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将齐云楚扶到草垫之上,又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了火。
很快火堆燃了起来,原本懂得唇色乌青的两人终于觉得身上有了热度。
小哑巴看了一眼齐云楚,只见他背后的伤口刚被雨水冲刷过,露出外翻的皮肉,形容可怖。她一时有些心疼好好的皮相就这么破了,又怕他刚刚淋雨着凉,上前去给他解衣裳。
齐云楚吓了一跳,一把捉住她不老实的手,瞪她,“你做什么!”
小哑巴指了指火堆。
齐云楚知道自己误会了,耳尖一热,有些不好意思。
小哑巴见他不肯,也不勉强,自顾自的坐在那儿从怀里掏出方才顺手摘的红色野果,就着淅沥的雨水洗一洗放在嘴里啃了一口。
那野果看着像山楂,一口咬下去,鲜红酸甜的汁液顺着嘴角流下来。
她觉得味道尚可,又洗了一个给齐云楚。可齐云楚根本不接,眉头紧皱,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
小哑巴见他娇气,也不劝他,没一会儿三五个红果子进了肚,肚子空得更厉害。
齐云楚见她的怀里好像是一个百宝箱,先是摸出了火折子,后又是摸出了野果子,最后,居然摸出一个牛皮纸包来。
小哑巴小心打开纸包,里面卧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奶白色糖块,还散发着奶香。
她拿了一块出来,黑亮的杏眼盯着一身狼狈的齐云楚,张开被汁液染红的口,红口白牙朝齐云楚龇了一口,十分得瑟的将糖块卷入口中,一脸满足的眯起眼睛。
齐云楚喷火的眼自她微微眯起的眼,滑过她吃糖时鼓起的粉腮,再到她微微嘟起嫣红水润的唇,突然伸手过去用力擦了一下她沾了鲜艳汁液的嘴角。
小哑巴目瞪口呆。
他心虚道:“吃个东西脏死了!”
小哑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故意嚼的咯吱作响。
齐云楚喉结攒动,只觉得心头总是有一股火到处的窜,最后都聚集在某一处,叫嚣着想要宣泄出去。
他伸手用衣衫遮一遮,压着声音道:“我渴了。”
谁知小哑巴根本不理他。
这个没良心的小狼崽子!
他又嚷嚷了一声。
小哑巴终于被勾起了一丝良心。看了齐云楚一眼,径直走到洞门口,折了一片树叶子接了点水给他。
齐云楚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小哑巴心道:“干脆渴死你算了!”
可是她看到齐云楚被砍伤的背,扭伤的脚,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无半点血色的脸,心一下子软下来了。
他虽脾气不好,人也娇气,心又多疑。可仔细一想,她与他本就陌路,他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对她实在算得上情谊厚重。
更重要的是,美人三番五次舍命救她,指不定心里多喜欢她。
小哑巴心里想着,想从他脸上寻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可齐云楚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角,看起来可怜的很。
罢了罢了。
她扫了一眼外面的大雨,折断一片芭蕉一样大小的树叶顶在头顶向雨中冲了出去。
齐云楚听到动静抬头,只见山洞里空无一人。
小哑巴走了?
他直愣愣看着洞口处,瞬间眼睛憋得通红。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狼崽子,居然就这么丢下他走了!
若是下次再让他碰见,一定杀了她!
他听着雨声看着因着雨水显得雾蒙蒙的天,想着用哪种方式杀死她好,谁知半刻钟后小哑巴居然去而复返。
齐云楚心里一喜,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口气,“谁叫你回来的!”
小哑巴不理会他的臭脸,径直又撕了一块布,然后走到外面借着雨水洗干净,往 里包了几个果子,用力绕圈收紧。
齐云楚看的眼晕,正要问她做什么,谁知她大步走过来突然俯下身子,伸出小狼爪子用力钳制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张嘴。
他正准备开口训斥她,突然,口中落下几滴香甜可口的汁液。汁液浸润到他的口中,一直滑到他干涸的喉咙,解了他的饥渴。
失血过多的齐云楚看上去是那么的软弱可欺,与竹林里出手快、准、狠,牢牢将她护在怀里的男人判若两人。
美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这么糟糕的环境之下,还能让你保持着一颗想要风花雪月的心。
小哑巴将布包里几个果子的汁液用力挤干净,凝视着眼前眼神湿漉漉,睫毛轻颤,唇色被汁液晕染的嫣红,秀色可餐的男人,不由自主俯身下去,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舔了一口,哑着嗓音问:“甜吗?”
