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确实不肯罢休,见涂西奉不吃软,索性就来硬的。
他直起腰背,一甩袖子,肃着脸对涂西奉说:“我叫你一声大人,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就是她应青来了,都该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大人。
我家侯爷有要事让我告诉她,你让她立马来见我。”
这前后一变脸,两幅面孔直看得人目瞪口呆。
可涂西奉哪怕你这些,他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侯爷又算什么东西?”
那人没想到涂西奉说话如此不客气,他指着涂西奉瞪大了眼睛:“你……”
涂西奉啪地一下用手里的账本打落他的手指:“你什么你,人还赎不赎了?要赎就交银子,签字领人。不赎就赶紧滚。”
这下涂西奉彻底把人激怒了,那人涨红了脸,怒而骂到:“你放肆,狗东西竟敢辱骂我家侯爷。”
涂西奉不耐烦了,他也懒得听这人再废话,直接叫来了护城军。
他指着那人说:“把这个狗东西给我丢出城去,还有他抬进来的银子,全都扔出去。”
他们原本扣押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挣得银子已经快放满两个库房了。
所以多这宁远侯的这份不多,少他的也不少。
这人软硬皆施死皮赖脸地要见城主,说不准憋着什么坏呢,所以丢出去正好。
当初就怕遇到闹事的,所以他们一开始就规定最多只能带两个护卫进来。
连那银子都是衙役去抬的,所以这会儿那人大喊大叫地要让护卫杀了涂西奉。
结果还未动手就被护城军给拿下了。
最终三个人都被护城军给绑了拖出去了。
临走之际,他还怒声道:“你们竟敢如此对我。好一个应城,好一个应青,我家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以为有应青那个贱人在,应城就会就万事大吉了?你们做梦!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涂西奉不知道,只是这人倒是挺吵的。
宁远侯的人绝望地看着来赎他们的人被拖得越走越远,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等他们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俘兵营了。
宁远侯的人没有赎走。投去了俘兵营,这下府衙里关着的只剩下京都来的探子了。
京都一共派来了两名探子,潜入应城。
而这两名探子也是最先入城的。
据说这两人功夫一般,不过轻功倒是很好,只是现在都各自断了一条腿。
说起来,府衙里的人,看见他们二人都挺膈应的。
当初应城被困,向京都求救,一封封求援信发出去了,却无任何回应。
朝廷对他们置之不理,不管应城百姓的死活。
后来应城好不容易保住了,又第一时间派探子来查他们的底。
这事搁谁身上也不好受。
所以抓了这么多人,就数这两人的境遇最不好。
府衙中的人看他们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后来眼见赎他们的人又迟迟不来,对他们的态度就更差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京都的人终于来了。
当涂西奉带着账本走入时正堂时,抬眼就看见了,坐在屋内正喝着茶的人。
来人年岁与涂西奉相近,五官端正,穿一身蓝色锦袍,头带玉冠。
他背手而立,下颚微扬,瞧着有几分气度官威。
涂西奉脚下一顿,面色如常的进去了。
而屋中之人看到涂西奉地第一句话却是说要见阿青。
涂西奉闻言,让他稍等,而后便立马扭头就直接找到了阿青。
涂西奉现在阿青面前,介绍起了来人的身份:
“城主,这人属下认识,乃是丞相陶瓒心腹,官拜三品的吏部侍郎,赵远山。
赵远山此人,为人圆滑,见人就是三分笑,是个典型的笑面虎,而且在朝中颇有分量,称得上陶瓒的左膀右臂。”
说到这,他顿了顿,接着道,
“且按说此次应城之行,应是惊动不了他的。”
惊动不了人还是来了,那就是别有所图。
而且虽是带了银子来的,可却对赎人之事只字未提,反而说要见阿青。
只能说,他本就是冲着阿青来的。
阿青听懂了涂西奉的意思了,她看他:“所以,你想让我见他?”
