。”乔阮没有一点犹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对于自己的目标非常明确,未来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既然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她就不会停下来,在达成目标之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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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底考的成绩出来了,没有任何意外,乔阮又是全校第一。
  沈负和她只有几分的距离。
  乔阮看过他的试卷,是班主任拿给她的。
  “乔阮,你还需要努力啊,千万不能因为这次考了第一就松懈,沈负之所以成绩在你之下那是因为语文作文他从来都不写。”
  五十分就凭白丢了。
  乔阮盯着那张试卷看。
  这次的命题作文是:情感,感动。
  她像是想到什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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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组内的成绩只有江演没有及格,总分才八十分。
  李玉明说英语试卷她闭着眼睛都能写出八十分来。
  江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看来是我运气不太好。”
  乔阮是他们小组的组长,哪怕再讨厌江演,她还是得完成自己的职责。
  她粗略的看了眼江演是试卷,完形填空全部填ABCD。
  压根就没有看题目。
  没法教,也无从教起。
  于是她把试卷还给他,开始给李月明讲解她错误的步骤。
  江演的腿在桌下踢她的凳子:“喂,我呢?”
  乔阮不理他,他就继续踢,被踢烦了,乔阮把自己的英语书扔给你他:“你先把书后面的单词背熟再说。”
  江演坐直了身子:“知道我喜欢你以后就开始这么拽了?”
  孙玟下巴都快惊掉了:“啥啥啥?”
  乔阮握着笔没说话。
  江演把她的书拿在手上,笑的痞:“仗势欺人的小土狗。”
  然后就开始乖乖巧巧的记单词了。
  乔阮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把视线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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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的东西都老旧到一定的程度,水管也坏了,开始漏水。
  乔阮还是接到隔壁邻居打来的电话才知道的。
  听说水都流到邻居家了。
  乔阮才十五岁,还不足以能够泰然自若的面对这件事。
  “家里的冰箱泡了水没法用了,还有那些家具也是,你尽快联系家里的大人处理这件事吧。”
  乔阮一直和她道歉。
  对方也没有太为难一个小孩子,挂了电话以后乔阮又给夏依然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过了会直接显示关机了。
  她大概能想到,应该是马叔叔把她的手机拿走了。
  乔阮请了假,收拾东西回家前,李月明问她去哪。
  她简单的和她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坐公交车回家。
  家里也全淹了,她看着一地的狼藉,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打了电话叫维修工,在他过来之前她先把房子收拾好。
  破掉的水管用东西堵住,水流的稍微小了点。
  又把地漏塞子拔了,让水流的更快。
  她蹲在那里,盯着那个漩涡发呆。
  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这些都是在给未来做铺垫。
  不必感到难过,也不必泄气。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挫折。
  可以解决的问题都算不上问题。
  乔阮拼命忍住难过,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维修工叔叔很快就来了,他检查了一番后说是水管太老旧的缘故。
  “我先给你修好,你家大人什么时候在家再让他联系我们,这水管还是得换,不然以后总出问题。”
  乔阮点头,礼貌的道过谢:“谢谢叔叔。”
  水管修理好后,乔阮敲开了邻居的门。
  “姐姐对不起,刚刚水管已经找人修好了,请问您物品损毁的费用大概是多少呢,我赔给您。”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妇人,她笑道:“已经赔过了,就不用再赔了。”
  乔阮愣住:“什么?”
  她指了指楼下:“刚刚有个男孩子过来赔了钱,他说是你朋友。”
  朋友?
  乔阮愣了好一会,才跑去楼道窗口那里往下看,并没有看到她觉得熟悉的身影。
  邻居告诉她:“已经走很久了,应该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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