第25章 你该不会是想要我喂你吧……
甜,甜到了心里去。
那些酸甜可口的汁液,如同一张密网,网住了在这个半封闭的私密空间里无处可逃的齐云楚,令他失了神智,忘了克制。眼前只剩下小妖精似的小哑巴惯会蛊惑人心的唇,就连她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一条丝线一样扯住了他惴惴不安的心,一开口就要了他的命。
她成了蚀骨的毒药。虚伪乖巧的表情是毒,张牙舞爪的模样是毒,就连她呼出的甜腻空气中都透着她的毒,一点点儿渗透到他心里去,试图麻痹他的神经,遮住他的眼睛,让他白天夜里,心里眼里只看的见她一人,为她无数次的打破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现在这个带毒的小妖精还在恬不知耻的靠近,一点点舔舐着他的唇角,然后凑到他耳边用她撩人心扉的声低沉嗓音问,“还想要吗?”
齐云楚的脑子这下“轰”一下炸开,小妖精在里面肆无忌惮的放着烟花,所到之处,只有绚丽的色彩。
他被彻底迷了眼,乱了心,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伸出手摩挲着近在咫尺,她沾染了奶糖与果酱而变得甜腻的唇,只觉得这几日积压在心里头无处释放的火终于找到了出处,喘息着,一再克制着,却又无法抗拒的贴近……
眼见着他就要得偿所愿,就要尝到这小妖精被汁液染红的唇到底是什么味道,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噪杂的声音,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暴雨声,格外让人讨厌。
“快看,前面有个山洞!”
“去看看世子在不在里头!”
齐云楚迅速抽回神智,在呼啦啦的声音逼近山洞前恢复了清明,一把松开了眼前笑盈盈,无比清醒的看着他的小妖精,眼神里的羞愤不言而喻。
他重重靠在石壁,只觉身上无一处不疼痛,无一处不灼热,尤其是手指与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小妖精细白的脖颈传来的体温,灼热细腻,烫到了他心里去,烙下深深的痕迹。
齐云楚已经已经分不清是背后疼,还是欲/望在疼,那团火又重新窜回了他的五脏六腑,热气沸腾的集中在他的小腹,对着自己充满了怨念与不满,迫切的想要疏解出去。
可小妖精还在眼前,他就连疏解,都没个去处。
真是可恨!
外面还在“哗啦啦”的泼着雨水,山洞里被火蒸烤的热气腾腾,空气都变得粘稠,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小哑巴这时起身走到洞口,隔着雨幕看着远远的有一支队伍正朝着他们走来,领头的正是身披蓑衣的齐三。
她回头瞥了一眼从意乱情迷中抽回神智的齐云楚,只见欲望染红了他的眼角,偶尔看过来的湿润眼神里透着无辜纯情,巨大突起的喉结下藏着他无法抑制的粗重喘息,不知是疼的,还是……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将他的坏脾气统统忘得干干净净,心道:“真是个不经撩拨的男人。”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邪恶的念头:若她为公主,必抢了他回去做面首,金屋藏之,金链缚体,日夜□□……
如此一想,她越发觉得山洞内燥热,脸颊都跟着烧了起来。
齐三等人很快来到了洞口前,一看到小哑巴都快乐疯了。
他们寻了一夜的人,在见到深林里见到刺客尸首的时候,简直吓掉了魂。
齐三丢失的魂儿在见到自家主子全胳膊全腿儿的子坐在那里看着他的时候,终于回到了脑袋里。
只是,他觉得奇怪的狠,主子似乎很不满他的到来,阴沉着一张脸。
他这才注意到主子身上带了伤,衣裳都被鲜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脸脚踝好像也是肿的。
齐三连忙上前将齐云楚仔细查看一番,见他只是扭伤脚受了皮外伤这才松了口气,道:“主子,是竹林里那群刺客做的?”
齐云楚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问:“阿凝可有找到?”
齐三道:“找到了,被人吊在后山入口的一颗歪脖子树上,那棵树太大,上山的时候不注意看根本看不着。凌晨的时候实在寻不到人,正回去的时候听到表小姐的求救声。”
“找到了就好。”齐云楚松了口气,“她还好?可有找到凶手?”
齐三摇头,“凶手没有找到,表小姐好着呢,就是在树上吊了一夜,人虚脱昏倒,眼下已经回去休养了。您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齐云楚瞥了一眼将自己站成了一道影子,好像事不关己的小哑巴,道:“回去再说吧,你扶我起来。”
齐三赶紧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两人经过小哑巴身边时,她突然拉住了齐云楚的胳膊。
齐云楚一脸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小哑巴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刚才是不是很失望?”
