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大的波动,反而颇为好笑地说:“在下脸上可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污了城主的眼?”
阿青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点点头:“是污了我的眼睛,瞧着让人生厌。”
说着她摩挲了一下指腹,忽而笑道:“你不是想活吗?把脸擦干净,我看看,这层皮底下的脸,长得是能活,还是得死。”
这似戏言一般的话,直接决定了闻雁清的生死。
也彻底击碎了他的镇定自若,闻雁清谈不清现在心理是什么感觉。是后悔来招惹阿青?还是觉得异样的兴奋。
他带着这张假面已经生活得太久了,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他原本的模样了。
闻雁清知道总有一天他的身份,他的脸会被人怀疑,会重见天日,曾经他为此心惊胆战,整夜惊醒,不敢深睡。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下,被只见了他两面的人给戳穿。
如此儿戏,又颇为惊险,便将他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摆在了明面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闻雁清不禁想到。
还有她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闻雁清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转瞬即逝。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桌上的湿帕子。
那帕子上全是浸满了的水,一沾手,满手的水珠。
湿腻腻的不太舒服。
闻雁清捏着帕子却并未往脸上擦,而是问到:“城主,什么看出来的?”
阿青:“一开始,所以想杀了你。只是看你有几分意思,就留了你的命。”
原来那天,阿青掐住他的脖子是真的想杀了他。
闻雁清哑然失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必要在装下去了,若是坦诚能得这样一个盟友,又有何妨。
闻雁清记得他原本的模样长得极好,简直像极了他那姑姑。
当年他家抄家灭族时,那些似是而非地流言太多。所以闻雁清一发觉自己长相随他姑姑时,便开始做易容,将那张脸藏了起来。
既然那张脸,像他姑姑。那应城主怎么也不会杀了他吧。
莫名的闻雁清就有这个自信。
只是现下也不是说他想恢复原本样貌,就立马能恢复的。
闻雁清看向阿青为难地解释道:“城主,在下这脸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净,这个,是擦不掉的。”
阿青听了,却是眉峰一扬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还,杀不了你?”
这话可不是在表达什么善意,虽是接触不多,但闻雁清却是明白,阿青并不喜欢别人违抗她的话。
况且他本来就无意与阿青为敌,也不想得罪她。
当下他便拿出了十二分诚意说:“在下并无此意,所言句句属实。
况且城主想杀在下,轻而易举,我又何必欺瞒城主自寻死路呢。毕竟激怒城主对在下并无好处。”
阿青闻言,弹了一下舌,也没说是信了还是不信。她只是又靠在了椅背上了,恢复了之前疏懒的模样,抬眼又看向了前面的说书人。
闻雁清见状明了,这关是过了。
现在他也不与阿青谈什么买卖了,这事只能容后再议了。
他招来了小二,让他换了一壶茶来。
茶楼里的小二,每日迎来送往,什么没见过。
他热情殷勤地收拾好桌上的一片狼藉,而后又上了一壶一模一样的龙井茶来。
并未两人续上了新茶。
闻雁清陪着阿青听着前面的说书,他嫌少有这么悠闲的日子。今日虽未能达成所愿,但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是不错。
“应城大门敞开,城外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尸首垒得快要比城墙还要高了。城内百姓安全无虞,毫发无伤。这一切都得益于应城主。
应城主被奉为城主,百姓个个匍匐而跪于她脚下,抬头望着他们的天神……”
说书人的故事讲到了尾声,茶楼里的人听得如痴如醉,对那素昧蒙面的应城主更是佩服得紧。
说书人最后落下最后一句话,正要一拍惊堂木,却见茶楼门口有官差行色匆匆跨过门槛大步而来。
茶楼掌柜眼尖瞧见了,立刻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躬着眼上前问到:“官爷可有何事,可要坐下喝杯茶。”
为首地官差,斜了他一眼,握着腰间佩刀,抬起下巴厉声呵道:“官差办案,还不让开!”
掌柜的是个精灵的,他一听那官差的话,立马让开了身体,只是面露祈求地说:“官爷请,官爷请。只小民这是良民小本经营,还请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边说着,他边往那官差手里悄摸摸地塞银子。
官差捏了捏手心的银子,又试了试重量,感觉到了趁手,脸上的表情微松,然后侧脸对跟在后面的手底下人喊到:“听到了吗?都是良民,别粗手粗脚地碰坏了什么东西。”
“是!”
