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最后我没能救得了他。”三郎露出黯然的神色。
织田信长已经大概了解这位是怎样一个性格了, 善良是好事,只要不是无底线的善良就行了,于是织田家的家主大人顺口安慰道,“不用太在意,这就是乱世。”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朝不保夕,只能随波逐流。
她的岳父大人是如此,她的手下家臣,甚至如果她自己稍微软弱一点,也会同样的下场。
“是啊。”三郎也跟着感叹了句,“我想让这个世界能和我之前出生的那个世界一样和平。”
织田信长笑着点头,“这真是个很好的理想,”谁会不喜欢和平呢,“你就是这样才成为织田信长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觉得有些小看这一位了,能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总是让人觉得应该尊敬的。
“啊?”三郎怔了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不是的,我当时是,是以为是角色扮演呢?”
“角色扮演?”织田信长微微偏头,难道是因为将三郎错认为织田信长?
“就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穿越了啊,听到小光和我说,”三郎相当耿直的把事情抖了个一干二净,“小光就是真正的织田信长,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遇到他的那个时候,他和我说,让我成为织田信长吧。我还以为是景点的活动呢,然后就跟着来找小光的恒酱他们去玩了。”
织田信长莞尔,看现在的三郎就知道,那个时候还没经历过织田家家主身份的三郎,会是多么的单纯。嗯,单蠢。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不是在玩的呢?”织田信长轻轻展开了折扇。
“后来上了战场,见识到真正的受伤、死亡,”三郎叹了口气,“我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在拍电视,也不是假的,而是我真的穿越到了战国时代。”
“所以你之后就此成为了织田信长?”织田信长折扇掩了唇角的笑意,她真的可以想象,在三郎才到织田家的时候,织田家会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
“是也不是,”三郎说话相当的诚实,“那个时候我其实也很想解释清楚的,但是小光说,绝对不能被人发现身份,不然就会被,”他咬着牙,做了个切的姿势,“所以我就没敢说。”
不但是织田信长,其实池田恒兴也是第一次听到三郎和他家少主交换身份的过程。
原本他就已经认定,自己想要跟随的主公大人是三郎,现在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将心底最后一丝芥蒂去除。
他知道,他家殿下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说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是故意的。
“这倒是真的,”织田信长换了个姿势,手撑在膝盖上,“在织田家如果被发现家主是假的话,肯定会被砍掉的。”
三郎听织田信长也这么,立刻就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我什么都没说,不然肯定脑袋搬家了。”
“哈哈,是啊,”织田信长比起这件事,倒更好奇另外一件,“你一直说的小光,小光,应该是真正的织田信长?”
“没错,他是真正的织田信长。”三郎点点头,“不过现在他不能叫这个名字,就换了个名字重新回到了织田家,叫明智光秀。”
“光秀?”这次连织田信长也是真正有些惊讶了,“竟然是光秀。”
“是的,他就是小光。”三郎点点头,“我见到他回来的时候也超惊讶的。”
“我其实不是很懂,”听到这里,织田信长越发迷惑了,“当初他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什么要让你假扮织田信长。”
推己及人,她作为织田信长,绝对不会离开织田家,更别说在路上随便找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像的,就拉对方来扮演自己。
这不是在搞笑吗?
作为织田家的少主,织田信长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对织田家的责任。
就算她是个女人,不管是父亲还是老师,都是这样教育她的,更何况那位小光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那他为什么要自己跑掉?
以织田信长的角度来想象,是怎么都想象不能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三郎抓了抓头发,“好像记得小光是说他不想当织田家的少主了,身体不好什么的?”他说着有些无奈的样子,“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因为身体不好?”织田信长听起来更是迷惑了,“他不是作为明智光秀回来了吗?怎么又身体不好了。”
三郎被问得表情一片空白,想了想他转向池田恒兴,“恒酱,说起来你知道当时小光离开的原因吗?”