涂西奉点点头:“是,属下觉得城主应该去见见。
他毕竟是朝廷的人,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应城一日不起兵造反那我们一日还是大宁的子民。”
还有一句话涂西奉没说。
奉应青为城主毕竟是应城私自决定的,并没有经过朝廷。
而今朝廷的人来了,唤阿青唤的也是城主。
这也算是变相的承认了她的身份,所以他们或许可以趁此机会将此事摆上明面来,过个明路,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但现在他愁得是阿青不答应,不去见赵远山。
那他这个算盘就只能落空了。
阿青难得看涂西奉这么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她翘了翘唇角,站起身道:“走吧!去见见!”
阿青这么简单就松口了,涂西奉剩下的一大堆劝告的话憋了回去。
他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应城主!”
阿青还没踏进屋内,正坐着饮茶的赵远山已经放下茶杯起身相迎了。
或许是没想到传闻中十分凶残的应青居然长得如此美艳动人。
赵远山眼睛闪过一丝意外,但又很快被掩藏下去了。
赵远山长相颇为和善,他一笑就显得更为亲切,让人如沐春风,不由得就会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阿青抬眼看他,扬了扬眉梢,而后径直走进去在主位上坐下。
赵远山倒也不介意,他兀自笑了笑,转身坐在了阿青的下首。
这幅姿态,可是将自己放得比阿青要低。
阿青坐下,问:“你找我?”
赵远山起身拱手道:“是,在下奉朝廷之令为城主送来贺礼。”
说完,赵远山便从怀中掏出明晃晃的圣旨。
一旁站着的涂西奉见状,大约是猜到了圣旨里写的是什么。
他立马转头看向阿青,但见她仍然坐在那儿,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涂西奉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不是太淡定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位城主本应就如此荣辱不惊。
但要说荣辱不惊也不太对,应该是根本没有什么能进她的眼里,所以才会如此。
阿青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也并不打算要跪下接旨。
赵远山看出来了,他握着圣旨的手一顿,随后兀自一笑,直接将圣旨双手奉上交给阿青道:“应城主,皇上恩德,感念你救了应城全城的百姓,所以降下圣旨封你为应城城主。”
这意思就如涂西奉之前所想,来给阿青过明路来了。
阿青结果圣旨,顺手扔下在一旁的小几上,而后又看向赵远山:“还有其他事?”
赵远山看着被丢在一旁的圣旨,眼神微凝,连脸上的笑都僵了两分。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
他又指了指屋中放置的箱子道:“这是皇上的赏赐。”
阿青听这话,直接起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只见里面堆放着的是各式精巧漂亮的贵重首饰。
阿青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是上好的锦缎。
剩下的箱子一一打开,里面装的珍品摆件,字画。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里面有一盒上等的南珠和两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除此之外,就是一箱箱的银子了。
这份赏赐不可谓是重赏了,连涂西奉看着都看花了眼。
阿青转了一圈,又走到赵远山面前。
红唇一弯,她面露笑意但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地问:“然后呢?给了我这么多钱,想让我干什么?”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这句话阿青比谁都清楚。
果然,只见那赵远山盯着阿青缓缓说到:“应城主请随我去京都谢恩吧!”
第26章 屋内安静了……
屋内安静了一瞬,涂西奉缩缩脖子,用一种莫名奇妙又带了几分怜悯的眼神看着赵远山。
仿佛他说了一句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赵远山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他面前站着的阿青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她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神漠然,带了几分寒意,让人无端地觉得可怕:“你让我去京都,跪拜你们的皇帝?”
阿青的用词有些奇怪,但也让赵远山心下一凛。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并不打算臣服于朝廷,臣服于皇上。
这时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一下子涌现在他脑子里。
赵远山不知道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应青这人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他知道他接下来必须要小心应对了。
他顶着一股莫名的压力,点点头道:“是,有了皇上的圣旨,你接管应城才是名正言顺。各路诸侯也不敢轻易对你不利。
所以应城主,你理应去京都向皇上谢恩!”