下面的人齐声答到。
随后他抬眼,目光犀利地扫向茶楼里坐着的人。
此时这里面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畏惧地看着门口的官差。
只除了阿青和闻雁清,两人是该干嘛干嘛,只是没有书听了,有些百无聊赖。
为首的官差眼睛扫到两人时,眼睛一定。
随后他抬手,举到半空,一人递来了一张画像。
官差低头看向画像上的人,又看向阿青,反复多次后,他确认了,便大步走上前。
“官差办案不许动!”
一把钢刀分别架在了阿青和闻雁清的脖子上。
闻雁清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垂眼看了一眼脖子上闪着寒光的刀刃,眼里杀意闪过。
这一看,他顿时有些愕然。
只见眨眼间,已经有人将镣铐拷在了阿青的手上。
闻雁清倏地将目光对准阿青的脸上,不明白她怎么就让人拷了。
按着她的脾气,这些人连接近她的机会都不会有。
此时为首的官差大声宣布:“此人乃朝廷通缉的杀人犯,官府现今捉拿归案。”
第30章 客栈内一时间安……
客栈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
阿青眨眼,她对于脖子上的刀和手上的镣铐视若无睹,只是眉目间有被人打扰了的不悦。
她晃荡了一下手上的铁链,茶楼内立马响起了哗啦啦的声儿。
几名官差互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领头那人皱眉说道:“把人押回去受审。”
茶楼门口慢慢围了不少人看热闹,茶楼里的也有人畏畏缩缩地把目光投向这边。
闻雁清一瞬不瞬地盯着阿青,似是想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看清她心里的想法。
要说阿青现在有什么想法,大约是没什么想法。
她只是又晃荡了一下手上的镣铐,有些怀疑,这玩意儿能锁住人?
阿青这边正疑惑,挟持着她的衙役听到领头的话后,立刻紧紧了手上的刀,把刃又往阿青脖子上贴了贴,鼓瞪着双眼凶声恶气地说:“老实点,起来!”
那钢刀锋刃无比,衙役手下没有轻重,那刀贴着皮肤,立马就在她脖子上破开一个小口子,丝丝血迹渗了出来。
阿青感受到了些许刺痛,她用食指碰了碰脖子,放到眼前一看,上面沾了一滴血。
阿青摩挲指尖,红唇一弯,凤眸流转,个中风情让人瞧了也不免看呆了。
这时他们好似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原本是长得极美的。
所有人都被这笑,这眉目风情晃花了眼。
阿青却恰在这时出手了,她抬手将杯子抵到了刀刃上然后往外一推。接着又伸手握住那人握刀的手,调转了方向,向下一用力。
她出手又快又利落,很难有人能跟上她的动作。
而那衙役则惊恐地发现,握刀的分明是自己,可是真正操控的人变成了阿青,且她的力道他根本挣脱不了。
衙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放慢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阿青握着他的手,让他亲手将那把刀插,进了他的大腿。
噗嗤!
钢刀穿过皮肉,又斩断了骨头最后从另一边穿出。
他的腿险些被劈成两半。
衙役脸色煞白,浑身抽搐,紧接着才惨叫出声。
这一番变故惊呆了所有人,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阿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垂眼看向躺在地上手足无措,不知该抱腿哭嚎还是该拔出腿上刀的衙役。
阿青蹲下身子,直接利落地拔出他大腿上的刀,血瞬间喷涌而出。
那衙役疼得又是哀嚎一声,满身的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慌张地看着腿上出现的大窟窿。而后用手急切地去堵住那窟窿,想以此来止住凸凸不断涌出的血。
这头他还着急腿上的伤,那边阿青却已经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拉开一个口子。
口子不深,没有伤及动脉,只是割破了点皮层,流了点血。
虽是不严重,却也直接 把那衙役给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她虽是没有直接杀了这人,但先是废了他的腿,又把人吓得半死,这人能不能活,还真说不准。
俗话讲,杀人诛心。
世人只知道阿青会杀人,却不知道,诛心一道,她也耍得溜,很少能有人,玩得过她。
全程围观了这一切的百姓,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看得是既痛快,恨不得当场拍手叫好,又鉴于官差在场只能硬生生忍住。
闻雁清扫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猫腻。
现今大宁各地官员腐败的不在少数,从上到下欺压百姓已成常态。
百姓们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咽下那口气,憋屈着过日子。
所以今日他们见到阿青这般对付官差,才会有如此表现。
不提百姓是何神态,那领头的衙差脸色变了变。心下忍不住暗自嘀咕,他家大人让他来抓的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不会是来坑他的吧。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心里不安。
茶楼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衙差头子现今进退两难,事情已经到这一步,还这么多人瞧着呢。他现在要是退,往后这面子往哪儿搁?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咬牙吼道:“还不把人给我抓起来!”