池田恒兴其实有些猜测,但却又不好宣之于口,但被问到好像完全不说也不妥当,只能含糊了句,“那个时候少主正好和信行大人不和,信行大人派人暗杀少主。”
织田信长一听就明白了,既然对方也是池田恒兴,她就不想为难她忠心耿耿的奶兄,好吧,哪怕这个奶兄不是她,但至少也是织田信长的,“恒兴你不用说了,别忘了我也是织田信长,信长和我之间那点事大概没人比我还清楚了。”不过就是为了家主的位置你争我夺罢了。
只是织田信行有贼心有贼胆,但没有相应的实力,要从她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家主手里抢班夺权,实在还未够火候。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织田信长微微在心底摇头,她还以为不管是哪个世界,不管性别年龄,只要是织田信长,就会有相似的地方,结果没想到,在三郎他们那个世界,不管是三郎,还是他提到的真正的织田信长,和她都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谈不上有什么遗憾,只是大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罢了。
“嗨。”不知为何,池田恒兴这样答应着,却有些难堪的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对方也是织田信长,在对方清冽的目光,他觉得一切隐藏都无所遁形。
包括他没有宣之于口的,他家少主曾经有过的
抛弃家臣,抛弃织田家的行为。
“恒兴你不必这样,”织田信长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俊秀青年心中所想,“所有人的选择,都是自己下的决定,你没有必要为你家少主的行为负责。”
就算你是织田家的家臣,他是织田家的少主也一样,就像她一样,她所下的决定,难道还要她的家臣们来负责吗?
这是织田信长的骄傲所绝不允许的,而她觉得,再怎么和她不像,也是哪一个织田信长的骄傲所不允许的。
池田恒兴有些惊讶的抬头,“您……”
织田信长微微勾起唇角,“我刚说过了,我这里也有一个恒兴,和你很像。”顿了顿,她到底觉得那也是织田信长,虽然真的不是她,“而且,那也是织田信长。你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还是回到了织田家。”因为,他是织田信长啊。
说到这里织田信长也有些奇怪,她看向三郎,“三郎,你刚说过,你和真正的织田信长长相一模一样,对吧?”
三郎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对啊,我确实和小光长得一模一样。”
织田信长摸了摸下巴,“那平时你们不会被搞混吗?家臣们不会觉得很奇怪吗?”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耶。
“小光平时都用面罩把脸蒙上。”三郎做了个套面罩的姿势,“所以家臣们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这……”织田信长再一次觉得那个世界有点神奇,“没人觉得奇怪吗?”
“不会啊,”三郎答得倒是很快,“我和他们说小光换了肺病,要传染的,才不得不戴面罩。”
织田信长想要扶额了,她突然觉得那个世界织田家的家臣们的智商是不是有些集体下降的趋势啊,“就没有人怀疑过吗?”
“当然不会,”三郎不在意的挥手,“他们不会怀疑的啦。”
织田信长沉默了片刻,她觉得,三郎他们那个世界她不是很懂。
揉了揉额头,织田信长突然真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求知欲,“冒昧问一句,三郎你那边织田家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
“什么怎样一个情况?”三郎有听没懂。
“就是周边的局势是怎样的。”织田信长解释了下。
“周边的局势,”三郎使劲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是武田桑派兵来攻打我们,然后武田桑在路上死了。”
那就是和她这边的时间差不大了。
织田信长点点头,“三郎你是什么时候代替光秀成为织田信长的?他成为家主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三郎老老实实的道,“不过没多久我就继承了织田家家主的位置。”
“那今川义元来的时候,”织田信长微微扬眉,“是你应战的?”
没想到一句话,说得三郎也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今川桑来的时候,我没应战啦。”
“嗯?”织田信长瞥一眼三郎。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确实那个时候自己确实有些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三郎还是实话实说,“那个时候其实我是想跑的,结果跑错了路,反而跑到今川桑的领地去了。后来还被那些村民捉住了,好在恒酱他们及时把我救出来了。”
织田信长觉得脑袋有点疼,又有些想笑,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逃跑都跑到敌人的领地去啊,“那今川义元上洛成功了?”