这话说到最后不知为何赵远山莫名有些软,好似这话并不应该这么说。
阿青听完这话后,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
一旁的涂西奉瞧着阿青的笑就头皮发麻,上次阿青也是这么笑着折断了王景的手。
还有之前在客栈里用筷子直接在土匪的手心戳了三个洞。
反正她越这么笑,他就越觉得面前这个赵远山恐怕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也不知道,城主这会是要弄断他的手,还是直接拧断他的脑袋。
毕竟他敢让阿青去下跪,即使是皇帝也实在难以想象。
涂西奉试着想了一下,阿青下跪这幅场景他怎么越想越瘆得慌。
这般想着涂西奉看向赵远山的眼神更为同情了。
正当涂西奉心下忧虑,以为赵远山小命危矣时,阿青却突然转身坐回椅子上,笑吟吟道:“好啊!”
意料之中的场景没有出现,而对于入京之事,阿青又答应的如此干脆。
涂西奉惊讶地陡然间睁大眼睛,看着阿青,神色渐渐变得颇为古怪。
赵远山不知其中内里,身上的压力骤减,又见阿青面带笑意满口答应,虽是心里有瞬间的发毛,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忽略了那丝异样,丞相交于他的任务总归是完成了。
这时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了一遭。
而等到日后他再回想起今日之事时,恨不得直接扇自己两个耳刮子,也十分后悔将这个煞星带到了京都。
但此时,自觉已经完成了任务的赵远山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那块大石。
而后他将两名探子赎了,带着他们回了客栈。
待人走后,挥退了其他人,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涂西奉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阿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问到:“城主,你真要去京都?”
阿青疏懒着身子靠在椅背上道:“嗯,去。”
涂西奉对阿青的用意有所怀疑,他试探地问:“城主去京都是,另有打算?”
阿青抬眼看向他,倏地眉梢一扬,满眼都是笑,与刚才不一样,这会儿是显得实打实的愉悦。
她将手搭在了扶手上,缓声说:“听说,京都皇城的那把龙椅天下人都想去坐坐。
谁都想坐,我当然也要去坐坐!”
阿青这话来得轻描淡写,好似说,这块肉好吃,所以她也要吃。
涂西奉闻言却是极为骇然,这话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很快,另一种打骨子里升起的颤栗兴奋之感充斥了他全身,涂西奉只觉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再看面前坐着的女人,涂西奉控制不住红了眼,他多年来的抱负终于能得以施展了。
此时涂西奉一点也不怀疑阿青话里的真实性,既然她敢说,就一定会做到。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涂西奉走到阿青面前一掀衣袍跪在地上,一头磕在硬邦邦的地上,哑着声音道:“属下,唯城主马首是瞻。”
阿青垂眼看了一眼匍匐在她脚下的涂西奉,眼神平淡,无一丝波动。
……
阿青要去京城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她要带谁一同去。
这下城中有人的心思开始浮动了。
当然这里面除了涂西奉,无人知道阿青的心思还以为这是什么美差,便争破了头,要想跟着去。
而龟缩已久的连侯瞧准了机会,将女儿连珍拉到身前来好好交代了一番:“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城主身边没有人伺候,你去了一定要放下小姐架子,可明白了?”
连珍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任谁突然从被人伺候的娇小姐一跃成了伺候的人婢女都难开心得起来。
连侯看着连珍,良久叹了一口气:“珍儿,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爹在应城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
在城主面前也没甚地位,处境也越发艰难,连府里的体面也只是勉强维持。
是爹没用,连累了你和你娘。现在机会难得也只能委屈你了。”
连珍摇摇连侯的手,亲昵地说:“爹,不委屈,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的。”
连珍虽是不愿意去伺候阿青,但京都她是一定要去的,只因她对此别有打算。
连珍她已到了说人家的年纪,相比应城这么个小城,京中多得是高门显贵的公子。要是她能趁此机会找到个如意郎君,嫁入高门。到时候不仅是杭筝,就连应青也必得被她踩在脚下。
这般想着,连珍的眼里露出野心勃勃的光来。
与此同时,杭拾甫对阿青入京一事却颇为忧心。
从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他心里便有一丝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