然后,小哑巴满意的齐云楚身子一僵,极其好看的颜色从他领口雪白的颈一点点蔓延,一直蔓延到他的眼角,惹人怜爱。
他恶狠狠瞪了一眼她,眼尾泛红,明明是气的要命的表情,可小哑巴偏偏从他眼里看出了虚张声势。
她冲他笑得眉眼弯弯,吹了一个无比响亮的口哨,流里流气的走到他前面去。
齐云楚咬牙切齿:“……”
这个妖精!
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黏在妖精身上,随着她后脑勺的马尾荡来荡去,再也移不开了。
齐云楚这下彻底明白,不会说话时的小哑巴善于用眼神勾人,会说话的小哑巴善于用语言蛊惑人心。
小哑巴的手段却无人能及,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他觉得自己得了心疾,迟早有一天他要将那只妖精似的小哑巴生吞活剥,当作药引来治愈他的病。
……
小哑巴等人一回到府中,齐云楚当夜就病倒了。
因刀伤失血过多的伤口淋了雨引起了炎症,加上一夜未眠的精神消耗,发起了高烧。
整个别院的人都围着这个身骄肉贵,据说已经几年没有生过病的世子忙作一团。
小哑巴奇怪的是,据说齐王八月十五当晚就已经回到了齐王府,可听见自己的儿子生病竟然也没有出现。
不过她并不关心旁人的家事,眼下只想要找到十一。
她已经隐约猜到那晚的刺客是奔着她来的,他们没能杀了她,必不会善罢甘休。而十一必定是出了事情,否则不会留她一人在齐王府。
小哑巴心急如焚,连带着连躺在床上烧的满面通红的救命恩人都怠慢了。
齐云楚足足昏睡了两日。这期间,言溯也已经派了重兵将整个王府别院重重包围起来,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夜的刺客好像消失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两天后的下午,齐云楚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去寻找小哑巴的身影。可围在他病塌前有一脸担忧的言溯,见着他醒来喜极而泣的赵凝,唯独没有那个,自己为了她差点丢了半条命,却始终连面都没有露过的小哑巴。
齐三这时端着刚熬好的药过来。赵凝连忙接了过来,用勺子轻轻搅拌,然后体贴周到的吹凉放到他嘴边,“阿楚哥哥,孙太医说你失血过多,给你开了滋补血气的药。”
齐云楚蹙眉,闻着那股浓重的药味侧过脸,“拿走,我不喝。”
赵凝还要再劝,齐云楚扫了一眼屋子,冷声道:“她去哪儿了?”
赵凝一脸疑惑,“谁?”
言溯使了个眼色给齐三,齐三立刻道:“主子要见她?我立刻去叫她过来。”
赵凝看看言溯,又看看一脸阴沉的表哥,突然就明白“她”是谁?
她原本以为表哥为了寻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至少还是有自己的。谁知她不休不眠守了他两日,他一醒来就要找那个自他躺在床上压根就没有出现过的小哑巴。
她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药碗里砸。
齐云楚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说的越多,将来她伤心的时候只会越久。
赵凝泪眼朦胧瞧着他一脸淡漠,越想越生气,只听“啪”一声,那碗药被她用力砸到地板上。
齐云楚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赵凝哽咽,红着眼睛问他,“府里的人说阿楚哥哥准备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哑巴细作纳为妾室,是不是真的?”
齐云楚没说话。良久才道:“你还嫌自己惹下的祸事不够多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整天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这副避而不谈的模样在赵凝眼里就是默认了。
她哭的更厉害了:“怎么不管我的事!姨丈信中说,说我们——”
“够了!”齐云楚一听到她提起最不愿意听到的人,隐忍着怒气,“齐三,立刻送表小姐回邺城!”
齐三吓得噤声,一脸为难的看着言溯。言溯冲他摆摆手,道:“阿凝丫头,你表哥重伤初愈,心情不好,你这两天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赵凝看看齐云楚,又看看言溯,捂着脸跑了出去。
待她走后,言溯道:“阿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武艺不差,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齐云楚平息了怒气,将遇刺那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他将自己因为小哑巴受的伤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我最近疏于练功,无碍。那日的刺客可查清楚是什么来路?”
言溯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只是他不愿说,自己也不勉强,又见他一脸疲色,起身道:“刺客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