“没有,”三郎老老实实的道,“后来多亏了那些村民们带路,我们找到了今川桑的本阵,然后打赢了那场仗。”
“……”织田信长觉得有些无话可说,这都是什么样的运气啊,因为错误的选择而最终获得了胜利,“那
之后美浓拿下了吗?”
“美浓,打下来了。”三郎这会儿又笑了,“多亏了猴子的主意,还有半兵卫先生,才能顺利把美浓打下来呢。”
“那拥立足利义昭上洛呢?”织田信长突然觉得不知道是有些不想问,还是有些不忍心问了。
“小光啊,是小光的主意。”三郎说起这个和他有着相同长相的人感觉很是亲近,“他将足利桑带到岐阜来了。”
“三郎详细说一说这些年的经历吧。”织田信长已经不知道怎么问了,“你这样说我也听得不清不楚的。”
“这些年啊,”三郎望了望天空,然后从他成为织田家家主的时候说起,“我有些事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你就随便听听吧。”
第133章 133
“我都有些想要同情这些年和你打仗过的敌人了。”听完三郎断断续续的叙述, 织田信长折扇点在唇边, 带着不知是叹还是笑的奇特心情感叹道。
从刚才开始她就发现三郎运气似乎特别好, 织田信长都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运气超群的人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在伊势神宫随便参拜一下就能抓到上杉家家主的运气的。
但比起三郎来,真正是大巫见小巫了。
从还是织田家的少主开始,她做了多少准备,私下里努力了多少,才走到这一步,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些年练兵习武才能在战场上压服家臣的时候, 那些年为了建立情报组织被人说小气到抠门的时候, 那些年改革内政夙兴夜寐的时候……
这些通通在三郎这里只需要运气就可以达成了。
她当年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以几乎十分之一的兵力死磕今川义元,三郎靠着逃命逃到桶狭间就能完成了。
真是人比人得认, 货比货得扔啊。
“诶?为什么?”三郎还完全没反应过来织田信长说这话的用意, 现代的痕迹在他身上留下的刻印足够的深,当了这么多年织田家的家主, 仍旧有着天真得近乎单纯的一部分。
“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啊。”织田信长摇了摇头,就像她的老对头今川义元,只怕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好的,真的被他知道了, 大概足够气得这位东海道第一弓取又活过来吧。
三郎闻言,仍旧顶着张你在说什么好厉害我没听懂的脸,“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事。”织田信长心绪在片刻的动荡后就恢复了过来,虽然连她在面对三郎的好运气时也有瞬间的不平衡,她南征北战尽心竭力的结果, 是三郎懵懵懂懂就能达成的。
但织田家的家主到底心智坚韧,在察觉到心绪的动摇后便强行压制了下去,有些人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和气运了。
三郎在他那个世界能得此运道,是他自己的运气,也是因为世界完全不同的关系,她没有必要这样去比较。
真要这么比较起来,在还没和她交手之前就死掉的武田信玄感觉不是更冤枉。
平复下心绪的织田信长重新扬了扬唇角,“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和我一样,现在是在岐阜城,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城池感觉如何?”
“其实不太一样啦。”三郎对比了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和织田信长的岐阜城,“你的岐阜城要比我的要雄伟得多啊。”
“嗯?”织田信长有些奇怪,“你在攻打下美浓之后,没有对岐阜城进行整修吗?”
“有是有整修,”三郎想了想之后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笑容,“但看起来还是没有你的岐阜城大。”
“好吧,你比我节约。”织田信长对这些倒是不以为意,“不过现在你失踪到我这里来,只怕岐阜城已经乱了。”
“不会的,不会的,”三郎对于这一点倒是很乐观,“我不在了,还有小光在啊,他才是织田家真正的家主,而且他也很能干的,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眼底还是渐渐浮现出一点忧色来,在战国作为织田信长生活了那么的年,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的一走了之。他有太多舍不得的人,舍不得的事情。