其他人这才惊醒,纷纷抽刀。
只是目光一对上坐在那的人,他们也不知怎的,脚就跟灌了铅一样,怎么样也抬不起来。
只能举着刀,防备地盯着阿青。
仿佛今日来抓人的是阿青,不是他们一样。
领头官差见状颇为恼怒,他一脚踹到站在他面前之人的屁股上,大吼:“还不给老子上。”
不过他的打算注定落空,这边还不等他们出手,阿青已经抬手把手里的刀掷了出去。
在衙役错愕的目光中,那铮亮的刀尖横空飞来,转眼间就插,入了一人的肩胛处。
那人被这股几道连带着往后连退数步,最后被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阿青勾起红唇,目光微眯看向其他官差,她摊开手,对他们说了第一句话:“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官差们面面相觑,这会是真不敢动手了,动了也打不过。
领头之人不傻,他紧紧盯着阿青,把人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而后他想起了最近的传言,忽然,他脑子一个激灵,面露骇然。
一个可怖的猜想蹿了出来。
阿青此刻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只是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明明她脸上神态轻松惬意,却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原本以为抓一个女人不是什么难事的官差们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们眼看着阿青走一步,脚就不自觉地退一步。
那张美人脸,也仿佛瞬间变成了可怕的鬼煞。
“城主!”
“城主,您没事吧!”
正当所有都屏住呼吸,看着这边的事态发展时,寂静的人群中,突然挤出来两个人。
正是之前去了首饰铺子挑首饰的杭筝和细娘。
她们满脸着急之色地冲到阿青身边打量着她,看有没有受伤。
阿青看着这两人来,脚下忽然就停下了。
杭筝把阿青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确认人没有受伤后,她又立马转身指着方才逃过一劫,正悄悄松了一口气的官差,怒道:“大胆,你们知道这是谁吗?就敢上来冒犯?
谁告诉你她是逃犯的?啊,你们长没长眼睛?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我们应城的城主,你敢来抓她?”
杭筝气坏了,涨红了小脸,心里也后悔,刚刚怎么就挑钗子挑花了眼,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要不然阿青也不会遭这一趟罪。
杭筝的话一出,阿青的身份彻底展露在人前。
周遭一直瞧着这一切的百姓,立刻眼神火热了起来,不少离得远的人甚至站起来,眺望着,想一睹应城城主的风采。
他们目光落在阿青身上全是敬畏,好奇。
而前来拿人的官差可就是另一种脸色了。
衙差头子脑子转得快,他压下还在狂跳的心脏,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塌下腰背走到杭筝和阿青面前来赔罪:“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应城主,小的罪该万死。”
“你知道你该死就好,幸亏我们城主没受伤,不然你死一万次也不够赔。”
杭筝像只老母鸡护崽一样站在阿青面前,怒气冲冲的模样,恨不得砍那些官差两刀。
衙差头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连连点头称是,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指了指地上血流了一地还不知生死的衙役和被钉在柱子上的人。
带了几分畏惧对杭筝说:“姑娘,应城主功夫如此之高,小的连她的身都近不了,又怎么伤得了应城主,姑娘说笑了,说笑了。”
杭筝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才见着这么一副血淋淋的场面。
她呼吸一滞,咽了咽口水后,撇开了眼睛,又怒怼面前之人:“你们对我们城主不敬,还想抓她,就不兴她杀两个人?
还有,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城主功夫不高,你就能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